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燚从成都那里得知了身份数据库里多出的A720塞纳河。
据成都解释，这是地球联合国欧洲联邦的工业舰舷号格式。但成都舰的舰船识别信息库因不明原因已被清空，她的记忆中也不存在叫“塞纳河”的A720，故无法判断A720塞纳河是什么型号。
“工业舰是什么？”邹燚问成都。
成都的眼神出现了明显的诧异，仿佛他之前不知道深空驱逐舰还算正常，但不知道工业舰就不对了。这是邹燚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但她还是解释了。
工业舰，一种为舰队提供前线补给的多功能工程舰，自带小型的轻重工业生产线和资源采集系统，只要有原料，就能生产大多数的舰队补给品。部分型号拥有工程无人机系统，支持建造太空建筑，可建设半永久性的星港、工厂与采矿站。
“每一支星际舰队都会配备至少一艘工业舰，以支持舰队在远离港口的情况下执行长期任务。”她最后这样说道，仿佛在提醒邹燚他的问题有多离谱。
但知道工业舰的意义后，邹燚已经在思考另一件事了：这个名字出现在成都舰的身份数据库里意味着什么？
成都已经给他调出身份数据库看过了，他知道那里面之前只有两条数据，现在是三条。这多出来的一条，是否意味着……它，或者说她，也穿越过来了？
只是猜测，但如果真的有一艘来自同一个地球的工业舰能给成都舰提供支持，成都舰这边就能更加独立自主，至少也能在事件发展与原剧情相比出现过于强烈的偏离后有一条退路。
邹燚思考着，他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比如对方有没有发生和成都舰一样的变化，对方凭什么要跟成都舰走而不是让成都舰跟她走，甚至对方有没有可能根本不在这个银河，这条数据只是未知力量没删干净的产物而已。
“欧洲联邦和我们关系怎么样？”邹燚再次问道。
这次成都没有诧异，而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在面对外敌时，欧洲联邦与我国为盟友。若您希望与欧洲联邦的舰船协作，满足《联合国舰队作战条例》中联合作战指挥相关条件即可。当前环境适用第十五条，长时间无法与上级指挥部联络，各自无相互矛盾的任务需要执行，由舰队中军衔最高的指挥员主导建立临时联合指挥部。”
“那我们就需要找到A720。”
对于“地球联合国欧洲联邦”，邹燚没有多问。他并未告诉成都自己并非与她同时代，也不认为告诉成都这一点是什么好主意。
只是内心感慨了一下，欧洲那一块居然真能团到一块儿，星际时代的地球居然还没变成一个统一政权。
总之，现在多了一个目标：寻找A720“塞纳河”。不管找不找得到，找到了能不能谈拢，总得去试着找找。
之后，库申人主动联络了成都舰。他们来询问成都舰是否仍然愿意为母舰提供护航。
库申人的诚意很足，他们详细介绍了库申目前的情况，包括他们所知的当前的敌人泰坦帝国的情况——与邹燚所知相符，除了泰坦帝国现在内部不太稳定这一点——并表示如果成都舰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提供护航，他们也愿意提供更多报酬。
邹燚本来就知道泰坦帝国的存在，自然不会变卦。但既然库申人主动表示愿意提供更多报酬……
库申人搞情报的能力不差的，回归希格拉路上屡次破译泰坦帝国的远程通讯，甚至还有卡勒尔基斯的硬核狠人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总之直接混进了泰坦帝国战舰上当间谍。只靠成都舰在M51找A720那是字面意义的大海捞针，但加上库申人，就不一样了，至少是有声呐帮着找这根针。
“成都，这么回复他们……”
……
双方交换意见后，很快库申母舰就给出了合作协议草案，邹燚逐条看完确认没有明显问题，就同意签署了。协议无期限，截止点为任意一方表示不再履行协议的那一刻。
他并未去纠结一些字眼，毕竟这个协议并没有什么星际法庭保障实施，实际意义在于书面明确双方的诉求，对内增加一些行为的内部合法性，仅此而已。库申人真想赖账，协议写得再完美无缺也没有意义。
协议签署后，库申人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工作。与成都舰的计算机系统建立数据连接以方便后续情报共享，了解需要寻找的那艘地球舰船的特征，了解双方作战思路以达到更好的配合，了解成都舰的质量状况以便让母舰的超空间模块携带成都舰进行长距离超空间跳跃等等。邹燚在成都的帮助下应对着。
就这样，忙碌到了成都舰系统时间23:00。
困意袭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穿越有一阵子了。穿越前是北京时间15点左右，但根据他的作息，不到凌晨1点不会有困意。
再考虑到穿越后大脑的亢奋必然会延后困意，邹燚推测现在恐怕已经是北京时间第二天凌晨两三点了。
这期间没吃过东西也没睡过觉，也就从旁边的饮水机里接过一些水喝。
是的，成都舰舰桥里有饮水机，固定在一边的墙壁上，管道供水，旁边设有带自动清洗功能的水杯柜，提供统一规格的金属制水杯。
说来也怪，刚想到没吃过饭，饥饿感就袭来，他的胃仿佛冲破了什么认知干扰似的，现在才疯狂向大脑示警“别拿水糊弄了，我空空如也啊！”。
该歇一下了。
“成都，询问库申人打算多久之后启航。”
“请稍等……库申人答复说5小时14分后。”
“还有时间。我得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了。成都，你的食堂和宿舍在哪里，能带一下路吗？”
成都舰有食品储备，这一点邹燚在之前查看物资余量时就注意到了。有很多食材项目标注余量为0，看起来应该是原本有，但消耗完了。现存的基本上是一些预包装好的成品饭菜，存量不多，按一天两顿来算，够邹燚吃两周。
还是得看库申母舰那边能给整出什么样的食品补给。邹燚和母舰那边的人员就食物补给的事接洽的时候，商议决定由成都舰这边提供样品，母舰那边严格按照样品的营养成分配置营养剂一类的食品，以免因物种不同而出现食物中毒。
尽管邹燚这边知道M51银河的智慧生物都是人类，但同一个星球上的人种之间亦有差异，更何况两个不同银河的人种——总不可能让邹燚去库申母舰接受研究吧？
不知道后续库申人的营养剂会是什么味儿，但现在，先享受一下为数不多的正常食物吧。
这么想着，邹燚跟着成都抵达了成都舰的食堂。
相较于巨大的舰体而言，成都舰的乘员区并不大。至少从舰桥走到食堂，路上用的时间没超过5分钟。
在成都指引下，邹燚找到后厨冷库，拿了包印着“土豆烧牛肉”的紧实真空包装袋。
这不是邹燚随手拿的，他大概考虑了留哪些食物作为给库申人的样品以保证库申人提供的营养剂真的能够提供人体所需的各类营养。当然，他毕竟只有生活常识没有专业的营养学知识，所以也不过是大概根据配料表上的蔬菜肉蛋等分类筛选了一下。
把包装袋塞进一个处理机器中，机器启动运作了一会儿，退出来一个餐盘，盛着一格热气腾腾的米饭和……额，一大格被油腻金色糊状物质覆盖的几坨棕色肉块，里面夹杂着一些绿色和半透明的不明小碎块。
这土豆是不是烧过头了。邹燚心里默默吐槽。
但闻起来确实和他记忆中的差异不大，除了一点灯笼椒的味道。考虑到不同地域乃至不同家庭的做法不同，存在一些偏差很正常。此时正饿得慌的邹燚也懒得管这些了，开吃！
拿起餐盘附带的筷子扒拉了两大口饭菜，正想着星际时代的军队菜品和21世纪初的家常菜口味差异也不大，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呢？
有股一直存在的视线移开了。
邹燚立即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成都，果然，她那一直盯着他的不带情绪的目光此时聚集在餐桌上的餐盘处。哪怕邹燚现在盯着她眼睛，她也没有看回来。
邹燚挪了挪餐盘，成都的目光跟着餐盘动了动。
“成都，你需要吃点东西吗？”他试探性地出声问道。
他并不清楚这个舰娘小姑娘需不需要进食人类食物，甚至回想之前成都对自身的表述，她自己可能也不清楚。
听到邹燚问话，她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他，随后微微摇头：“舰长同志，成都不知道。”
如他所料。
“不知道的话就来吃点吧，还是挺好吃的。人吃饭也不全是为了填肚子，吃点好的心情也好。总不至于消化不了……就算真的消化不了也死不了，大概。”
尽管邹燚自己都觉得这话听上去非常不靠谱，成都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好的，舰长同志。”
————
成都很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
应该是人声，音量正常，就像有人在不远处说话，但嘈杂且模糊不清，只能确认发声人数超过三人，情绪都不激烈。
与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感觉：胃部在报警，它需要补充燃料。
眼前的“燃料”，想吃。
想吃。
……
“成都，你需要吃点东西吗？”一个清晰的声音突然冲破朦胧，刺入她的耳膜。
模糊的声音淡去，胃部停止报警，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了眼前舰长同志餐盘里的东西快一分钟了。这一分钟内，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这个餐盘和周围的声音上，整个成都舰都处于自动系统控制状态，如果有不明威胁靠近，她甚至无法第一时间注意到。
成都看了看舰长同志的表情，不像是也听到了那些声音。
食堂的监控录像所附带的录音系统也并未监听到相应音频信号。
“舰长同志，”她的胃部已经没有任何异样了，就像刚才的饥饿警报不曾存在过，“成都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就来吃点吧，还是挺好吃的……”
刚才的情况可能是人脑出现的幻觉，需要心理治疗，否则会影响作战。成都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当前成都舰内心理医生缺席。
“……吃点好的心情也好。总不至于……”
作为下位替代，可以吃点好的。她得出了这个结论。
“……死不了，大概。”
“好的，舰长同志。”
————
邹燚并未注意到成都有什么异样。
到预制食物处理机那边研究了一下，又拿出了一个餐盘，分一部分饭菜给她，然后继续开吃。
肚子还饿着呢。
————
成都又听到那些声音了。
仍然很模糊，但已经能听出来是中文。
胃又在报警了，需要食物。
需要食物。
食物在眼前，可以吃。
想吃……不能吃。
不多了……
“呃，成都？你不会用筷子吗？”
舰长同志的声音将她再次惊醒。
他看着她，大概是对她看着餐盘一动不动的行为感到疑惑：“不会用的话……”
“舰长同志，”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成都打断了舰长同志的话，“成都的出现了严重的幻觉症状，已开始影响作战效率。暂不确定为生理或心理因素，需要诊断治疗。”
有明显隐患就需要上报。舰长同志就算无法找到人员进行诊疗服务，也能对她可能的故障有所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