幕间10 漂浮，而不沉没
“调酒吗？让我猜猜吧……”
听到佐藤的这句话，空就猜到他差不多要为自己挑选现在适合自己的一杯酒了。空和佐藤已经是结识数十年的好友，虽然平时两人很少见面，但都能猜得到对方的心里想着什么，毕竟他们两人非常的相似。
“为了安慰已然疲惫的灵魂，你端出来的应该是……Hot buttered rum。对吧？”
“哈哈哈，有点接近。”
听到这个答案的佐藤笑着说道，空所说的和自己打算做的很接近，不过现在适合他的并不是这杯酒。
“你知道，Hot buttered rum是用什么作为原料吗？”
“我记得好像是……”
深色朗姆酒、方糖、奶油以及热水，就是这杯Hot buttered rum的原料（详见幕间02），加入香辛料后拥有辛辣的口感，在寒冷的天气中喝上一杯的话可以让身体暖和起来。
“呵呵，记得还真清楚。”佐藤笑着说道，空说的基本没有错误，“以前我曾经给你喝过对吧。”
“没错，所以我才会记得。”
佐藤转过身来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酒架，从上面仅取下一瓶酒。
“这是……伏特加？”
“没错，”
佐藤拿下来的是一瓶酒签上写着“SMIRNOFF”的伏特加（注1），由于这个牌子实在是太有名了，以致于空一眼就能识别出来。
“就只有一瓶酒，你要用来做成什么？”
“调酒可不是只用酒才能制作出来的。”
把伏特加放在吧台上后，佐藤并没有再去取其他的酒，反而是走向吧台的另外一边，把放在那里的一个锅子给打开。
“这股香味……是什么汤吗？”
“这是牛肉汤，从中午就开始炖煮准备作为晚餐上喝的。”
佐藤把锅盖打开，就看见白蒙蒙的蒸汽从里面冒出，同时香味也泄露了出来。这是一股能钓起人食欲的味道，让空不禁觉得自己的肚子有点饿的感觉。
“你别告诉我，你打算用汤来做调酒吧。”
“没错。调酒的方式可是多种多样的，同样材料也多种多样。”
佐藤用汤勺舀起一勺子牛肉汤倒进一个像是用在下午茶时间的茶杯中，仍然温热的牛肉汤在杯中冒出白色的蒸汽。
“这杯酒很简单，只需要牛肉汤、伏特加，以及少许的胡椒粉既能制成。”
把汤倒入杯子中后，佐藤举起酒瓶往里面倒入伏特加直至杯口的边缘，随后拿出一个装胡椒粉的瓶子，在表面撒下一层胡椒。
“请用，这杯酒的名字叫做，Bull Shot。”
由于在酒里面加入了牛肉浓汤的原因，整杯酒看起来有点浑浊，表面浮着一层胡椒粉。然而温热的汤使得伏特加的气味混合在汤里面一起散发出来，形成一股很浓郁的香味。
“原来如此，看上去和Hot buttered rum有点像呢。”
空拿起汤匙稍微搅拌了一下，随后便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嗯……口感比Hot buttered rum还要更加尖锐，浓郁的牛肉汤和刺激的伏特加再加上辛辣的胡椒粉的味道在杯中形成了完美的三重奏，辛辣之余却又有一丝牛肉汤的香甜。的确是能温暖灵魂的一杯酒。”
许多人都会利用酒精来让麻痹自己疲惫的身体，而这杯酒却相反，利用温暖灵魂的汤和酒进行混合，让人疲惫的身心从内到外感受到温暖，辛辣的口感刺激着每一个神经，让人仿佛重获新生一般。
“虽然口感要比Hot buttered rum辛辣，但实际上和它差不多吧，为什么说这杯酒更适合我呢？”
“伏特加的俄文，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不……拉丁语的话我还认识，俄语我还真不会。”
“在斯拉夫语里，Vodka的意思是少量的水，在古俄罗斯中，他的意思是「药」。”
相传在15世纪，有修道院的修道士们通过利用谷物酿造出的液体擦拭在伤口上，发现虽然感到刺痛，但擦过之后伤口就不容易化脓，并且愈合也要比较快，并且意外的发现可以饮用。由于这个效果，它被当时的人称为「药」。
虽然伏特加在俄罗斯里非常的出名，但实际上波兰也有关于伏特加的记载，被叫做Wodka。到底是波兰先出现，还是俄罗斯先出现，现在谁也说不清。
Wodka这个词语来源于拉丁语“Aqua Vitae（酒精）”，在波兰语中叫做Okowita，意为生命之水。在波兰伏特加中有一瓶酒的名字叫做Spirytus Rektyfikowany，就被西方人叫做“生命之水”，它是全世界酒精度数最高的酒，酒精度数达到96%，而实际上在波兰中，96度以上的这类伏特加都被称为SPIRYTUS。由于极高的酒精度数，人们只要喝上一口就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
而在俄罗斯的西伯利亚，伏特加更是离不开人们的生活，在零下几十度的天气下倒上一杯伏特加，然后举杯大喊一句“为了健康，我的朋友”，能让人们从天寒地冻之中获得温暖。
“……生命之水吗？”
“没错，因为他们认为喝下伏特加心里就会有一种「啊，原来我还活着啊」，这种感觉。”
“听上去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呢。”
“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会自欺欺人呢？”
虽然只是自我安慰，但是伏特加那呛人的酒精烈度的确能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有种唤醒灵魂的感觉。
“我记得空你去过法国留学的吧，还记得巴黎的市徽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记得好像是……画着一条帆船来着。”
“没错，但是上面还写着一句话，你记得吗？”
“又是你们调酒师的冷知识吧……”空没安好气地说道，“世界上哪有人会去记这些东西啊。”
“哈哈哈，或许吧。”听到空这么说的佐藤不禁笑道，或许只有自己才会去记这些东西吧，“巴黎市徽上还写着这么一句拉丁文铭文：「Fluctuat nec mergitur」。”
“漂浮……而不沉没。”
“没错，不过我更喜欢这么去翻译这句话。「飘荡，却不沉沦」。”
巴黎市徽上的帆船象征的是古代鲁特西亚水手商人联盟，鲁特西亚是巴黎的前身，当时的人们驾驶着帆船在塞纳河上航行贸易，不管天气多糟，不管河水多汹涌，鲁特西亚人们仍然奋力地操纵着船舵，即使船身已经破裂，他们也会竭尽全力，不让船只沉没，因此才有了这么一句话。
公元360年左右，鲁特西亚改名为巴黎，16世纪末，这句铭言被刻在硬币上。到了1853年，当时担任赛纳省长的奥斯曼男爵将其刻在巴黎市徽上，同时这句铭言也被刻在共和国卫兵的帽子，以及巴黎消防员的头盔上，意味着「尽管历经磨难，巴黎仍然坚不可摧」。
“不要放弃，当时的水手们大概是这么想的吧。即使自己的努力可能白费，即使船身的木板都已经断裂，但只要船还浮在海面上，那么就还有希望。”佐藤把一个擦干净的杯子放在架子上说道，“人也一样，即使遇到多大的困难，灵魂也不能因此因此沉沦下去。”
“人的一生都在挣扎，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而挣扎，很多时候最后可能都会功亏一篑，但我们仍然会向前进。因为一旦沉沦下去，就意味着已经结束了。”
空接着佐藤的话说了下去，随后便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在阿尔卑斯山山脚的修道院里有这么一种酒被称作EVE，「Elixir Vegetal」”
“意思是……植物的灵药吗？”
“没错。”
佐藤拿出一个下瓶子，大概只有十厘米高的样子，里面装着的是深绿色的液体。
“当时跨越阿尔卑斯山，身心疲惫寒冷的人们到了山脚的时候，那里的修道士们就会拿出这种酒来招待他们，温暖他们的身体。”
佐藤拿去一个白色的小碟子，上面放着一颗白色的方糖。他扭开酒瓶的盖子，在方糖上面滴了几滴酒，深绿色的酒就这么溶入方糖之中。
空伸出手把浸了酒的方糖拿起，放进嘴中咬了一口。
“甜味能够恢复疲劳，高浓度的精神能振作灵魂。原来如此……当时翻越阿尔卑斯山几乎快要累倒的人们就是喝了这个才能重新振作起来的吧。”
“没错，这种喝法是那里最传统的喝法。”
“我似乎能够体会到，那些旅人们的感受了。”
空把剩下的浸过酒的方糖吃完，虽然量不多，但是由于酒精度数比较高，即使只是沾上了几滴，仍然能够感觉到酒精在自己的身体内扩散。
“要走了吗？”
“嗯，时候也不早了。”
空起身准备离开，小玉也拿着他的衣服递到他手上。空低头向她致谢。
“那么，你能理解为什么我要端出这么一杯酒了吗？”
“one of the road……”空把外套穿好，帽子戴上后说道，“旅途前的一杯，对吧。”
“你的冷知识也快赶上我了。”
“彼此彼此。”
把钱放在吧台上后，空拉开了酒吧的木门，随着叮铃叮铃的声音， Bar Paradeisos内再次回归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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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SMIRNOFF，俄罗斯产伏特加，是目前最畅销的烈酒之一，几乎遍布全球各地。特征是除了酒精的香味以外，无任何多余的味道。是调制鸡尾酒的常用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