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点点逼近青铜卫士，士兵们不由自主地举起了剑，紧张地对峙着。
那一刹那，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几乎以为一场混战即将开始。
可是并没有。
领头的青铜卫士显然不认为一个犯人比自己的命重要。他咬咬牙，低声命令撤退。青铜卫们相互掩护着，如同潮水般向街角退去。
人群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口哨声，男男女女们相互尖叫着、拥抱着，粗野的大笑着。他们涌上高台，七手八脚地解开我的绳子，把我高高向空中抛起，接住，再次抛起……
欢呼声如同潮水般席卷了萤火广场，四面八方的市民从各个角落、窗户探出头来，热烈地鼓着掌。
白石城的风俗相当奇怪，民众和军队、贵族形如水火、势不两立，任何人只要能让军队碰一鼻子灰，就会被视作英雄人物——我想这可能是当年市民革命留下来的风气，是针对革命者的屠杀后，多年来未曾消弭的阴霾积怨。
我看着络腮胡子，他被一堆人围着，掏出酒壶面无表情地喝着酒，似乎在等待狂欢的结束。而黑三和独眼扒光了卫士的铠甲，似乎连尸体的内裤都不打算放过，两个人搬弄着尸体，费力地扒光他们身上最后一块布料。
络腮胡子似乎觉得差不多了，于是高声吹了声口哨，整个沸沸扬扬的广场就安静了下来。
络腮胡子轻轻对四方拱了拱手：“多谢诸位！以后有事不用客气，无旗兄弟会随时恭候！”
他轻轻拉起我跳下高台，对独眼和黑三使了个眼色，再次吹了声长长的、尾音颤抖的口哨。
街角处两匹马撒着欢跑了出来，他把我扶上马，随后跳上马背，拍马拉起缰绳，向着城外狂奔而去。
身后零落的欢呼声随着风声渐渐消失在了转角，络腮胡子激昂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冰冷，仿佛卸下了彩妆后愁眉苦脸的小丑，刚才义气千云的豪气只是单纯的作秀罢了。
我想问什么，却开不了口，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的脸。
“看着前面！”他眼睛眨也不眨，“腰和屁股动起来！跟上马的节奏！”
我乖乖地照做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冷漠的家伙却给我一种莫名的踏实和绝对的安全感。
我们穿过杂乱的国王大道，路人纷纷尖叫着躲避，独眼和黑三兴奋地尖啸着，高歌着，马蹄在石板的蹄声上如同暴雨般急促。
我们吹着口哨冲出了白石城的黑门，守卫连人影都没有出现。
整个世界狭窄如死水的世界，像是突然被绝对的暴力豁开了一道口，无限的空间从缝隙中澎涌而出，白石城第一次从整个世界坍缩为世界中一个不起眼的黑点。
这是我第一次出城，从小到大我一直被囚禁于这片石砖的牢笼里艰难求生。
钻出了白石城的黑门，就如同穿过了了眼前的障碍物的破洞，一个崭新维度的世界带着它的新鲜气味近在眼前。一望无际的海岸线无限延展着，腥咸的海风和炫目的阳光，简单地勾勒出宽广与豁达的最核心定义。
骑在马背上的我平生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由”的意义，视野和心情被无限的拉伸舒张，忍不住随着前面的两人畅快的呐喊出声来。
自由！
自由！
我们沿着岔路往白石城的西边跑去，那里隆起的丘陵挡住了盐碱海风的侵蚀，郁郁葱葱的森林有着不亚于谷地般的幽暗。细碎的枝叶阻挡了阳光，使它无渗透进底部浓稠的灌木丛里。
冲入了人迹罕至的丛林小路，我们在一片林中空地中停了下来。
在周围简陋的小茅屋和木棚子里，在断腿的大篷车里、帐篷里，挤满了白石城最穷苦的人。
这里是远离城区的、另一个畸形的社会——为了躲避税收、灾荒，穷人们被赶出城门外，聚集于此苟且度日。
披头散发的妇女抱着啼哭的婴儿扇着冒烟的炉灶，乞丐们解开绷带在林间晾晒着伤口，小孩子们摆弄着任何从城里弄到的新奇玩意：一个根雕或者布娃娃的半边脑袋，大呼小叫地奔跑追逐着。
整个树林被做饭的炊烟味、乞丐廉价的药膏味、可疑的烟土味道弥漫着，沾染上了浓重的生活气息。
我们几个人下了马，穿过着畸形诡异的聚居地。不少人认出了独眼他们，向他懒洋洋地打着招呼。
尽头一座歪歪斜斜的小木屋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粗犷的胡渣和简陋的斗篷遮不住他凌厉的气势和俊朗的面容。我远远地盯着他，不知为什么心中翻涌着熟悉的感觉。
“瑞文。”他走了过来，带着一丝笑意仔细打量着我，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该早点去接你的……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效忠了维诺……”
“我跟荆棘花公爵并没有那种关系。”不知为什么，提到这个名字，我有些心灰意冷。
“公爵？”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随即不屑的撇撇嘴，“我都忘了这回事了……已经是公爵了呢。那孩子就对这种所谓的荣誉、责任念念不忘，不知道麦巴伦那老东西给她施了什么邪。”
“听你的口气……你认识她？”
中年男子苦笑了一声，轻轻点点头，招呼着独眼和黄昏之刃把弄来的战利品收到一边，这才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认不认识？我姑且算是她老爹……”
我瞪大了眼睛，心脏似乎被狠狠揪了一把。
（郑重声明：本人不会无意义的虐主或者强行安排悲惨待遇，读者不要误会，对故事来说，无所谓的苦难毫无意义，里面可能会有些困境或者痛苦，但都是合理的且是剧中人物自己选择、判断后造成的结果。举个例子，如果瑞文舍掉无谓的情感离开白石城，或者狠下心不去救茉莉嬷嬷，就不会被温迪伯爵逮住并折磨。本故事相对来说现实性强，做出任何事情都有代价和成本，并不会无意义龙傲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