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约定了时间，我决定还是尽早离开。
我想和黑三找个地方休息下，可是周围的人如同角落里虎视眈眈的野犬一样盯着我们，让我们无处遁形。
不怀好意的佣兵依靠在墙角，手按在剑柄上，似乎在等待着任何一个挑衅的眼神；乞丐有气无力地吆喝着，乱发之间盖住的眸子里藏着一丝贪婪的观察之色；妓女咯咯笑着拉开自己的衣服，晃动着身体迎上前来……
黑三停住了脚步，有些害羞地看着那妖艳女人的模样，一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妓女非常熟练地拉过他的手让他环抱住自己的腰肢，在逗弄他的同时，还不忘冲我抛了几个极具暗示性的媚眼。
我皱了皱眉，很是尴尬地瞪了一眼黑三：“快走。”
“这个地方就不错，”他的眼神的注意力整个黏在了妓女身上，平时说话就不喜欢动脑筋的他此刻更是倔得像一头牛，“咱们在这里等到天黑怎么样？”
“朗顿可不是让你来干这个的。”
“去他的，出来干活总得有点甜头是不是？”这个比我大一岁的男孩吃吃地笑着，脸上有些发红，“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里面还有葡萄酒和水果呢，小少爷们。”妓女咯咯地笑道。
“听听！他叫我们小少爷呢！”黑三露出了傻笑。
任何丢给她铜板的男人都是老爷或者少爷，我忍不住想。
但是躲在这里似乎也不容易被发现？我的心中有一丝隐秘的渴望，让我迟疑着点点头。
黑三兴奋地笑了——他本来就是服从体制的人，即使我年纪比他小，他却依然习惯性地追随我的决定。
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兄弟会中会有这样的家伙。
片刻后。
我有些尴尬地坐在屋里，虽说是妓院，但是毕竟只是小镇上粗野的买春之地，香烛、雕花、装潢一概没有，与普通的农舍差不多，虽然比较干净，但是周围却弥漫着浓浓的酒糟气息，隔壁此起彼伏的粗野欢笑调情声让我非常不自在。
“小少爷，你要什么样的女孩子？”一个面带谄媚笑意的老鸨问道。她的脸上厚厚的脂粉几乎像是纸质的硬壳一般，我认真怀疑那一层是不是可以完整的撕下来。
“给我点熟葡萄就好。”我语调有些心虚，不自在地说。
我可不想真的胡搞什么……朗顿的任务撇开不谈，一想到维诺还在森林中等我，我真的觉得浑身不自在。
老鸨对我眨眨眼，笑着离开了……片刻之后领进来了一个妖艳的女人，她咯咯笑着，故意扭摆着腰肢向我走来。
我有些尴尬地叫着：“不要，我不要这个……”
她看来是误会了‘熟葡萄’的意思。
老鸨困惑地眨眨眼，“那你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我硬着头皮说，“给我点水果。”
她皱着眉看了我一眼，“我们这里不卖水果。”
“我以为只要有钱什么都卖，”我丢出一个银币，她接住看了一眼，立刻眉开眼笑。
“莎莎，”她叫到，“来盘水果！要熟葡萄！”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撩起了门帘走了进来，我和她对视的片刻不禁愣住了。
黑发，黑眸——安东人。
她却只是瞥了我一眼，并没有什么额外反应，轻轻放下了盘子就打算离开。
“等下，”我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你是安东人？”
“你也一样。”她似乎不愿意多说话，扭头撩起了门帘。
我把一个银币放到了桌子上，“过来，陪我聊聊天。”
老鸨用严厉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女孩没说什么，只是低低地瞥了我一眼，没带好气的说，“聊什么？”
“你这个态度可聊不起来，”我挥手赶走了老鸨，拍了拍身边的床上的空地，“坐下。”
“不管你要聊什么，价格加倍，”她讥讽地看着我，缓缓地坐到了我的身边。
“交‘税’，”我笑了笑，又递给她一枚银币，“这个规矩我知道。”
“不是因为交‘税’才要你双倍价格，”她冷冷地看着我，“而是因为你是安东人。”
我有些不自在：“我以为安东人应该有同胞情分。”
“花钱找自己同胞发泄的人也配说这种话？”莎莎哼了一声，收起了银币。
隔壁黑三和女人呻吟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我越发的有些不自在。
“跟我聊聊天，”我假意咳嗽了一声，“别的我不需要。”
“聊什么？”她打量了我几眼，“你想听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传说？还是像看我假装痛哭流涕的感叹亡国之痛？”莎莎轻轻捻起葡萄，“让我干那些事情，比让我卖笑更恶心。”
我有些默然——我接触的安东人到现在只有陈安妮一个——我原以为其他安东人都像她一样，充满热枕与复国的欲望……
“你就没有想过复国之类的事情？你对过去就没有什么感叹？”我试探着问道。
谁知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女孩心中的痛处，她恼恨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我。
“你知道，我第一次当妓女是十二岁的时候，”她语言中的寒意令我有些震诧，“我被卖给了一个白石城的贵族爵爷……他那痴迷的、带着一丝凌虐欲望的脸我至今还记得——”她弯下腰，盯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知道么？在我之所以被卖给他，就是因为我的父亲相信拉拢他能够完成所谓的复国，”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直起腰来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尖叫，我哭嚎——这些东西可有人听到？如果所谓的国家需要用女人出卖肉体来光复，这种恶心的东西，灭亡了又有什么大不了？”
我目瞪口呆，嘴里有什么很苦的东西说不出来。
女孩扭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两个银币，我收下了……我的工作完成了，现在有点恶心，请允许我告退……‘小少爷’。”
她用充满讽刺的鼻音说完了最后几个字，放下了帘子，再也没有看我一眼，消失在了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