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夜晚的最后,莉亚说道

作者:夏目千裕 更新时间:2016/10/30 20:49:18 字数:4176

随着故事的完结,隔岸最后一抹灯火也随之消失在这片漆黑的夜色中。在这无尽蔓延的黑暗中,只有远处钟塔鸣奏的钟声在小镇上空回响着,久久不能停息。晚风吹过河岸,湖水泛起一丝波澜,那伴随着晚风传来的深沉而又悠扬的钟声,就像是对这悲伤爱情故事的哀悼一样,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伤感。

这就是关于莉亚父亲与母亲的故事,一个漫长的,充满了笑容与泪水的悲伤故事。明明他们之间比谁都要珍惜对方,明明他们之间的爱情是那样的幸福而又美好,明明他们是那样爱着对方,明明他们只是想要握住彼此的手,永远在一起而已。这明明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愿望,是我们都可以享受的平凡幸福。但是,无情的现实却让这对恋人连如此简单的幸福都无法抓住,最后甚至生死相别,再也无法相见。

听完故事的我只感觉自己的心中就好像破了一个大洞似的,无尽的悲伤在胸口蔓延。心里堵堵的,就像有什么东西卡在胸口一样。虽然想说什么,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就算想做什么,不过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自己也什么都做不到,深深的绝望感与无力感充满了全身,到最后,我只能坐在这里看着这宁静的夜空,回味着弥漫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无尽悲伤。

那么,莉亚呢?不是作为故事的听众,而是有着自己角色的莉亚,心中又抱着怎么样的伤痛?

我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莉亚。讲完故事的少女对着夜空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微微闭上双眼,朦胧的白雾萦绕在她面前,不过一瞬间就消失在风中。那随着晚风飘散在夜空中的白雾中究竟隐藏着怎么样的心情,那在眼皮下的绿色双瞳中有蕴含着怎么样的悲伤?我不知道,只是,那抱着竖琴仰望天空的小小身影,是那样的脆弱而又无力,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一样。

然后,少女睁开双眼。她拿起手中的竖琴,对我微微笑了一下,就像是想让我安心一样说道:“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真人哥哥,虽然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的结局很悲伤,不过他们已经收获足够的幸福了,至少母亲大人是这样觉得的.....”

好像是想到什么愉快的回忆,莉亚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她温柔的摸着手中的竖琴,然后对我说道:“我啊,过去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母亲大人讲故事了。身为吟游诗人的母亲去过很多地方,也邂逅了很多人,见过很多事情。然后,母亲大人会把自己的冒险经历编成各种各样的曲子,在草地上抱着我,一边弹琴一边讲给我听。对于年幼的我来说,母亲大人的故事就像是这片深邃的夜空一样,总是能将我牢牢的吸引住。西方的古老遗迹,天空的漂浮大陆,深海的神秘宫殿,东部的古老森林,北方的严寒冰川......怎么样都讲不完的故事就像是夜空的繁星一样。而讲述这些故事的母亲也总是一幅很快乐的样子,她的歌声总是那样的愉快,再惊险的故事在她的口中都是那样的欢乐。不过,母亲最喜欢讲述的还是她和某个少年的爱情故事。”

莉亚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动着,不成音调的细小声音回荡在我们周围,然后莉亚抬起头,眯起眼,对我说道。

“每次母亲大人说到那个少年的时候,都会露出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容。她的声音会变得特别温柔,就像是恋爱中的少女一样,有些害羞,但是却又很自豪的炫耀着自己最喜欢的人。那起于樱花飞舞的春日邂逅,在千年的樱花树下确定彼此心情的两人,依偎在一切,感受着属于两个人幸福时光的日子......每次说到这些,母亲弹奏的乐曲就会变得特别温柔,就像是春风一般,暖暖的,很舒服,而说着这些故事的母亲大人的脸上也没有一丝悲伤,她脸上浮现的只是对自己恋人深深的爱意与思念。虽然我没有见过父亲大人,不过从母亲大人的音乐中,我似乎可以看到在那片樱花落雨中,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幸福的身影。所以,对于母亲大人来说,虽然与父亲大人的分别很痛苦,不过她已经从父亲大人那里收获了足够的幸福与爱了。以前,我问过母亲大人为什么不选择和父亲大人在一起,不过她只是笑着敲着我的额头,对我说什么‘我已经足够幸福了,如果再奢求什么的话,贪婪的我会被神明大人惩罚的哦~’这样的话,真是的,稍微贪心点有什么不好吗.....”

莉亚摸着自己的额头,然后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母亲抱怨着。接着她慢慢收回自己的手,然后看着怀中的竖琴是,说道,“所以,我很好奇。能让母亲大人露出这种笑容的父亲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而能让母亲大人遇到这么多美妙邂逅的冒险者又是怎么样的存在。如果我是冒险者的话,能不能也和母亲大人一样邂逅各种各样的人,遇见各种各样的事情,然后在这个广阔的世界中留下只属于自己的足迹呢?我是不是也能像母亲大人那样帮助别人,然后将冒险的故事编制成属于自己的乐曲呢?我是不是也可以和母亲大人那样,在樱花飞舞的午后,歇后一场美好的爱情呢?不过......”

莉亚的目光变得黯淡下来,她抚摸着琴弦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一阵晚风吹过,少女的声音再一次在河岸想起。

“在母亲大人去世后,我第一次见到了父亲大人。但是和母亲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在母亲的故事中,总是那样温柔帅气可靠认真并深深爱着母亲的少年,此时却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双目冰冷,面无表情,仿佛心已经死去。虽然很害怕,不过我还是鼓起勇气向他打了招呼,而父亲大人只是冷冷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大人。之后,我就告别了自己的故乡,被带到了王宫,并作为一国的公主享受着完全不同的生活。但是,这种被高墙包围的生活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所想成为的冒险者应该是自由的存在,不是这种养尊处优的笼中鸟。但是,每当我对周围的人说出自己想要成为冒险者的愿望后,他们都露出十分可怕的表情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同时让我千万不要在父亲大人面前说出这种蠢话。虽然年幼的我不懂他们这些话的理由,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逐渐明白了许多事情。我知道了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被迫分别的理由,也明白了父亲大人憎恨冒险者的原因。而且,就算心已经死去也深爱着母亲大人的父亲大人至今未娶后继,所以作为这个国家唯一公主的我身上也担负着这个国家的未来。现在已经不是我耍小孩子性子的时候了,那个在故乡的草原听着母亲讲述冒险者故事的时光已经不复存在。我也渐渐明白,在父亲大人严格取缔了冒险者后,自己所憧憬的那种强大,自由,帅气的冒险者已经变成了只存在于书中的幻想。不知不觉中,我开始放弃成为冒险者了,毕竟,那种冒险者根本不存在,而且对于没有才能的我来说,根本无法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所以,我把这份心情锁在心中,等着时间的流逝将它遗忘......直到,那一天——”

莉亚的表情又变得明亮起来,语气也渐渐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她捂着自己的脸,就像是唱歌一样陶醉的说道。

“那一天,我遇见了自己命运的人。就像是母亲邂逅了父亲而获得爱情一样,我也邂逅了这样的命运。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在和母亲大人那时一样的樱花飞舞的午后,我遇见了她。”

恩?“她”?

“不知道为什么入侵到我房间的魔物,绝望的我已经放弃了希望,干脆想就这样死去也好....不过,英雄却出现了。我至今都无法忘记,那黑色的马尾,漆黑的长袍,血色的镰刀,洋娃娃一样精致的面孔以及那温柔的话语.....那是和书中描述的一样,是我在不知不觉已经放弃的,强大、美丽、自由的冒险者的身影。”

这个描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好像和某个人很像啊?

“那握住我双手的温度,宛如春风一般温柔的笑容.....就和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的邂逅一模一样。对于已经渐渐忘记自己梦想的我来说,那个人就像是太阳一样吹散了我内心所有的不安。被锁住梦想的心锁被打开,我所憧憬的冒险者是存在的!这不是书中的童话!我也可以成为这样的冒险者!我也能和母亲大人一样有着美好的邂逅!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内心到深处一直都没有放弃成为冒险者,还有就和父亲大人见到母亲大人的那个时候一样——”

莉亚站起来,然后举起双手,对着这片河岸,大声喊道。

“我爱上雫姐姐大人了!”

“果然是雫吗!!”

啊,我说这家伙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雫,原来过去还发生这样的事情啊......如果雫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救的少女原来是这样一个了不起的变态的话,估计她会哭的吧。

“啊,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时候,在樱花的见证下,姐姐大人这样对我说道‘莉亚,如果你成为冒险者的话,我就让你成为我的妻子’!”

“快停止你的妄想!就算是万分之一雫都不可能这样说!”

“母亲大人,谢谢在天国的你给莉亚带来这么美好的邂逅!”

“你哭的哦?天国的母亲大人看到你现在的变态发言会哭的哦?”

这家伙,一恢复后就开始说这些变态话.....话说一提到雫她就瞬间复原了,那我之前的努力都是为了什么?感觉自己就像笨蛋一样。

“嘛,总之.....”莉亚转过头,她的表情已经完全恢复了成了之前的样子,仿佛那个讲述着过去回忆的莉亚都是我的梦一样,“变态哥哥大人,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托你的福,把事情都说出来后感觉好多了。”

“不,我只是在一旁听着而已,什么都没有做......”

还有我的称呼是不是又变成了变态哥哥大人?明明之前那个真人哥哥挺好的,真可惜。

“不.....”莉亚轻轻摇了摇头打断我的话。她握住我的手,抬起头,就像是小狗一样对我笑着说道,“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所以我才能说出来;因为你说自己是我的‘哥哥’,所以我才能鼓起勇气。所以,谢谢你,可以听我说话;谢谢你,可以陪在我身边;谢谢你,可以把姐姐大人交付给我.....”

“都说了我没做什.....等等!才不会给你!不要趁乱把别人的妹妹要走!”

“啧,可惜.....”

虽然恢复了精神很好,但是对这家伙真不能有一丝放松。

“总之,我是绝对不会放弃成为冒险者的!”莉亚转过身,握着自己小小的拳头,绿色的双瞳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她将手抬起来,伸向那浩瀚的夜空,大声的喊道,“我绝对~绝对~绝对会成为像母亲大人那样,像姐姐大人那样的冒险者的!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别人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因为,这是我的梦想!”

小小的背影已经没有了迷茫,悲伤的面孔被平常一样的笑容取代,宁静的河岸上,恢复了往常表情的少女对着夜空,抒发着自己内心一直隐藏的感情。

那是她一直藏在心中的,属于莉亚自己的愿望与信念,那么,作为一个不合格的“哥哥”,我现在能做的只是在背后默默支持着她的梦想。

“而且——”

莉亚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就像是在告诫自己一样,小声的嘟哝道。

“我必须让那个笨蛋明白才行……”

“欸?”

“没什么!总之!”

虽然我很好奇那句话的意思,不过莉亚似乎并不打算对说什么。她抬起头,走到我的身边,握着手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说道。

“我要和姐姐大人结婚!”

“你真的够了啊!!!!”

吵吵闹闹的声音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充斥着悲伤往事的夜晚在我们的欢笑声中即将迎来结束。

只是——

我看着莉亚的侧脸,希望是我的错觉,但是那张笑脸中,总感觉还有些许的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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