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了眼睛，在剑刃即将砍到的刹那，猛地低头转身，用火把狠狠向后方挥去。
西罗森被亮光闪到，两眼一眯后退半步躲开了我盲目的攻击，举起剑朝我刺来。
我眼睛依旧紧闭，把火把随手一扔，贴地翻滚着躲过了突刺。火把掉到了污水中，噗呲一声熄灭，周围的黑暗仿佛口袋一样猛地收紧，吞没了我俩的身影。
“你以为逃得掉，嗯？”因为突然变暗而眼前一黑的西罗森暴躁地挥着剑，拼命瞪大了双眼，试图适应环境。
我缓缓睁开眼，紧闭多时的瞳孔早已如同猫一样黝黑地张开，借着走廊尽头一丝光线，我抢先一步看清出了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我轻轻跃起，狠狠把匕首插进他的脖子上，两手握把用力豁开一个大口，他丢下了剑仓皇地来抓我，可是手刚刚触到我的领口，整个人就无力地瘫软在了烂泥中。
整个过程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个身穿铠甲的老兵，就如同歪斜的木桩一样躺在了烂泥中。
杀人比格斗要简单，不需要多少套路，一点计谋和一次机会，就足够了。
我点着火把，缓缓给马文爵士解开了镣铐。他咳嗽着，枯瘦的手指抓住我的肩膀：“他们在下边，在下边……”
我用手势让他安心，然后缓缓举着火把来到了下层。
我站在狭小的空间尽头，举起火把试图照亮整个空间。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被火焰的热量蒸腾着，翻涌着，火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具具不知是尸体还是囚犯的身躯，毫无生气地靠在墙边。
这一层没有栏杆与监牢，所有的人都在一个广大的空间里，零零星星分布着，似乎只要能够站起身来，就能离开这里。
可是他们不能。我举着火把，看清了黑暗之中可怖的事实。
他们的四肢都被长长的钢钉穿过皮肉，钉在墙上。金属的锈迹扎进皮肤，和血污混合着再也不分彼此，污血流淌到地上，与泥巴混合，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难以阴干，蚊虫从富有营养的土壤中滋生，还有的躯体上已经爬满了蛆虫，却依然如同烂泥般毫无反应。
我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嘴巴，忍住不让自己吐出来。胃部不规律的收缩着，闷热潮湿的环境中我却出了一身冷汗。
“米林爵士？”我呼唤着，可是毫无反应。我捏着鼻子意义查看着那些脸庞，终于在靠角落的一排发现了熟悉的脸庞。
那是一个参加过密谋的老兵，此刻他的眼球空洞地向外凸着，干涸的嘴巴微张，甲虫在他的脸上爬来爬去而毫无反应。
我看了看他的下肢，蛆虫毫不费力地从断截面钻出，如同进出一段朽木。
“爵士……”我颤抖着，对着他空洞的眼神微微招手。
“杀……我。”他的眼神依旧没有焦点，倒映着火光犹如漆黑的玻璃珠。
“杀了……我。”那似是祈求，又似是语言神经中反复锤炼的唯一残留。
我咬着牙，用颤抖的手掏出匕首，缓缓插进了他枯瘦的脖颈。
一个，又是另一个。
我颤抖着，那些似乎是熟悉，又完全不熟悉的面孔在我眼前一一排队，接受死亡，或者说解脱。
我来到尽头，看着角落的米林爵士。
他不再机械似地用鹿皮擦剑，因为此刻他的四肢都被钉在了木桩上。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得到了特殊待遇，直到我看到了他的眼睛。
他如同是被折磨的、枯瘦的鹰隼，鞭挞越强，而凶悍之气越重。
沉默的黑暗和绝望淹没了许多人的思想、志气、呼吸，可始终不曾泯灭的，是他眼神中最深处的寒芒，在地牢最幽暗之处历经折磨而熠熠闪光。
我看着这令人生畏的男人，心中不禁感到一丝折服。
“米林爵士！你稍等，我给你解开……”
我有点发慌，对着那根长长的钉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拔出来。”他的声音短促干瘪，“动手！”
我摇摇牙，握住一头，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向外拔——一股浓臭的血溅了出来，他咬住嘴唇，冷哼着却没有发出喊叫。
我全身脱力——不光是由于费力，更是由于这件事的残忍——我还要拔出其他的钉子，一个不剩。
他看了看我惊恐的神色，笑了笑：“我自己来好了。”
然后这个强悍的男人就慢慢的、一根根拔出了匕首长短的钉子，嘶着凉气把它们揣入了怀中。
“你，你要干什么？”我有些惊恐。
“到时候要还回去。”他露出了虚弱的笑意，“敲进那些家伙的脑袋里。”
片刻后，我架着米林爵士和马文爵士，向监牢的大门口走去。
我把两人放在墙边，缓缓推开了大门……
月光之下，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包围了门口，拉长的影子如同剑一样指着我，甲胄在月光下泛着短促的荧光。
“恭喜你了，”一个领头的军官笑了笑，“转过身，和你的同党老老实实回去，我还能留你慢慢折磨……”
我轻轻吹了声口哨。
一瞬间，似乎那声口哨穿过街道，回荡在整个街道的上空。
而四下角落里响起接应的口哨声，连绵不绝如同烽火一般，蔓延了半个白石城。
一瞬间，似乎所有游行的人都从喧闹的国王大街呼啦啦涌到了这条不起眼的小巷，吵嚷着，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在手中掂量着，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这一队青铜卫士。
“恭喜你了，”我讽刺地笑着，“转过身，我来动手，你和你的同党，会死的干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