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尔阁下，您、您没事吧？”
叶菲姆的言语中竟是关切，不过身体倒是畏惧地往后缩了缩。
“我-没-事。”
米哈伊尔缓缓松手，把茶杯的碎片从手上抖落下来。
“您确定没事吗？要不要叫医生看看您的手？”
顺便看看您的脑子，叶菲姆心说。在他眼中，米哈伊尔的表现非常符合《乌萨斯公务人员医疗保健》中提到的由工作压力引发的躁狂症，需要药物治疗。叶菲姆记得上期的《乌萨斯公务人员医疗保健》还用半本刊物的篇幅特推了时兴的电击疗法，据说这种疗法效果奇佳，被治疗过的患者都表示自己已经痊愈，不用再来一次。目前，该疗法正向全国精神病院普及中。
“不用了，这点伤没什么。”
米哈伊尔笑了笑，姑且拿手帕把受伤的右手包了一圈。
“您刚刚是怎么了？呃，我是指您为什么看起来有点，有点紧张。”
叶菲姆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
“紧张？总长大人，您完全搞错了。我没有紧张，只是有点……有点兴奋。”
米哈伊尔向他靠近了一点，双手在脸边转了几个圈，
“您知道，矿场里的生活是很无聊的，再加上职责的限制，往往很难找到乐子……但，现在有了。究竟是起死回生的英雄，还是借尸还魂的巫师；是疯子的伟大复仇，还是骗子的拙劣戏法……这些，都让我好奇不已，恨不得立刻亲自确认。”
“抱歉，我有点听不懂您说的话。”
叶菲姆缩着脖子，不禁咽了口唾沫。嗯，除了躁狂症，这位米哈伊尔先生可能还患有严重的癔症，需要住院治疗的那种。
“没关系，叶菲姆总长，这与您无关。这只是我的一些小小的娱乐，仅此而已。”
米哈伊尔露出一个堪称帅气的笑容，又坐回了沙发上，用左手托着下巴道，
“让我们说回您了解的那些情况吧，我替您梳理一下：有一个装神弄鬼的术士，带着几百甚至上千的感染者；他们劫杀了您的好几支纠察分队，也袭击了税务局的押运队；他们大肆地扩张，并且毫不掩饰谋反的企图……我说得对吗？”
“您总结得实在是太好了。”
“那么，您想要什么呢？您希望将这个消息带给果戈里爵士，又希望得到什么呢？”
“不是，我……这，这都是果戈里爵士的吩咐啊。是他让我不要上报纠察队损失的情况的，也是他让我清理卡拉城附近的感染者的，他、他毕竟代表着子爵大人的意思。现在已经这样了，那总得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叶菲姆显得有些慌乱。
“您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米哈伊尔认真地看着他，好像真的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我……我觉得，这帮匪徒志不在小，他们聚集了这么多人，光粮食就是一个大问题。我担心的是，他们可能要进攻卡拉城了！我们说话这会，他们可能就已经动手了！”
“哦，您不用太担心。至少这会他们绝不会进攻卡拉城。”
“为什么？”
“因为那群感染者就在外面，他们已经包围了这里，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杀进来呢。”
“什么？！！”
叶菲姆总长手里的茶杯也碎了，不过是掉在地上摔碎的。这下轮到他像触电一样弹起来了，叶菲姆脸上的表情愤怒、惊讶与恐惧之间来回变幻着，他拿手指着米哈伊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不，不可能。这个玩笑可有点开大了啊……”
“您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米哈伊尔笑了笑，拿起另外一个杯子，重新为自己斟茶，
“我们之前讨论的那位黑发术士也许就在外面指挥呢。”
“那-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这里守得住吗？”
叶菲姆一下子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他本来就是为了躲避这帮家伙才来的这里，结果反而撞枪口上了。
“依子爵大人的意思，这里守不住。”
米哈伊尔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不需要过分担心，我保证您不会受到那群感染者的伤害。”
叶菲姆听得云里雾里，只能疑惑地望着米哈伊尔，等待他的解释。
“那个书柜后面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往矿场的外面。出口处有一辆马车在等着您，想去子爵的领地，或者先回卡拉城一趟都随您心意。”
叶菲姆照米哈伊尔说的移开了书柜，后面果然有一道暗门，门后隐约传来空洞的风声。一想到外面那群随时可能杀进来的感染者，他几乎就想立刻推门逃跑，但机智还是驱使他转过头：
“您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还有点事得办，请您先行吧。”
米哈伊尔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忽然，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叫住了叶菲姆，
“请稍等一下，原谅我这记性，有东西忘记给您了。”
米哈伊尔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票据。叶菲姆接过一看，发现这是一张帝国银行开出的支票，面值300金卢布。
“这是子爵大人为感谢您这些年来的服务的一点小小心意。”
“啊，这，这实在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菲姆几乎是立刻就把这张支票攥紧在了手里，但他还是要想办法筹措出一些推辞的话语来，好显得自己没那么贪婪。圣主在上，那可是整整三百金卢布，在这种小地方称得上一笔巨款，可以在城市的郊区买下一栋精装的带院住宅，直接用来贿赂也足够他外调并升职了。
不过叶菲姆也是官场的老油条了，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过去他从夏洛子爵哪里也就拿了不到两百个金卢布，这次直接开出三百来，显然另有目的。但米哈伊尔显然不打算给他解释，强问也得不出答案。叶菲姆只能悻悻地揣起手里的支票，这张薄薄的纸片现在变得沉甸甸的，还有些发烫。
米哈伊尔微笑地看着他的表演，然后把另一样东西放到他的手心里：
那是一柄钥匙。
钥匙似乎是用黄铜制成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表面被打磨得很光滑，上面雕着一些叶菲姆看不懂的纹饰。
“把这个交给车夫，他会送您去您想去的地方。”
米哈伊尔最后同他交代道。
“出于友好，让我额外再给您一些建议，叶菲姆。”
这一次，米哈伊尔罕见地对他直呼其名，
“回到卡拉城之后尽快带着您的夫人或者情妇离开吧。还有，您最好……永远都不要指望自己的小动作能够瞒过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