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申人有意打捞部分图拉尼航母残骸来研究，但这些残骸严格地说不是他们的战利品。
没有那艘刚刚入场的战舰，他们根本就拿这艘重甲航母没有办法。
不过既然那艘战舰还没走，也没有表现出敌意，正好可以尝试着交涉一下，了解一下卡拉克现在的处境。
目前包括情报官塞恩斯克在内的所有情报人员都倾向于认为卡拉克是卷入了一场星际国家之间的争端，并且可能就是战争借口的一部分。
他们甚至已经推导出了一些可能的情况，不过由于对星际社会不了解，这些推测五花八门，仅用于参考，在此就不一一列举了。
母舰派出了一艘使节艇尝试着和这个未知的非敌对势力进行接触。
使节艇开到距离战舰较近的位置，在确定战舰并未表现出警戒后，开始发送一些音频信号。
“舰长同志，检测到对方派来的小艇正在广播语音信息，使用当地语言，语言计算机可翻译。是否要播放？”成都报告道。
代理舰长同志此时正在指挥台上查看自动生成的作战记录。听见她的报告，他抬起头，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嗯，播放吧。应该是他们过来想了解情况了。”
指挥台上的扬声器传出了清晰的中文女声：“向你们献上Kharak的敬意，外星朋友。你们所听到的这段语音是我们对初次遭遇的文明发送的固定语音模板，我们没有敌意，这只是表明我们交流的意愿。如果你们能够明白这段音频的内容，那么，外星朋友们，Kharak的Kushan人希望与你们建立进一步的外交关系，并希望得到你们的答复。”
而如果翻译不出来，派艘无武装的小艇发送信息，表达的意义也很明确了。
“结束了。”她向代理舰长同志示意。
“Kharak这个词翻译成‘卡拉克’。Kushan翻译成‘库申’或者‘库申人’。”
“已确认，舰长同志。”
“然后，我们需要回复他们。”代理舰长同志看向了她，“成都，我知道你可能对于我们正在做的事没有一个概念，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我们在这个M51孤立无援，但这边正好有一个处于灭亡危机中的民族，他们也孤立无援。我们可以帮到他们，他们也可以帮到我们。我目前想到的办法是为他们提供……护航，来换取物资支持。这可能听起来像是在给他们当雇佣兵，但目前而言，不管我们之后要去做什么，这是我们最高效的生存方式了。”
“明白，舰长同志。”成都并未有其它表示。
代理舰长同志知道她不知道的，这点她很清楚。
对于给身处灭亡危机的民族当雇佣兵这件事，成都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共和国现在不兴民族叙事这一套，只要对方由社会学意义上的“人”组成，她就更愿意将其形容为“灭亡边缘的势力”。尽管共和国太空军在役特种驱逐舰给别的势力当雇佣兵这事儿听上去不怎么好听，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即便不在M51，在银河系，特殊情况下这么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给他们转述我的话。越生硬、越没感情越好。我们尽量表现得……神秘一些。”他清了清嗓子，看来是早已想好了说辞。
“准备就绪，舰长同志。”成都示意可以开始了。
“你们好，卡拉克的库申人。”
“这里是成都号驱逐舰，来自另一个银河。因超空间跳跃异常来到此地。”
“在这里，我们没有基地，故乡无法回去。”
“我们想合作。我们可以提供武力护航。你们可以提供基地、补给。”
“这些海盗，我们已击杀。这是诚意。”
母舰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回复。
冰冷的女声，音色还挺年幼，即便情报人员都很清楚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概率是电子合成音，听着仍让他们有些不寒而栗。
毕竟这艘战舰刚刚在母舰面前表演过如何用一分钟轰碎一艘重甲航母。
是诚意，恐怕也是威胁。
他们开始分析这段信息的内容。
与之前的初步推断偏差有些巨大，毕竟没人会想到超空间异常带来了别的银河的战舰这码事。
他们并不清楚现在的星际环境是怎样的，有星际海盗是否正常，甚至于无法确认之前袭击他们的到底是不是星际海盗，毕竟敌人的作战飞行器规格统一，型号可区分，除了装备性能不怎么样以外，简直就是正规军。
也不清楚自己这种初出行星系的新生星际文明是否有什么引人觊觎的利益可以偷取，是否会有人借合作的名头，甚至宁可牺牲一艘航母，来接近库申人——尽管从理智出发，他们不觉得自己有这种利益。
毕竟库申人是第一次接触这个银河的星际社会，谨慎点总是好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自称“成都号驱逐舰”的战舰确实帮他们瓦解了袭击。遭遇袭击这件事本身也确实让库申人意识到了自己需要更多的军事力量，不论是回归之路还是卡拉克的防御。
况且对方要是真的有歹意，这边拒绝合作可能不一定就是更好的选择。
至少，暂时相信对方的故事，并不会有直接的严重后果。维持一定的警惕，多接触接触，等对方多露些破绽，慢慢就能发现对方的真实意图。
和舰队情报部的情报分析人员与外交专业顾问交流确认说辞后，卡伦·斯叶特，舰队指挥，母舰的总负责人，她的声音通过使节艇传到了成都舰上。
“这里是库申母舰，我是舰队指挥卡伦·斯叶特。我代表所有库申人民感谢成都号出手帮助。”
“我们愿意接受你们的合作邀请，但卡拉克目前的情况不明，我们需要先确保卡拉克的安全。”
“我们也邀请你们跟随我们一起前往卡拉克，到那里，我们可以进一步确认合作条款，签署合作协议。”
好像成功了？
成都不确定。看代理舰长同志，他听完转述的答复后表情有所变化，但不像是完全放松了。
“成都，卡拉克旁边的那支舰队走没有？”他问道。
成都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并未发现舰队离开的迹象，舰长同志。”
是的，那只舰队是敌人，且很显然，主要是库申人的敌人。
如果和库申母舰一起回卡拉克，必然会和他们交战。而早些时候已经估算过，交战胜率不高。代理舰长同志还在担心这个。
代理舰长同志继续问道：“之前他们的扫描数据你还保存着吗？”
“有，舰长同志。”
她将之前的扫描结果再次投放到大屏幕上。
“算上库申人的舰载机，我们有多少胜率？”他问道。
“已知信息过少，无法判断库申舰载机力量。是否决定扫描库申舰载机？”成都并未扫描过库申舰载机，不向库申人询问的情况下也无从得知他们的舰载机部队规模。
“不，不用扫描，现在做这事儿有些太敏感了。我该一进场就让你扫的，那时候战况混乱他们也不会在意……嘶，现在说这个没用，我再想想。”他站起身，走出座位，站到大屏幕前，仔细查看着敌对舰队的扫描结果。
成都的视线随着他移动到大屏幕前。
“舰长同志，不是所有敌人都必须歼灭。若此处敌军不影响您的战略规划，您可以绕开他们。”出于对代理舰长专业水平的考量，成都提醒道。
“现在的问题就是绕不开。”他摇了摇头，“噢，我好像还没给你说过，是这样的，卡拉克的轨道上有他们冬眠保存的60万人口，如果没有那些人口，他们的发展潜力基本可以说已经废了。母舰自己回去是肯定打不过那支舰队的。我们必须去卡拉克。”
“明白，舰长同志。”
他点了下头，继续看屏幕上的扫描结果。
“扫描信息和我知道的差不多，嗯……”他指向一种四炮塔战舰，然后又指向另一个轴炮舰，“如果突击护卫舰，和离子炮舰，这两种战舰的装甲……”
说到“装甲”两字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因为代理舰长同志背对着她，成都看不见他的表情。
“成都，”他想到了什么，“你之前怎么判断作战胜率的来着？”
成都答道：“根据对方吨位与武器配置，类比同等定位共和国战舰，按照共和国同等类型舰队战术进行推演，胜利标准为‘击溃’，即敌方选择脱离战斗。”
“你知道M51的战舰没有护盾吗？”他望向她，语速急促。
“成都不知道。”她给出否定的答复。
成都已经明白舰长同志是什么意思了。
果然，他问出下一句话：“那如果去掉护盾的权重，只算装甲，这两种小船按照刚才击毁的那艘海盗航母的三分之二防御效率来算，大船按照海盗航母的三分之四防御效率算，最高胜率有多少？”
成都开始推演。
“……70.52%，对方无超空间抑制器的前提下。”她给出答复。护盾的权重是非常高的，没有护盾只有装甲，对敌舰的攻击就可以从模块杀伤无害化的思路进行，效率瞬间就上涨了不少。再加上防护效率的调整，敌舰整体抗击打能力评估再降一个档次，直接从四十多的胜率提升到了七十。
“好……现在是超空间抑制器……”他抚颌叉腰，在屏幕前来回走动思索着。
成都能看出他听到“70.52”这个数字的瞬间就已经激动起来了。
“对了，”舰长同志停下了，“成都，你的‘折返跳’战术具体是怎么样的？”
“超载超空间引擎与反应炉，消耗模块寿命提高超空间引擎启动速度，集火攻击一艘敌舰后立即跳离战场，再折返回战场跳至另一艘敌舰附近集火敌舰，如此直到敌军舰队自行撤退或被全歼。执行该战术对冷却系统压力较大，且超载途中可能导致引擎或反应炉故障，属于高风险战术。”成都答道。
“敌人只有一艘船可能装备超空间抑制设备，”舰长同志指着最大的那艘战舰，“这艘航母。如果你第一次跳入战场就击毁这艘航母，他们就算原本有超空间抑制能力，之后也不会再有了。妈的，我早该想到的。”
“然后，我们假设库申人的舰载机可以完全拖住敌人的航母舰载机，或者起码能将舰载机对我们的威胁压到防空火力完全能够驱离。”他继续分析，“那么，成都，推演一下，我们现在的胜率有多少？”
“……完全不考虑舰载机的情况，77.85%；还需要使用防空火力的情况，72.26%。”舰载机的威胁权重在折返跳战术下其实很低，但防空火力启用所需的能源却很重要。
舰长同志盯着眼前的画面，思考着，不知道是不是还想提升胜率。
“如果……母舰先入场，吸引住敌方注意力，我们再入场，胜率会有什么变化吗？”他又问道。
“提升4.2%，舰长同志。”成都回答，“但需要注意的是，库申母舰可能遭到超出承受范围的攻击。”
“我们可以让他们在远点的地方脱离超空间，敌人射程之外的地方。”
“舰长同志，正常星际文明战舰射程不会短。”成都提醒道，“若敌方在射程外探测到库申母舰，意图歼灭，极有可能选择短距超空间跳跃拉近距离。他们是否具备短距超空间能力？”
“有……算了，库申母舰不能受到太大威胁，但我们也需要他们的舰载机，看来我们才是需要先入场的那个。”舰长同志缓缓呼出一口气，“呼……现在胜率是多少来着？”
“不考虑敌方舰载机77.85%，使用防空火力72.26%。”成都简短答复道，随后又出言提醒，“舰长同志，战场瞬息万变，胜率只是一个粗糙的预测数值，无法决定战场走向。切勿纠结胜率的数字。”
“嗯，”舰长回身走向指挥台，“其实现在这支舰队已经被卡拉克的导弹防御系统削弱过一次，再算上我们出其不意入场的突然性，已经会好很多了。联系库申人，这么给他们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