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妖怪很快就不见了，昊天一此刻还惊魂未定，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看着手背上的纹字，觉得那只妖怪会化身为刀保护他的这件事，和这古怪的纹字有莫大的干系。他几乎是慌乱着回到家，冲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拿起刷子大力的刷着那个纹字，不停的冲水，可直到手背上布满了狰狞的红痕直至出血，那纹字还好端端的留在上面，没有消去的迹象。
“蠢货。”
听到这个声音，昊天一猛地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站在他身后的那只红发妖怪。妖怪的五官很立挺，它本来就不是人类，他的五官像是刀削出来的，那般有攻击性，连同那双深邃的金眸，里面是满满的不屑和嘲弄。
“你以为那样就能够消除掉契约吗？愚蠢的人类。”
“契约？”昊天一说，“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是契约？什么契约，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你究竟是谁？！”
对昊天一的质问，妖怪显得淡定很多，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这让他看上去更加的危险。“那是连接你与我的契约，人类。你该觉得荣幸，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早就死了。就在那条河，被那些水妖给吞噬殆尽，如同那些可悲的人类一样。你很弱，人类，弱到我为此蒙羞。”
昊天一瘫坐在地上，他捂着自己的脸，心情却无法平静下来。他也无法忽略妖怪说的话。“水妖……什么意思？那场车祸，难不成是阴谋？”从千羽的口气里，那场车祸无疑就是一个阴谋。
千羽却觉得他自欺欺人的态度让人生厌，他伸手抓住了昊天一，迫使他回过头面对自己，然后说：“阴谋？那也是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起的头吧。如果不是惊扰到那群水妖，也不会有那些事。愚蠢可悲的杂碎哟，水妖可以说是最没攻击性的妖怪了，而你们却惊动了它们，打扰它们的宁静。你说，如果没有一点代价，如何让它们消气呢？”
“代价是……”那些死去的人，是代价？
昊天一终于完整的想起那天的事情。那一天正是重阳节，在古代或许是个隆重的节日，在现代也不过是大家找个理由聚会的日子罢了，他坐的那辆公交车恰好经过安市的命河，那是条清澈美丽的河流，在现代社会里已经很少能够看到那样不被污染的河流了，很多人围在岸边放各种各样闪亮的灯具，有怀揣着对已故亲人思念的，也有祈祷美好姻缘的，更多的人只是跟风罢了，他看着窗外，那些灯具沿着流水偏移，就像是繁星点缀夜空般绚丽。
那时他精神有些不济，坐在位置上打着瞌睡，好像身后有什么动静？对了，是一个小男孩将某样东西扔出去，那是个可乐罐，沿着一道抛物线落在了河面上，打掉了聚在一起的三盏灯具，好像在那个时候，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勒住了一样，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祥的预感应验了，卡车脱离了控制，撞上了他坐的车，那时候好像看到一道黑影从窗前闪过，还伴随着几道嬉笑声，然后车子坠落，他沉入了河里。
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说话，那声音在说：呼唤我…
是呼唤谁呢？
他那个时候以为自己要死了，快失去意识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他无声的叫出了那个名字，一条红色的巨龙将他牢牢的缠住飞向高空，又把他放在了岸边……
一场车祸，30多条生命，就仅仅因为这个理由。就因为那个小孩无心之举，就葬送了那么多条人命？这理由未免……太可笑了。
“那条龙，是你？”
千羽嗤笑一声，不回答。
“这是……契约？”他看着那个纹字。“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和任何一只妖怪有过契约，还是这种明显很强大的龙妖。
“那是我们的羁绊……也是你欠我的。”千羽用一种怀念却含着愤怒的口气重重的说道，“这是你欠我的！昊天一！如果不是你，本大爷不会在这个肮脏的人类世界逗留。如果不是你，本大爷老早就获得了自由。是你欺骗了我，背叛了我，现在，还再一次的将我囚禁在身边。”
“你是个混蛋、渣滓、废物……丑陋肮脏的玩意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昊天一崩溃的大叫。“什么我欠你的，我根本没欠过谁？！”
“你有！”千羽手一松，昊天一掉在了地上，仰头看着脸蒙蔽在灯影后的妖怪。那只妖怪用极为冷酷的声音说，“你有，昊天一。你们拥有一样的灵魂，区别只是光阴的眷顾。你和你的前世一样，是个背信忘义的……骗子。”
“前世？”昊天一觉得有些荒谬。“什么前世？难不成还是前世的我欠了你不成？那你说说，我到底欠了你什么！”
“不知道。”
“就算我欠了你……咦？你说什么？”昊天一以为自己听错了。
千羽臭着脸说：“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也是不久前才醒过来。很多也忘记了……但是这份怨恨不会被忘记……我的灵魂还记得。”他摸上自己的胸口，“而我所缺失的重要的东西，只有你才能够给我。这就是我就算那般憎恨你，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也要保护你的原因……”他抓住了昊天一的左手，看着那个纹字。
“而这肮脏的枷锁，总有一天我会将它连同你一起，毁灭得干干净净！”
回忆在这里结束，昊天一站在家门口，有些踌躇。千羽踏进他的人生也不过是短短两天的时间，这段时间很难熬，不仅他的生活中多出了一只妖怪，还要接受周围发生的越来越多诡异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家门。家里还是一团糟乱，这是千羽弄出来的，它、或者说是他，住在人类的家里毫无压力，吃他食物，看他的电视，用他的东西，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昊天一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虽然不至于要周围的事物都井井有条，但最起码他不想住在一个像猪窝一样的地方。他有些动怒的看着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千羽，对方在这个时候真不像妖怪，吃着爆米花对电视里那些综艺节目看得津津有味，还发出爽朗的笑声，如果不是那一夜千羽的质问和讨伐太过印象深刻，昊天一还真不能够对他起到丁点的忌惮。
他叹了口气，快速的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拖了地，站在千羽面前说：“你想要住在这里我没意见。”不，他意见很大。“但也至少保持家里的卫生清洁，还是说你想要一直这样，住在一个肮脏的狗窝里才甘心？”
厨房地板上那些辣椒酱和牛奶的污渍他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干净的！
千羽懒懒的躺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说：“不是还有你吗？”
“我不是清洁工！”昊天一咬牙切齿的说，“是你弄乱的，就该你来收拾！”
“吵死了！”千羽挥了挥手，“才不需要你来教训我！”
“你！”昊天一气结。最后还是肚子的抗议声让他息鼓。进了厨房，冰箱里已经没有能用的食材了，千羽很喜欢那些没有营养的零食，但对蔬菜和肉类都没有兴趣，不过他似乎很喜欢破坏，将那些食材弄得完全就不能吃。
昊天一无奈的拿上钱包出门，他需要去采购。千羽趁他开门的时候说：“记得买多点薯片！饮料也喝完了！”
真是不客气！昊天一很是气闷。
他买了两大袋的东西回来，拎得手掌出现深深的淤痕，将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千羽却出来捣乱，将所有的零食都抱走了。“我也是要吃的！”那是用我的钱买的！
千羽翻了个白眼：“这可是我的保护费！”
你到底看了什么，才学到这种词语的！昊天一不禁这样想。
因为千羽的饭量明显很大，昊天一煮了很多菜，摆桌的时候看千羽那懒散的样子就忍不住咬牙，才闷闷的说：“过来吃饭！”
千羽只是看了一眼那些菜，不屑的说：“我才不吃人类的食物！”
“那你嘴里含着的是什么？”他讥讽。
“这不一样。”千羽说，“这是我的保护费！而且，我是妖怪，本来就不需要吃人类的东西。”
也就是说，他辛苦做出来的饭菜都有大半要浪费了。昊天一坐定后，大力咀嚼嘴里的饭菜，就像在咬千羽的肉一样。“哼，那你吃什么？那些零食？”
“不是还有你吗？”千羽奇怪的说，“你就是我的食物啊！”
昊天一吓了一大跳，他猛地站起来，戒备的看着千羽。“你、你想要杀我？”
“那多浪费啊。”千羽说，“你不知道吗？你的灵力，可比任何东西都要美味呢。”
“灵力？那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你们人类的精气。”千羽咬了口饼干，“有些人类天生就有很强的灵力，所以容易吸引到妖怪，妖怪靠这些东西提升实力。我和你有契约，你身上的灵力都被我标记了，我只要想要，就可以吸取。等你死了，你的灵魂也是我的。”
“这、这是谁规定的！”
“你们人类规定的！”千羽促狭的笑道，“这本来就是代价，你们该付出的代价！”
这才是千羽说的保护费吧！昊天一摸着自己的心口，那里堵着什么东西。虽然千羽两次保住他的命，但代价却是他的灵魂，哦，还有那什么灵力的东西。
这买卖……该说是公平还是什么的……总之就是让他很不爽。再说了，他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才和千羽有契约的。
偏偏他还不能够反驳什么，没有千羽的保护，他老早就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