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元社’请到了洁姐当外援，这条重要的信息必须告诉萱萱才行。
午休时间，我早早地吃过午饭，便前往艺术楼的顶楼寻找萱萱。
泳乐已经给萱萱发消息告知了这件事，但我依旧得当面和她商谈。
因为，服装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感觉就像是在搞情报工作啊。”
站在‘动漫社’的门口，我心中暗自感慨道。
在两个社团的竞争中，我们咨询团就像是为‘动漫社’运转的地下组织，既有竹钥、泳乐那样的幕后工作者，也有我这种到处打探情报的人员。
没办法，要对接下的咨询负责，这是咨询团工作的原则。
敲响‘动漫社’的门，里面没有反应。
萱萱不在这里吗？
我再次敲门。
活动教室里传来一阵慌乱凳子与地板摩擦的声音，接着，一串脚步从远处传到门口。
“咔嚓——”
门把手转动，里面的人把门打开了。
“啊，学长？”
一个身材壮硕的男生站在门后，诧异地盯着我。
他扶了扶宽鼻粱上的蓝色眼镜框，侧身给我让道。
“只有你们两个在？”
走进‘动漫社’，我扫视了一圈这间活动教室里的情况，除了坐在一台笔记本电脑前飞速敲打键盘的那个戴红框眼镜的男生，就没有其他人了。
“是，是的，只有我们两个。”
戴蓝框眼镜的男生轻轻把门带上，不好意思地对我说。
走到长桌后，我好奇地看向红框眼镜男生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发现他正专心地敲打着一排排代码，速度之快，对我这个不懂行的人而言，简直就像是随意地在上面敲键盘玩耍。
“你们这是……”
我小声地对身边站着的蓝眼镜框男生问。
蓝眼镜框男生再次扶了扶眼镜，憨厚地回答说：“我们在敲程序，学长。”
“程序？”
转头看向长桌上摆放的另外一台笔记本电脑，我发现屏幕上也显示着一排排代码，输入框在一明一暗地闪烁着，等待着有人输入又一串字符。
“对，我们在制作角色交互的程序。”
蓝框眼镜男生的语气显露出一丝自豪，小声对我解释道。
角色交互？莫非是那种，使用者可以和屏幕后的角色聊天之类的程序？
最近确实也逐渐流行起来了，可以输入你预想的性格、外貌、音色等等的角色信息，然后程序自动生成一个符合你预期的虚拟角色，并且神色具备地和使用者产生交互。
“就是那种，用户可以和自己设计的角色聊天的？”
我问。
蓝框眼镜的男生用力点点头，一副满意的表情，回答说：“正是！我们向萱萱社长提交了制作一款现实用户与虚拟角色互动的程序企划，被她批准了，而且还允许我们任何时候都可以进‘动漫社’的活动室，把这里当作我们的工作室。”
我明白了他说的意思，不禁对萱萱的“英明”感到佩服。
“就你们两个人在做吗？”
没有看到其他人在这间活动室，我疑惑地说出了刚刚想到的问题。
蓝框眼镜男生摆摆手，颇有底气地讲：“学长，可不要小看了我们两个人的实力，红蓝搭配可是‘best match’啊！”
听出他引用的特摄梗，我无奈地笑了笑。
“这一块你是不是没敲对？感觉有问题啊！”
突然，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的红框眼镜男生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一脸严肃地朝左说道。
转过头去，没有看到人，红框眼镜男生皱起眉，向四周张望，正巧和我对上视线。
“啊？！学，学长？！你怎么来了？”
红框眼镜男生这才发现有人进来了，立马站起身，紧张地对我打招呼。
确实很认真啊。
我感慨道。
“哦，我是来找萱萱的。别这么紧张。”
我笑着对红框眼镜男生说。
红框眼镜男生紧张地点点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把旁边的空凳子抽出来。
“请坐请坐。”
他显然不擅长招待“客人”，招呼的姿势有些别扭。
“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你们这个程序做得怎么样了？”
我摆摆手推辞，对他们正在做的事展现出好奇。
这两个分别戴着一红一蓝两种眼镜框的男生面面相觑，随后认真地对我介绍道：“已经做了一半了，我们上个暑假就开工了，应该要一个月就可以做完……只是……”
“只是？”
“只是，”红框眼镜男生面露难色，继续说，“我们想找人体验测评，就是不好找……”
我有些不解。
“体验测评吗？为什么不好找呢？”
这次又换蓝框眼镜男生解释了。
“因为，我们想测试一下玩家设计出来的角色是否会进行真实的交互，是不是真的符合玩家的预期。要制作一个玩家可以自主创造角色的galgame，虚拟角色要变成真正的‘人’……额，学长，我说的会不会太复杂了？”
“不会，你说吧，我能理解。”
“哦哦。就是说，设计出来的角色到底会不会那么讲话，神态啊姿势啊那些的自不自然。”
蓝框眼镜男生双手在空中比划着，认真对我解说起他们的计划。
“也就是说，需要请现实中的人比照看看设计出的角色，检测程序生成的角色到底‘真’不‘真’，对吧？”
我轻轻点头，双手慵懒地插进校服外套的兜中，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对对对！就是这个！”
两个男生异口同声地答道。
喂喂，你们俩是双胞胎吗？动作和神情都这么像。
“那你们就互相把对方的性格外貌什么的输入进去试试？这样最方便测试吧？”
略微思考片刻，我向两人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红框眼镜男生苦笑着回答说：“我们也想过这么测，但是我俩的角色特征也太没有代表性了。”
蓝框眼镜男生也附和着点头，补充道：“而且，我们还想找一些女生来测试，这也很难啊。”
两人又对视一眼，同时做出悲痛的神情。
这是一对难兄难弟……
“知道了，等你们编好程序以后，我可以帮你们测试。”
我微笑着安慰起两人。
并不是因为我有热心肠。
而是出于对这项企划的兴趣。
“莫非学长你认识异性的人类？”
蓝框眼镜男生惊讶地说。
“这话什么意思？”
我强撑起笑容，反问道。
“啊，不是不是，不是说学长你坏话，就是敬佩啊，敬佩！”
蓝框眼镜男生赶紧为自己刚才的话辩解。
我无奈地摇摇头，开口道：“我也只认识那么几个而已……没准咨询团的那两个人可以来测试。”
听到我的话，两人又一次面面相觑。
红框眼镜男生小心地问：“那个……学长……咨询团的人，是不是就是训练我们节目的那两个学姐啊？”
我点点头，发现两人的神情有些奇怪。
红框眼镜男生与蓝框眼镜男生交换了眼神，两人缓缓点点头，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问。
两人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哆嗦。
好吧，我应该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头发又黑又长的学姐……太，太，太恐怖了……”
蓝框眼镜男生喃喃自语道。
“她批评你们了？”
我苦笑着说。
蓝框眼镜男生缓缓地摇头，心有余悸。
“不是……那个学姐没有批评我们……但是，她的眼神和气场，太，太严厉了，训练的时候也很严格……”
红框眼镜男生也回想起了竹钥带给他的恐怖，瞳孔居然都开始颤动起来。
这么恐怖吗？！竹钥同学，早就该提醒你在陌生人面前别板着个脸了，看吧，把两个后辈吓得不轻啊。
“其实她人不坏啦，你们不用这么害怕。”
我稍稍抬起右手，比出一个“安心”的手势，向两人解释说。
“嗯。”
“嗯。”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应声。
你们真的不是双胞胎吗……
耽搁这两人有点久了，我还是早点离开吧。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加油啊。”
语气平和地对两人说出鼓励的话，我轻轻摆了摆手，转身向门口走去。
“啊？学，学长再见！”
蓝框眼镜男生赶紧回应道，拘谨地抬起手道别。
红框眼镜男生想起了什么，朝我的背影喊着：“对了学长，萱萱社长把钥匙给我的时候，说要去天台上休息。”
“知道了，谢谢啊。”
我点点头，收回举在半空中的右手，走出了‘动漫社’的门。
“学长人还真好啊……”
“是啊，一开始还以为是和那个头发又黑又长的学姐一样恐怖，没想到挺好说话的。”
目送我离开后，两个新加入‘动漫社’的男生自发地感慨道，随即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敲击键盘，输入新的一排代码。
萱萱跑到天台去了吗……
上天台的路，记得是在侧楼梯这边。
离‘动漫社’不远。
我双手插在校服外套兜里，慵懒地走上楼梯，向天台走去。
这所学校的天台也是我曾经的“藏身地”之一，把从家里带过来的旧报纸垫在地上，就可以悠闲地坐在上面。
既可以俯瞰地面上那些家伙，观察他们的行为举止，还可以抬头望向天空发呆，真是超级适合我这种人的去处。
不过，后来在艺术楼的天台上撞见过其他人，也多是嬉笑打闹的情侣，我也就不再来这里了。
再次推开这扇布着些许铁锈的绿皮门，天台的风吹开了我的厚重刘海，把我的额头显露出来。
没有管自己的发型被吹乱（本来也没多整齐），我走到了天台上。
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背对着门，趴在面前的铁丝防护墙上，望着脚下发呆。
“萱萱。”
我小声叫道。
萱萱愣了一下，对身后冒出来别人的声音感到惊讶。
她转过头，小心地看向身后，看到站在那里的人是我，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应着：“哟，是凘眀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站在原地，和她间隔了两三米的距离。
“‘动漫社’活动的事。他们请了舞蹈社的人指导，你知道这事吗？”
萱萱乐观地回答说：“没事啦，竹钥和泳乐不是要帮我们吗？”
“那之后的活动呢？”
我平静地问。
萱萱沉默了。
没错，这才是真正的令她苦恼的地方。
也是我认为这次‘动漫社’事件最为致命的痛处。
在这之后的活动和运转，要怎么办？
缺少拥有相应技能的人，这是最为致命的。
好比工厂的生产车间里没有机器，厨房的案板上没有食材。
没法长期运转下去。
我没有提前把这点提出来，因为那会打击到他们的信心。
而且，竹钥和泳乐那两个家伙……我要是把这个隐藏在最根本的问题提出来，就等于是在说，“你们的努力毫无意义”。
所以，我要单独跟萱萱面谈。
“有些时候，我真的很怀念高一的‘动漫社’，几个学姐都还在社团里的时候。”
萱萱笑得很苦涩，轻声低语。
“因为她们能揽下那些工作，对吗？”
我平静地说。
这样的话显然太露骨，完全没有照顾到萱萱的心情，但是，这是问题的根本，我必须提出。
萱萱惊讶地看向我，沉默了一会，神情愧疚地点了点头。
“嗯……被你说中了……真的把工作落到我们自己头上，还是会感到害怕。而且，我也不会做衣服，做视频，编舞什么的，感觉当了社长就只是在发号施令，没什么用……”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任凭天台的风吹乱我的头发，神情严肃。
“既然你也不会那些技能，现在的成员们也不会，那，你们就重新开始学啊。”
依赖更有能力的人，这是存在于我们每个人心中的惰性。
要主动地寻求突破，提升自己的能力，才是不再依赖别人所需要的做法。
就像，阿箐的选择。
萱萱抓住铁丝护墙的手更加用力，她再次看向脚下的校园，若有所思。
我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萱萱决定了心中所想的方案。
她转过身，双手叉腰，恢复了平时的气势，开口道：
“凘眀同学，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我的嘴角轻轻上扬。
“可以帮我去问问阿箐吗？她什么时候有空，我们邀请她回学校一趟。你去和阿箐商量，是最合适的。”
萱萱说出了她的决定，并且暗自承诺，这是她最后一次依靠前辈了。
没错，这就是目前所该做的。
要让‘动漫社’长久存在，必须要磨练自身的水平，培养出具有相应技能的新人，仅凭一次的外援，只是权益之计。
作为艺体生的阿箐，按照学校的规定，是被允许参加社团活动的。
在上一届的‘动漫社’成员中，只有她符合条件，可以培养新人。
也就是说，阿箐，可能要回来一段时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