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吗？”
天空是她熟悉的，灰蓝色的天空，江也是她熟悉的泛黄的江。
没错，已经回来了。只是，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沐月闭上眼睛默默呼唤天使。
不出意外的，漆黑的刀刃停留在她面前。
她已经不想去想自己到底算什么了。没什么感觉，单纯地觉得庆幸，有它们在自己身边，会比较安全。这么想起来，它们一直默默地在跟着自己来着。
“谢谢你们肯跟过来。”
她轻轻敲击羽翼的刃身，也不知为什么，总之是说了奇怪的话。
“嗖”
随后羽翼居然迅速地把自己埋进石头堆里。这是在……害羞？
要说——有点可爱吗？
“请出来吧。”
拍拍石头把羽翼请出来，接着回头开始整理被现状落下的思路。
首先，最要紧的果然是，羔羊把她送回来的目的。
结论显而易见，不清楚。
那个时候的羔羊，全然没有在自己身边时的优雅，反而，她的表情让沐月感到窒息。
第二，是要怎么回去？她才不要留在这个一无所有的世界，而且自己消失了，士道一定很着急。
沐月站在江边，一脸认真地盯着水里。
不可能了……她没有这么傻。回身找到稍缓的坡，爬到人行横道上，浑身湿漉漉的她迫切地想要找到某个地方洗澡。
这边的屋子——没有钥匙了。
垂头丧气之际，羽翼们摇晃着轻薄的剑身，出现在视野中心。
她知道要怎么进去了。
事不宜迟，她顺着记忆，在人行道上狂奔。
但很不幸，在半路上被路障拦住去路。
……谁这么大阵仗啦！
绕路的话会很远的了。
虽然无可奈何，沐月决定至少要知道理由，找到正巧在附近的一个穿着卡通外套的少年。
“你好，请问——”
“嗯？”
灰发，灰眸，我靠，浑身湿透就像是从河里爬出来似的，啊？这都没肘赢？少年很没礼貌地笑得很嚣张。
“cos的真像啊，准备直播带货？”
有完没完啊！打断自己的问题，又是嘲笑，还谈到她最厌恶的直播带货，沐月开始怀念起士道所在的“淳朴”的世界。
“等下……”
少年埋下头，终于看清楚这张脸后，他像是死了一般愣住，随后，大叫着“鬼啊”地逃跑。
什么人啦！实在是气不过，沐月在心中呼唤了一下羽翼。其中一支立刻明白她的指令，飞过去把他的鞋尖钉在地上，重心失衡的他直接脸砸在地上。
这还差不多。
虽然不甚理解他的表现，但沐月隐隐感受到一些不安。
还是先回家吧。
在外绕了一大圈回到家门前，门上写满了她听得懂的，听不懂的污言秽语。
沐月愣住了。
“好了，到达世界最茶门，老铁们，扣一波『死者为大』，我替你们吐口痰再走啊。”
有个大晚上还带着墨镜的家伙举着手机站了过来，经过弹幕提醒，他才看到在门前发愣的少女。
“哎呀，小美女，你也来这里打卡呀。哎呀，这身打扮还挺像。”
这位主播毫无边界感地贴到沐月身边，用手机镜头把两人都罩了进去。
在手机的美颜效果下，沐月原本惨白的脸更得更加诡异。弹幕上立即冒出『好敬业的cos』『我现在重生，V我50，我带你……』之类的文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明白过来，事情并没有自己所预想的那般发展，但她还是对已经迟到的正义抱着丝丝希望，或许这只是小部分网友的无底线狂欢罢了，现在生活压力那么大，好不容易能够随着大流宣泄情绪，应该抓住这样的机会才对。
“小美女，你不知道？我给你说，那个畏罪自杀的高中生的遗书圣经在网络上火了，这不赶紧来带家人们打卡。”
畏罪自杀——原来如此，发声，争辩，证明，自杀，每一步，都成了笑料。沐月看着房门上的字，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原来人在最绝望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的啊。
身边食腐肉的野狗还在滔滔不绝地与他的钱包们称兄道弟，太吵了啊。
用余光瞥了一眼，一支黑羽瞬间出动，把手机切成两段。
“这里是我家，请你离开。”
“小美女在说什么鬼话。”
“还没吃饱吗！是我的血肉不够美味吗！我已经按照你们教的，在勇敢地站出来指认凶手了吧，你们在做什么，一边啃食伤口处的嫩肉，一边辱骂它丑陋。很痛……真的很痛啊！”
沐月抓着男人的腰带，把他提起来，甩到外面，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惨叫化作的声波，身后的羽毛开始行动，勾住网红的衣服，把他钉在高楼的外墙上。
接着沐月头也不回地回到门前，挥挥手，刮去门的一层外皮，用羽毛插在门缝里一划，切开锁梢，走了进去。
屋里没什么变化，只是到处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不过还是有水电的，终于有一件事情顺了心意，沐月的心情回升些许，去浴室洗了澡。
温热的水流带走身体的不适，脑袋里终于能够处理愤怒以外的事情。
果然啊，一如既往地被排斥了。沐月坐在窗边，环抱住双膝，灰色眼睛中麻木地倒映着正前方的景象。月光与路灯光透过窗打在她的身上，照亮脸上二分之一的无助，在墙上印下如枝桠般易折的身影。
好想哭……愤怒褪去，沐月只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积蓄在胸口无法缓解。
可是又能哭给谁看呢？
可恶，这么想了就更想哭了。越是告诫，越是有水分在眼眶周围汇聚，泪滴挂在细长的睫毛上，把视野中交替闪烁着的灯光切割成打乱为大小不同的碎块，也许是有什么原因，所以外面在狂欢吧。
可惜的是热闹是别人的，沐月什么也没有。
只是眼前忽然闪过少年的双眼。
“对了，士道……士道…应该会为自己着急吗……”
抱着疑问，沐月无力地躺倒，用小臂捂住额头，散开的灰发展现出惹人怜爱的破碎感。
“他会的吧……”
这么想着，沐月猛地发现自己的相信有些廉价，从那个唱跳rap的家伙开始，到朋友，再到网络，甚至是正义，都毫不犹豫地背弃了她。
但是，就是忍不住地想去相信他啊……
“那就当做是——最后一次了。最后再做个证明了。”
裹挟着不安，迷茫，以及些许期待，沐月在床上辗转反侧。而且外面的灯光越发强烈，伴随着对精灵听力的噪声折磨，让她更加睡不着。
『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
这个声音！
沐月触电般直起身，没错的，是那个人，自己在噩梦中听了太多遍，绝对不会听错的。
那个罪魁祸首，衣冠禽兽……不能放过他，不能！
沐月推开窗户，用蛮力直接扯开防盗窗，降落到街道上，宛若扑火的飞蛾，向着远方灯光最为璀璨的方向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