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商会总部，伊迪丝还拉着露西的手，保持着隐身走在街上。
“……为什么要放跑他们？”
刚才被伊迪丝发散开来的魔力压着，憋了好久，现在露西还是忍不住质疑伊迪丝，甩开伊迪丝的手停在原地。
“他们不是你的仇人。”
“可他们就是些专杀魔族的家伙！”
“那就是整个魔族的仇恨，但你的委托内容是你的仇人，别忘了昨天我跟你说的话。”
“那消灭他们对你来说很难吗！明明你有那个能力！你甚至根本就不用费力气！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个魔族！”
“……”
伊迪丝没回话，笑容消失，表情变得严肃。
并非生气了，只是昨晚都已经说得明明白白，露西却还是气上头说这种话，那说再多也没意义，要用实际行动跟她交流。
她走到露西面前，蹲下，抬起右手，凝聚起一团火焰。
“来，拿着。”
“……！”
她把火焰递到露西的手上，露西双手捧着，有些不知所措。
有些烫，但并没有烧伤，对魔法没那么熟练的露西第一次亲手接触到如此浓烈的火元素，瞪直了眼。
“现在，只要你把这东西扔出去，这一大片街区都会化成灰烬，不管是跟你有仇还是没仇，只要是人类，包括刚才那边那些人，骨灰都不剩。”
“……！”
露西抬起头，环顾一圈。
街上，有店老板在吆喝，有母亲牵着孩子的手逛街，有少男少女结伴出行，从一家店的窗口看进去，还能看到老板在训斥员工。
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露西只需轻轻一甩手，他们可能连意识到危险的机会都没有，尸骨无存，魔族大仇得报。
自己的家园被人类毁了，而这种日思夜想的复仇机会，现在就在自己手上，只需轻轻动一下小手就能做到。
“……”
可她愣看着手上的火球，一动不动，没有高兴，而是迷茫，一个小孩子哪试过掌控如此力量，反而是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让她恐惧，就像昨晚被伊迪丝用针指着那样。
“这些就是你所恨的人类，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像杀死你家人和同伴的家伙一样，在你面前杀死更多的魔族，又或者把你买下来当奴隶使唤，甚至把你虐待致死，就算没有，他们勤勤恳恳构建出来的人类世界，也养育着那群杀害魔族的人渣，连带有罪也不为过吧？根除隐患也是个正当理由，我会保护好你的，动手吧。”
“……”
“只要你愿意，这座城市，肯定能够化成灰，尸骸无存，比你的家更惨。”
呼！
露西后退一步，被吓到了，手上放下来，火团消散。
脑海里全是那天村子被毁的场景，惨叫声和哭喊声在耳边回响，如噩梦一般，她捂住耳朵。
她很清楚，只要刚才小手一扔，那种景象便会重现，只是这次双方互换位置。
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根本下不了手。
“看吧，你连滥杀无辜的能力都没有，怎么向整个人类报仇。”
“……所以你想让我放弃？”
她又瞪着伊迪丝，但这次除了抱怨，还有迷茫和害怕。
伊迪丝的力量对她产生了不小影响。
“没这意思，你想复仇是你的事情，我不会阻止你，但现在替你完成复仇的是我，是我的力量，而不是你的，你还没有给我足够理由去替你办事。而且，现在的你也没有足够的准备，无论是身体条件还是心理准备。”
伊迪丝的食指点在了露西的心脏处。
“对魔族来说，这不是个太平的世道，这里是人类的土地，而你留在这里久了，心里的仇恨也会无限放大，从向凶手报仇，到消灭人类，最终怨恨整个世界，迟早有一天你会为此引火上身，自取灭亡，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你没有那个能力。”
伊迪丝站起身，推了下帽子。
“那是生在你的身体里仇恨，是你的东西，用你的理智去支配它，而不是被它奴役，该对什么人动手，不该对什么人动手，你自己要看清楚，明白吗？”
“……我不明白。”
露西握着的拳头在抖，眼泪溢出眼眶。
“不明白什么？”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明白！死的又不是你的同伴！不是你的家人！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你根本什么都不用怕！你怎么可能明白我的感受！”
“我当然明白，因为我做到了。”
她再次凝聚起一团火焰摆在露西面前。
“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强，强大到有能力保护你自己，强大到不需要出卖自己来让我替你复仇，强到能够亲自做到所有事情。在有能力掌控这些之前，必须要一直忍着。”
她手一握，掐灭了火焰。
“别去渴求自己掌控不了的东西，也别要求别人替你去做，除非你愿意为此付出代价。要忍耐，连最强烈最痛苦的感情都要忍下去，等自己在足够强大之后，再把你的仇恨释放出来，然后去控制它，而不是让它控制你……有个人就是这么一路走来的……这么说你明白吗？”
“……”
看着伊迪丝的脸，那个第一次见的严肃表情，露西呆住了。
她能感受到，伊迪丝的想法很纯粹，只是为了达到目的，为了变强，像人的食欲，饿了就吃，为了吃上美味什么都愿意做，如此的纯粹。
但她并不懂伊迪丝为何一点仇恨都没有，此刻露西的心里，依旧是对人类恨之入骨，只是被伊迪丝这么一说，被她的力量震慑到，才好不容易冷静了一点。
也许哪一天，自己变得像她这么强大，就能明白她为什么能说出这些话吧……那怎么可能！她是个魔女！本身就不是正常人！怎么可能会理解普通人的痛苦！
“滥杀是最大的忌讳，留下祸根，好处却没多少，记住这点对你有好处……所以说，如果你再开个高价，我回去干掉他们也不是不行哦？”
峰回路转，伊迪丝把话题扯回到报酬上了。
“刚你还说得头头是道！”
“道理是道理，生意是生意，这可不冲突。”
“……没有！我人都给你了还能剩什么！”
“那就是咯。走吧，看看午饭前还能不能干点什么。”
伊迪丝牵起露西的小手，往地图上标注的其中一个地方走去。
“如果你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那也没必要走上一条不归路，找个魔族聚落好好活下去，别勉强自己。”
“……都打算把我卖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也对~”
伊迪丝又恢复了往常那般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