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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经不似昨夜那般大，但天空依旧阴沉的厉害。
“啊哈哈哈哈哈哈——！！呜啊呜啊——！！”
癫狂的笑声在清晨响起，一身肮脏不堪留着胡须的老人大笑着在巷子间穿行。
他是玉州城有名的疯子，据说当年被强盗杀了全家老小后，他便成了这幅模样。
玉州城的人看着他一脸的嫌恶，纷纷躲避着。
“啊哈——！啊哈——！哈——！”
疯癫老人转着转着来到了一处他平时常来的巷子，似乎是方才一直奔跑所以有些累了，他吐着舌头喘息着。
不过就在这时，他好似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兴奋的凑了过去。
那是一把短刀，正落在地上，上面还有沾染的雨水。
疯癫老人将那短刀捡起，放在手上把玩着，忽的他又看到了那短刀不远处，有个一身黑衣的人趴在那。
他歪着脑袋露出疑惑的表情，见那那地上的人一动不动的，于是拿着刀凑了过去。
先是踢了踢那黑衣人两下，可对方没有动静，接着他看着手中的刀，居然蹲下身拿着那刀朝地上的人刺了一下。
没有太用力，但是锋利的刀尖还是刺破了那人的衣服，划破了他的皮肤，一缕鲜血流了出来。
疯癫老人看着那鲜血呆愣了片刻后，突然面露惊恐之色，“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手中的刀一抛摔落在了一旁，刀尖与地面碰撞溅起几点火星。
而那老人疯癫的大声叫着，似乎是连怎么走都快忘了，一路爬出了那巷子，并且还在不停的怪叫着。
“嘿嘿啊——！啊啊啊啊——！我杀人了——！嘿咕，杀人了——！！”
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疯癫老人的举动，城内的人都当做没有听到，但就在这时。
“呃……咳咳——！”小巷之中，地上的黑衣人有了动静。
似乎是被那刀刃刺伤的疼痛刺激醒了，他有些艰难的睁开眼，障刀就躺在眼前不远处的地面上，上面还带着些血液，正被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稀释。
双腿与双臂早已麻木，但他还是强撑着坐起了身。
看了眼不远处的墙壁，他将短刀收起后爬了过去。
靠着墙坐下，头顶的屋檐暂时为他遮蔽了雨水的寒冷。
一头长发因湿漉散乱着，将其扎起的系绳似乎也在昨夜不知所踪。
苏鱼大口喘息着，可这空气却刺的他喉咙生疼，忽的只觉喉间猩甜上涌，接着一缕鲜血便自嘴角流出。
“咳咳——！咳咳——！”肺部传来的异样让的猛地咳嗽起来，可这咳嗽更是让整具身体疼痛不堪，他赶忙尽力抑止自己不再去咳。
缓了好一阵，那胸口处的疼痛不再剧烈，而他也终于一仰头将头靠在了墙壁上。
“我还活着……”
被大雨冲刷冻了一夜，寻常人就算是不被冻死也估计是要一病不起，可此时的他却并未太过严重，想来也是修炼武功的内力保了他一命。
“我为什么还活着……”
是啊，他为什么还能活着……
昨夜在听到她的死讯后，苏鱼便已没了生念，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可现在却依然活的好好的。
“小翠……不，她不是我的小翠，她是杨阿杏，我不配……，是我害了她，是我……”
泪水自眼眶滑落，苏鱼悲痛着，昨夜母子们的话依旧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还是将这个世界想的太简单了。
权势的力量大的惊人，他逃了，那便会由他身边的人为其受过，为其承受痛苦。
都是他的错……
该去死的，应该是他自己……
忽的，他感觉到有什么在胸口搁着自己，顶的有些生疼。
他将那东西取出，是两块小小的铁牌。
是那日临行前，女孩寄托的思念。
看着那两块铁牌，苏鱼紧紧将其捏在掌中，那日的话语仿佛还在耳畔，女孩的容颜好似依旧在眼前浮现。
……
……
不，现在还不能死……
许久，那原本悲伤，了无生色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要报仇！对，要报仇——！”
咬着牙，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害死她的人，让她痛苦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都要死，全部都要死！”
那眼神中流漏出仇恨，那神情中带着些癫狂，可这些却带给了原本一心求死的苏鱼唯一的生念。
那强撑着，扶着墙站了起来，心中的仇恨与愤怒，不停的刺激着他。
内力运转以最高的效率驱散着全身的寒意，烘烤着身上的衣物。
可当他看向那手中的铁牌时，却面露温柔。
“先等我一下，等我去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后，就来陪你。”
说完，他将手中铁牌再次放回怀中，看了眼那空旷的街道，左手紧紧的握着挂在腰间的长刀刀柄，迈步而去。
……
……
街道之上，因为下着雨所以路上的人并不多，商贩们没什么生意，于是也只能早早的歇摊。
田老三一行人刚结束今日的当值，其中一人提议道，“三哥，也别整日愁眉苦脸的了，那件事并不是你的错，弟兄几个陪你喝几杯吧？”
田老三没有说话，他这些日子神情低落，而且人也好像瘦了一大圈。
“我还是算了，兄弟们几个去喝吧，我回家去看看孩子。”田老三苦笑一声，谢绝后正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他的眼睛却瞟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身材苗条，一身有些不合身的男装，头上带着斗笠低着头遮住了脸。
更重要的是，他的腰间佩戴着一长一短两把刀，而那把短刀的样式田老三很眼熟。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微微抬起头，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可很快又低下头，闪到了一旁的巷子中。
田老三愣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人消失的位置，也就在这时，一旁的弟兄拍了拍他，“三哥？怎么了？”
这一拍才终于让他醒过神，于是田老三赶忙道，“没事，兄弟们几个去喝吧，我家中确实是有些事，还是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那些兄弟们回应，直接跑向了那条偏僻的小巷。
来到那偏僻的巷子，朝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终于，他看见了那道身影。
那个身影背对着他，并没有说话。
田老三看着那身影，语气颤抖着，依旧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道，“姑娘？”
“老三。”苏鱼转过身，抬头看向了田老三。
看着这一个月未见的熟悉身影，田老三心中复杂，歉意，悔恨，担心，害怕……
各种各样的情绪包裹着他。
他对小翠的事感到万分歉意，悔恨当初为什么要让她去准备衣服，担心苏鱼在这种地方会被人发现，害怕苏鱼会责备他。
有许多话想说，但想要开口时却说不出来，最终他只能说道，“姑娘，您还回来做什么？现在城内关于您的通缉到处都是，还是快离开的好啊。”
哪知苏鱼却摇了摇头，接着道，“老三，小翠……杨阿杏在哪？”
听到这个问题，田老三愣了愣，他看着苏鱼，看着那双如同死了一般的眼睛。
“姑娘，你难道……”
“我知道，所以我要知道的是，她的尸体在哪，有没有好好安葬。”
田老三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听到这，苏鱼的那双眼睛中终于泛起了一丝的涟漪，似乎是有了些许安心。
“能带我去看看吗？”
“……在城外，今晚我让人备车，带姑娘出城。”田老三沉默片刻后答应了下来，不过苏鱼却道。
“不用，你告诉我在哪就行，我自己就可以出去。”
“可城内的询查很是严格，姑娘你自己来实在太过危险。”田老三担忧道。
“没事，我有办法进来，自然也有办法出去，你只需要告诉我在哪就行。”
“那好吧，请姑娘今夜子时到城外桃树林，老三会在那里等着姑娘，因为有件要交给姑娘的东西，老三尚且还放在家中，得去取来。”苏鱼既然这么说，田老三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答应了下来。
指定了地点后，苏鱼听到后点了点头，接着道，“现在是白天我不方便过多露面，那我们晚上再见。”
“好，那我等着姑娘。”田老三说完，苏鱼便已是轻轻一跃跃上了房顶，接着便已经不见了身影。
而田老三也赶忙回了家，去拿他要给苏鱼的东西。
……
……
终于，夜晚来临，距子时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候田老三来到了约定好的桃树林，不过苏鱼却来的更早。
天上的雨自昨夜开始便一直在下，直到现在也未曾停歇。
他独自站在雨中已经不知道淋了多久，田老三见状赶忙拿出娘子特意给他多准备的那把伞，将其撑开递给了苏鱼。
“姑娘，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苏鱼没有回话，只是接过了那伞，随后道，“走吧，是在那颗杏树下对吗？”
自田老三约他来到这里后，即便没有亲眼去确认，但他也知道了小翠埋葬的地方是在何处。
接着，打着伞朝那桃林里走去。
田老三见他走进去连忙喊道，“姑娘！我娘子特意给您做了些包子，您这一天估计都没吃什么东西，好歹先吃点吧？”
可苏鱼没有回应，只是朝着那桃林深处而去，田老三见状也只能将用油纸包裹的几个包子捂好，接着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