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嘿……我们赶到得很及时吧！”
刚走上冗长的楼梯，我便听到了某个熟悉的，令人极为生厌的声音。只可惜，我现在不得不借助这群人的力量。
大约有十几人，都身穿经典的黑色西装。
眼前幽暗的通道里，女生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大小姐请放心，她们只会睡上一觉而已。”
我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和大小姐预料的一样，我们那天去的风俗店，隔天白樱就派人去调查了。然后那个领头的家伙果然还是按捺不住，当晚就带了几个女人回住所，还指名要她们穿水手服什么的……我们就玩了一出‘仙人跳’，他就乖乖听我的指示了。放心吧，我们进来的时候，避开了他们的所有摄像头，没有被发现。”
我边走边问：“嗯，照片都处理好了吗？”
“要展示的照片，全都换成了那几个艺妓的……说起来，那几个女学生的姿色是真的不错呀，哪天能不能引荐一下，反正她们早就被人……”
在我冰冷的视线下，这人才悻悻地止住了话语。
当我走出礼堂时，只见天色骤然阴沉，已经下起了暴雨。
……
上午11时50分。
趁着混乱，我来到了浅见未来的住所。
这大概是目前校内唯一称得上绝对安全的地方。
在女仆的带领下，来到浅见未来的房间时，有些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我产生了几分不适。随即，我就看到了昏暗的房间里，趴在电脑前小憩的女孩。
觉察到动静，浅见未来抬起头，迷糊地揉了揉眼睛，看到我的时候，便一下子露出了兴奋的神采，说道：“我们要去偷取那颗皇冠宝石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准备得怎么样了？”
浅见未来握紧了拳头：“诶嘿，请放心好了，我可是请来了几个最顶尖的黑客！虽说我不能在直播中出场，但我会好好欣赏家主大人英雄的身姿的！”
“我还以为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
女孩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抗议道：“家主大人，人家才只有16岁，就别对我要求那么高嘛……作为青城家的重要人物之一，可得善于利用资源才行！”
上午12时，我给平田太郎打了个电话。
“这是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冷声说道。
“我没有别的选择，少爷。”对方如是回答。
而在下午1时，我终于等到了某个来自神奈川的电话——
“时间提前了一天，风险太大了。”
来自某个老人的声音，语气听不出赞许亦或是否定。
“我不想再让更多人牺牲了。”
“他们不会相信你的。”
“没错，就算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前，他们也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不按计划行事，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抱歉……故事更好的结局，我已经做不到了。”
“你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嗯，”我不置可否，“是人皆是如此。”
“撕开那层伪装，你将打碎很多人的信仰。”
我冷笑道：“信仰，不过是为了接受神灵的鞭笞而在审判台前低头。我相信地狱的存在，却绝不相信有天堂。”
……
下午2时，暴雨还在下。
毫无征兆地，中断了两个多小时的节目直播，重新连上。在此期间，各种小道新闻早已在网络上到处飞了，因此直播一开启，观看的人数就开始急速蹿升。
西装革履的古贺淳，站在一处璀璨的舞台上。
此时他的神情中，尽是疯狂的意味——
“半年前，这里曾经有一场天才的直播企划……十三位可怜而又美丽的少女，为了追求那唯一的生的希望，在真人秀节目中展开了殊死搏斗……”
用充满自豪的神情，古贺淳将半年前发生在这个湖底舞台，浅见未来告诉我的事情，向观众讲述了一遍。
“然而，在节目摄制的过程，有多位少女不顾预定的规则，企图用自己的美色来收买评委。是的呢，她们是如此可怜，苦苦挣扎，仅仅是想要寻求一线生机罢了，她们能有什么错，这不也是最为真实的人性的一环吗？因此，我提议，将那些桥段也一并放在节目中播出，这也是战斗的一环，这才是最真实的真人秀节目……然而，有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对这种行为深恶痛觉，他竟觉得那些选手的行为有违公正……哈哈，实际上，最不公正的人不应该是他自己吗？”
“节目最后的胜者，是青城家一位名叫浅见未来的少女，是他入赘青城家之后，妻子的妹妹……在他的眼中，能够胜出人的只有一位！或者说，对其他人而言希望根本就不存在，他有什么资格，披着伪善的面孔，来指责我们？”
“所以，作为副导演的我，当面揭穿了他……然后，摄制组的所有人，都中断了和他的合作。白樱由此诞生。”
“在一百年前，我们根本想不到，技术越是发达，娱乐手段便越是匮乏。而到了这个时代，空虚已经成为了人类内心世界的注脚，于是，我们开始不断探索全新的娱乐方式，力求填满每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最后，我们发现，唯有返璞归真的‘真实’，才是最佳的演绎方式……我们越来越重视真实的价值，进行了各种挑战性的尝试……现在，我们的尝试已经到了下一个划时代的阶段。”
“现在，祭典开始了！”
伴随着古贺淳的话语，十几具水晶棺材出现在了屏幕上。少女们静静地躺在棺材之中，她们均是圣妃女子高中的学生，同时也是白樱的签约艺人。
“祭典的第一个阶段，是网络拍卖会。”
“在这两天节目中，各位都已经看到了她们的各种表演，想必是印象深刻。现在，关于她们的详细资料，都会出现在附录中，大家点开就能看到……其中，有经验者七人，当然，她们都绝对是自愿的；无经验者十人，未经采摘的果实，想必会更加鲜美……”
“祭典的第二个阶段，是对‘真实’展示。”
“白樱集团虽然前天才和圣妃女子高中签订协议，但我们更早的时候，就在校内展开布局了，大家将能看到在镜头之外的，这些包装得十分精致可爱的少女们日常中羞耻、令人反感甚至是丑陋的一面。对了，还有那位你们所热议的理事长大人，在私底下会有怎么样的表现，大家想必很期待吧？当然，请放心，虽然是隐蔽摄像头的偷拍……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合规的，协议上都写得清清楚楚，虽然我们做了一些手脚，但协议本身是绝对合规的！至于有关私密的影像，我们会在进行处理后再谨慎发布。”
“祭典的第三个阶段，则属于我们的王妃，叶枝绫子同学……具体内容，到时候……”
古贺淳说到此处，话语骤然僵住。
阿绫出现在了舞台上，缓缓走近古贺淳。
“青城家的上一任家主，之所以会选择自杀，并不是因为你的揭发。”
古贺淳愣了一愣，视线本能地转向了台下的方向。然而过于璀璨的光线，让他无法看清任何东西。他只能强作镇定，摇头道：“你说的事情，和节目无关。”
“他之所以会自杀，是因为我告诉他，你和另外几个工作人员，亲手将一位无辜的少女，埋葬在了湖边。”阿绫低着头，神情隐藏在阴影之中，“或许，他真的只是想做好那一期节目而已，但是，先是你们这些评委抵挡不住诱惑，威逼利诱她们进行‘交易’，再是有人想要揭发你们却惨遭杀害，成为你们欲望的祭品……”
古贺淳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阿绫，笑了起来：“证据呢？”
“当初，你们为了隐瞒自己的杀人事实，只能悄悄行动。却不知道当时的画面正好被我拍了下来。”顿了顿，阿绫用忧伤的语气说道，“然而，他却选择了保护你们……当然，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保护你们，他只是想给青城家留一个希望罢了。他或许是忍受不了良心的煎熬，亦或是无力挽救颓局，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最后时刻，他依然对当初的团队给予厚望，却不料你们选择成为了背叛者。实际上，哪怕时至今日，你们经过多轮清算，青城家依然还持有白樱集团四分之一的股份……而你们，将这个至关重要的事实隐瞒了起来，试图彻底摧毁青城家，以吞并所有资产！”
“空口无凭。证据呢？”古贺淳冷眼看着少女。
“证据。”阿绫抬起头，轻轻笑了起来，“现在有两千万观众，在观看这场直播，证据也已经展示给他们了。”
“什么？”古贺淳心下一惊，连忙转头朝身后的大屏幕上看去。
画面中，古贺淳指挥着几个人，在破晓时分从湖边的某处，挖出了一具腐烂的尸骸，将其装进了车子里，连夜开走。
“什么时候拍的……”古贺淳神情骇然。
“有人用匿名方式威胁你，说要揭发你当初的杀人事实，你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重返这所学校，清理证据。你自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确保了周边没有任何人，却忘记了自己早先布置的隐秘摄像头。”
“不可能！”古贺淳不敢置信地大喊了起来。
“你收买了十几个学校的内部人员，在各个角落布下了总计三千六百个针孔摄像头，来为你彻底摧毁青城家的表演做准备。”我从黑暗中走出，来到了阿绫的身边，牵住了少女的手，我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就连我和阿绫的房间，以及理事长室都不放过，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监控了起来，不得不说，真是撒费苦心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古贺淳死死地盯着我。
“并不是我发现的。”我转过头，和阿绫对望了一眼，后者的眼眸中，流露了深切的歉意，因为我一开始完全领悟不到她的深意。
当然，现在已经无需伪装了。
“就算是这样……就算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那又如何？”古贺淳似乎是陷入了疯狂的状态，“要不是那个男人拒绝让那场真人秀节目播出，也不会有现在那么多事情……就算拿回白樱的股份，青城家的覆灭，也已经无可挽回了。还有这些女孩的宿命，也无可逆转了……哈哈哈，你们走到了这一步，便再也不可能逃脱陪葬的宿命！能让这么多人和我一起陪葬，这场演出还真是精彩啊！”
我淡淡说道：“要为你陪葬的，并不是我们，而是白樱集团。”
“不可能，我们已经建成了一个庞大的娱乐帝国，我们是坚不可摧的！”
“你忘记了，白樱是如何崛起的吗？”我朝身后望了一眼，目前观看直播的观众量，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五千万，“你刚才想要展现他人的丑态，摧毁这所学校，你们白樱内部，又何尝不是丑态百出呢？”
不得不说，乌合之众们对于这类狗血的戏码，有着经久不衰的兴趣。
古贺淳仿佛是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僵。
他转头朝身后望去，才发现此时屏幕上所放映的，已经被更换成了名为《揭秘白樱内部千般丑态》的长视频。其中，关于高层之间的内部倾轧与私密交易，员工们对于圣妃女子高中女生的威逼利诱，他们以拍摄为名私自闯入盥洗室、卫生间等禁止区域的画面，偷拍照片在正常渠道之外进行传播，深夜时宣泄欲望的桥段，以及和学生之间的情.色交易……仅仅在这两天内，那三千六百个针孔摄像头所拍下的画面，都如实地展现给了数千万观众。
种种违反游戏规则的画面，以合规的方式被拍摄了下来。
这一切，足以摧毁白樱集团的根基。
古贺淳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便从怀里取出一把手枪，指向了我和阿绫。便只听“砰砰”数声枪响，古贺淳的手臂、大腿等处依次中枪，不得不跪坐在了地上。
“精彩，真是精彩。”
他深深地朝我看了一眼，再次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枪，瞄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他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此间，天空依然在泛着虚假的连漪。而我，则是在极尽的距离，转头凝望着阿绫那湿润的眼眸，心情悸动不已。
“告诉你一个秘密呢。”
“嗯。”
“其实我的初吻，是给了你的……当初趁你睡觉的时候。”
说着，阿绫捧住了我的脸颊，像是对待珍宝一般，轻轻凑了上来。
“所以，你的初吻也是我的。”
“嗯，谢谢你的告知呢。”
尽管依旧有无数摄像头对准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这场演出，但这无关紧要，我们所想的，仅仅是将自己真实的面目，献给这个依然荒诞的世界。
这才是，这场真人秀节目，最为盛大的落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