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比拼自由曲目，各自选择自己擅长的弹奏。
“雪小姐，白小姐，我给您们搬来了凳子。总是站着会累的。”
声音如洒落的盐粒晶莹轻巧。雪儿与白荼闻声看去，一位身材娇小的女侍者穿着不会影响日常工作又带来几分轻快的制服式白色长裙款款走来。
“萍啼，放下然后到旁边坐着吧。我们要比试了。”
“是，少爷。”
“多谢你啦萍啼，记得上次来也见过你，咱们还说过话呢！”
“雪小姐还记得我！真开心~您也好，白荼小姐！”说罢，又将送上来的茶水点心退到一边坐了下了。
萍啼额头洁净明亮，脖颈雪白，双颊飞着一抹红润笑盈盈的盯着凤爷。这细节被白荼瞥见，在心中暗自羡慕：
‘若是家里也有个这么可人的姑娘陪着我，该多好呀。’
‘不过萍啼姑娘应该是新来的女侍者，几年前最后一次来凤爷的庄园还未见过她。年纪也小，应该和我们同岁吧。’
“哟！今儿还挺热闹！少爷，雪姑娘还有……这位是……？”
活泼甚至是有些高亢的声音传来，年龄约莫十六七，比一旁的萍啼高了不少。
“谢岁姐姐，我是白荼呀。”
“啊？哈哈哈，白小姐您又长漂亮了啊，漂亮的都认不出来了！”
凤爷则有些不满：“萍啼，不是让你看住不要让别人再进了！谢岁你也是，不要不按铃铛随便进来啊。”
“抱歉少爷！不过您别老是这么气鼓鼓的~谢姐姐想送点点心进来嘛。嘿嘿，不过我发现了，少爷是因为白荼小姐来了才对身边的人气鼓鼓的，平常可温柔了~”萍啼捂嘴笑道。
噔噔噔！
凤爷连按了几声中央C几人的笑声才停了下来。
“萍啼！”
“……是？”
“待会不许坐着！”
“哦……好吧。”
“嗯？你该怎么回答我？”
“是！少爷！”萍啼‘刷’的站起身来，虽然还是忍着笑意。
凤爷这才作罢，白荼则习惯性的观察起来：谢岁和萍啼这些侍者的制服制式相同不过裙子是浅紫色。
谢岁画了素素的眉，一米六五的身高，肩削如柳胸前丰满，二者配合倒显得她分外的丰盈性感。
蓬松的卷马尾在背后一晃一晃，谢岁和白荼的视线碰撞，二者皆是一个微笑。
‘不知为何，每次和谢岁对视在一起总感觉有点怪异……依稀记得几年前的几次见面时也有这种感觉。’
不了解的人常觉的谢岁性格张扬，不过也的确如此。她是这个庄园内的女侍者总管，地位高自然要穿点东西凸显，行为也充满气势。
“析风少爷，还有各位小客人，请用。不过请别吃太多，再过一段时间还有丰盛的午餐呢。”说罢退去，随后朝屋外走了。
‘析风……似乎只有谢岁、布建以及他的父亲会这样称呼凤爷呢。凤爷的全名是凤析风，有许多年没听到了。’白荼心想。
‘凤爷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啊。但这个宅子里很少能看到她的画像呢。也不知凤爷是否还记得她。’
白荼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使得她清晰的记得刚上幼儿园时，还健在的凤爷的母亲。那是个眼神时常流露哀思，却对生活充满热情的矛盾形象。
凤爷一个迅猛轻快的音阶让少女回过神来：“好了白荼，我们终于可以开始了！”
“嗯，规则我也想好了。咱们比四轮，四首曲子。分别比技法的难度、演奏性、创造性还有综合完成度。其中的一首我们需要选择同一首曲子，而这个选择权我交给你。”
“好……那我们就在演奏性上选同一首曲子。”
“嗯。那你选哪首？”
凤析风知道白荼在钢琴上的能力之强——那年毕业音乐会上的独奏他看了许多遍。
若非年龄导致她手指长度和力量不够，眼前的少女一定可以驾驭那些难度更高情绪更复杂多变的曲目，并且和古往今来的大师弹的一样好。
所以他没有询问‘自己选任何曲目你都能弹吗？’，眼前的少女是位不折不扣的天才，若问出这样低估她的问题，恐怕只会降低她对自己的好感：“那我选这首我自己创作的。”
‘必须要给自己一个结果，这些年的努力都不会是白费。否则一辈子都会活在白荼的阴影里……父亲也会看不起我。’
白荼接过乐谱打趣道：“选你自己作的曲，其内的情感当属你最清楚也能自然流露。我恐怕会输啊。”
略微扫了几眼，从谱号拍号到声音层次、指法、和声色彩与强弱等等，白荼开始想象出一架钢琴并进行视奏，脑海里音符如流水倾泻。
结合古代各种钢琴名曲背后的技法与表达的情感，开始类推和思考凤爷每一个小段落作曲的意图：
‘好厉害，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创作出这样复杂，情感也偏向沉重的作品。而且旋律优美简洁，这是呕心沥血的作品。’
‘简单一想，肯定和他的日常生活还有母亲的离世息息相关吧。’
白荼开始回忆十几分钟前进屋时自己看到的房间的全景，对比几年前来的时候：
‘整体陈设没有多大改变，画架换了新的、颜料板子没有。墙漆重新涂抹过，包括地毯的颜色都从红与金的名贵到现在素净。’
‘那副摆在钢琴上的凤爷和她母亲的合影不见了。’
‘嗯，记得原来她的母亲喜欢短而沉重的不易被风吹起的窗帘，而非今日走廊所见的大且飘的落地款。瓷器也很少摆放在外面，并且那几次来的时候都能见到有不认识的宾客来庄园走动。’
‘如今想来，凤爷母亲存在的一切记录似乎都从这个宅子里消失了。’
“你作的这《城市变革曲》很厉害，能弹奏它是我的荣幸。可惜目前只有第一篇‘降生，在钢铁里’和第二篇‘童年，在草坪上’。”
“谢谢你这么说，后面的还没有清晰的创作思路……”
“那这‘变革曲’，是什么意思？这词是你新创的吧。”
“就是，曲子没有绝对统一的主题，整体上各篇节奏纷繁多样，有独立的创作导引。但目前我在变革曲上的创作与研究还处于初步阶段，等以后水平提高了才能不断完善这一作曲方向吧。”
白荼微微点头，打心里对他这种求知和探索的精神欣赏有加：“总之你我还要各选三首曲子。凤爷你先选。”
‘才几分钟就准备好了？白荼到底是在托大还是真的如此呢？老师说我天资也很不错，但如果您见过白荼的话……’
就在二人讨论的同时，小雪乖巧的坐在一旁，萍啼则将三脚架和摄像机架了起来对准白荼和凤爷。
男孩看到本想阻止，却又看了看一旁那倾国倾城的白荼，才没作声。
“第一首比难度，我选自己改编的这首。大概是将李斯特的《钟》和莫扎特的《d小调协奏曲K466》合在了一起，总之待会你瞅一眼。第二首演奏性是我作曲的《城市变革曲》第一二篇。”
“第三首考创造性，就用我作曲的另一首《析风的回忆》来演奏。你要看一看乐谱吗？”
“好。”
说罢接过，白荼快速浏览并于闹钟弹奏，这一首明显欢快许多并且如那变革曲一般变化多样。想要弹出充沛的情感，需要丰富多变，高明又熟练的触键方式，不知道凤爷能否把握自己写的曲子。
“很棒的曲子，我很期待听到你的演奏。”
“好，那么最后一首是这个曲子。”凤爷递给了白荼一本有着棕色纹理封皮的乐谱，白荼从触碰后的细腻辨认出这是数种名贵的动物皮革制作。
不过很快她发现这和真实的动物皮的感觉有极细微的差别，若非自己五感超越常人的敏锐也无法感知：‘这是人工合成的名贵毛皮。也对，现在好像没有途径去狩猎真的野生动物。’
“好奇怪的纸，这也是皮革？哈，有创意，在皮革上刻印下音符倒是更能长久保存。”棕色封皮之下是如纸般纯白的皮革，不知用了什么技术。
上面的音符则是曼妙的清粉色，单个看去仿佛一朵盛夏碧蓝之中孤独又灿烂的云瓣。
“哈哈，我好喜欢这个谱子。那，为什么不给这首曲子命名？”
“因为我无法确定。”
“哦？”
“你知道艺术作品在完成后就会因读者各异的审美、文化等角度的水平而在他们的心中进行二次乃至随人生阶段的不同而进行多次创作吧。”
白荼点头。
“那么我的这首曲子也一样，到底该怎样命名它，我想将这个权力的一部分交给这首曲子的听众。”
少女闻言低头扫视谱子，过了片刻跟随着那脑中的旋律，某种玄妙的感触如初春之花骤然开放……
仿佛有一只小鸟飞进了白荼的心海，并在那平静如镜面剔透的水面短暂的停留。
掀起了些许的波纹，待心中的白荼睁开双眼向它看去时，却已经振翅朝远方飞去不知所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