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最后的三日(上)

作者:夏目千裕 更新时间:2018/3/4 20:49:04 字数:4982

阿尔塞茵龙灾发生后三小时,雷克塞顿伯爵府,作战指挥室。

【终于来了啊,真人先生。】

看到我来到后,卡梅洛伯爵放下正在阅读的文件,对我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我环顾四周,看了看先我一步来到这里的雫,莉亚,艾尔和蒂法,然后低下头,向伯爵表达了歉意。

【抱歉,因为去了某个地方所以来晚了。】

【没关系。恩,这样知道阿尔塞茵秘密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确认人都到齐后,雷克塞顿伯爵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那么就开始吧....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在此之前。】

伯爵拍了拍手,接着房门打开,之前见过的女仆长海蒂小姐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她就像是扔垃圾一样把手中的人扔到房间的中心,然后对伯爵施了一礼,说道。

【伯爵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我将出现在“书房”的福尔马特大人带了回来。】

福尔马特?

我将视线转到被海蒂丢到地上的那个男人身上。虽然面孔与服装有些破烂,不过那被雫他们剃光的脑袋和不可一世的表情,他确实是伯爵家的长子——福尔马特·雷克塞顿。

不过为什么要把他抓过来?话说他不是早就被驱逐出阿尔塞茵城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书房.....不,等等,书房?难道说.....

【福尔马特·雷克塞顿!】

伯爵厉声对在地上挣扎的福尔马特说道。

【对偷走龙眼,导致阿尔塞茵城遭受龙灾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果然是这样。

知道了龙眼所在地点的阿扎赛尔并没有自己亲自去取,而是特地蛊惑了福尔马特,让他亲手去摧毁自己父亲常年以来一直守护的东西。这还真是充满那个恶魔风格的恶趣味啊。

【不,不是我!不是我偷的!我只是按照那个恶魔说的那样,去把那玩意从地底拿出来而已!他,他说这样就能帮我拿到伯爵的宝座。谁知道,谁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然而,导致了这次龙灾的罪魁祸首却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就算是现在这种状况,福尔马特依然在进行令人作呕的推卸责任。他拼命的从地上站起来,然后用空洞的双眼看着伯爵,接着大声笑道。

【哈...哈哈!对,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按照那个恶魔说的去做,所以我什么错都没有!】

【你这家伙!知道多少人因为你死了吗!而且,就是因为你俄文格斯才——】

【啊!?那关我什么事情!】

福尔马特转过头,然后扬起眉毛,一幅“你这家伙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我说道。

【只是死了一群贱民和**的儿子,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会去怜悯被踩死的蚂蚁和蟑螂吗?真是可笑,哈哈,哈哈哈哈!】

那双眼中早已失去了理性的光芒,有的只是接近疯狂的混沌。唾液飞溅,血丝布满眼白,原本身为贵族长子的男人此时就像是一条将死的疯狗,难看而又恶心地挣扎着。

【对,就是这样....哈哈,哈哈哈!我没有错,错的是那群瞧不起我的贱民和那个杂种!明明只是一条野狗却留着与我相同的血,还妄图与我争夺继承人的宝座!继承阿尔塞茵城伯爵之位的人应该是本大爷才对!我知道的,比起我,父亲大人更想把伯爵的位置传给俄文格斯那个杂种!那些平民也是这样,一个个,一个个都瞧不起我!所以,我不是只能这样做了吗?就和那个恶魔说的一样。既然得不到,把他们全都毁掉就好了。不,倒不如他们应该感到荣幸才对!能成为本大人福尔马特·雷克塞顿的垫脚石,对区区野狗与贱民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荣誉!所以我没有错,根本没有一点错!错的全是俄文格——唔!】

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等我回过神的时候,福尔马特已经被我打飞了出去。

左眼好痛,大脑一片空白,我放下沾着福尔马特血的拳头,然后一步步朝着倒在那边,捂着被我打变形脸颊的福尔马特那边走了过去。

【你,你这低贱的冒险者!竟然敢打——咕!】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下来了,正确来说是我强行弄停的。我用手夹住他的脸颊,然后将他的双眼强行对上我的眼睛,接着用不带任何感情起伏的声音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闭嘴,人渣,你根本没有说出那个人名字的资格。】

福尔马特瞪大双眼,一脸惊恐的看着我。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不过想必此时映澈在他双眼中的我的模样,大概就像是地狱绘图的恶鬼一般吧。

【啊...啊...啊啊..】

看到他已经话都说不利索后,我松开了福尔马特的脸颊。他就像是失了魂一样慢慢瘫倒在地上。不过很快,似乎是从震惊中缓过了神,福尔马特抖了下身子,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开我的身边。他靠在门口,因为恐惧与愤怒,他原本就有些扭曲的表情现在更加难看。只见福尔马特抬起手,一边指着我,一边用颤抖的语气朝门外喊道。

【你,你这家伙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喂!快来人!这是未来伯爵大人的命令!快来人把这些家伙全部杀光!喂!听到没有!?你们这些没用的骑士!都给我滚过来!】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呼喊,无论他怎么拍打房门,怎么样咒骂与威胁,都没有一个人听到他的声音。

然后,似乎是看不下去自己儿子那丑陋的模样,卡梅洛伯爵缓缓低下头,然后捂着自己的脸,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对海蒂说道。

【够了,把他丢到地牢去吧,海蒂。】

【遵命。】

【恩!?你在做什么!我可是未来的伯爵!不得对我无礼!啊啊,可恶!我会杀了你们,我绝对会杀了你们!哪怕是在地狱的尽头,我也要将你们一起拖向地狱!!!可恶,可恶啊啊啊!!】

海蒂施了一礼后,便拽住福尔马特的衣服,然后将他脱出了门外。结果直到大门将他的声音隔断,那充满了诅咒与怨恨的狂吠也依然回响在屋内,久久不能停息。

我看着缓缓关上的房门,然后抬起头看向伯爵那边。原本就因为龙灾没有怎么休息的伯爵愈发憔悴。只是眨眼的瞬间,他的外表就好像老了十几岁。他轻轻闭上眼,嘴角微微颤抖着,愤怒与悲伤的感情交杂在一起,让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第一次露出了内心的软弱。

而且,让我震惊的是.....

【俄文格斯那家伙竟然是——】

【啊,是我曾经犯下的罪孽。虽然没有公之于众,不过俄文格斯确实是我的孩子.....不过——】

伯爵的声音稍稍顿了一下,然后呆呆的说道。

【就和那时一样,这次我也什么都没能做到.....和他的母亲一样,我什么都没有保护好....结果到最后,我还是失去了一切....】

自责,悲伤,痛苦,懊悔.....所有的感情都在此时凝聚在那张苍老的面孔上。坐在我面前的已经不是阿尔塞茵的伯爵,而只是一个失去自己孩子的父亲罢了。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之间。

【抱歉,让你见笑了,我们继续吧。】

隐藏自己作为父亲的悲伤,现在的他是要守护这座城市与人民的伯爵。失去了自己的一个儿子,然后又被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所背叛,到底需要多么大的精神力才能压抑住内心的伤痛摆出这张平稳的表情。我不知道,但是——

【恩。】

我们没有去安慰他,也没有去责备他。因为我们都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失去的东西也已无法挽回。作为继承他们精神与意志的人,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拼尽自己的一切去守护他们所保护的未来。

【那么,就开始吧。】

雫对艾尔点了点头,然后艾尔举起魔杖,在桌子上轻轻一挥,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光亮,一个巨大的立体模型便在我们眼前展开。

起伏的群山,被光之壁包围的阿尔塞茵城,骑士,飞舞的龙,以及在远处某个峡谷栖息的杰拉斯。

【在进行作战会议之前,有件事我必须说清楚。】

雫抬起手,然后指了指阿尔塞茵城上的光之壁,接着一脸严肃的说道。

【因为失去了提供力量的源泉。这层由俄文格斯留下来的守护结界只能持续三天,正确来说是从现在开始数起三天后的午间12时。到那时,结界便会消失。】

只有三天吗?

他拼命留下的东西,他最后的灵魂,只有三天就会消失。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消沉之中。就在这时,蒂法拍了下桌子,然后认真的看着我们说道。

【所以,我们才不能让他为我们留下的这最后的三天时间白费,不是吗?】

......是啊。

这是他用尽最后的力量为我们所留下的三天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凝聚着他所留下的希望与意志,而我们又怎么能在这里消沉呢?

【对,正如蒂法所说的那样,虽然现在的情况极其糟糕,简直到了大家可以手拉手在三天后一起等死的地步。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雫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然后将手伸向在峡谷位置的杰拉斯,对我们说道。

【你们以为俄文格斯所留下的只有这层守护结界吗?】

那之后,雫对我们说出了俄文格斯在那时所留下的另一个东西与自己由此制定的计划。

那时,俄文格斯在用左爪贯穿杰拉斯腹部的瞬间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在理解那一击无法杀死杰拉斯后,俄文格斯将自己作为“守护之龙”的力量埋入了杰拉斯的体内。对于从混沌与诅咒中诞生的魔龙杰拉斯来说,俄文格斯的“守护之力”就像是毒药一样,虽然在那时没有立即生效。但估计现在那个力量正在逐渐侵蚀着杰拉斯的身体。毕竟是同为始祖之龙级别的攻击,虽然不会致死,但是要完全排出这个“毒素”也需要近一周的时间。而在此期间,杰拉斯有大概60~70%的力量都会因为俄文格斯注入的守护之力处于封印状态。再加上他已经解决掉了作为最大威胁的俄文格斯,因此,杰拉斯应该只会派出眷属,自己不会亲自参加三天后的总攻击。他大概会选择在峡谷继续治疗自己。而那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在这三天内,将阿尔塞茵城的居民安置在龙眼之穴与希尔塔斯神殿地下进行避难。然后三天后,由圣骑士团与龙骑士团的联合军在城外抵抗龙族的攻击。在那时,现在遍布在阿尔塞茵城周围的龙族监视网也会溃散,再加上由于想要毁灭这座千年以来都无法靠近的城市,杰拉斯大概率会发动全部的眷属去进行攻击。然后趁此机会,就由作为圣剑契约者的我与和杰拉斯有战斗经验的雫组建一个特殊小队绕过龙群,去讨伐只身一人并被俄文格斯封印了大半力量的杰拉斯。

这就是雫的策略,也是当下拯救阿尔塞茵的唯一计策。由于龙是眷属意识特别强大的存在,因此没有必要去正面迎接龙群,只要讨伐掉作为他们主人的杰拉斯,下位的眷属自然就会退散。

不过。

【你们真的没问题吗?】

那毕竟是集结了杰拉斯所有眷属的攻击,仅靠着龙骑士与圣骑士真的可以在我们讨伐杰拉斯之前挡下来吗?再加上阿尔塞茵的圣骑士是那个样子.....

【不用担心,那些骑士和这里的战斗就交给我吧。】

莉亚站起来,然后看着站在城内的骑士棋子,接着说道。

【就算忘记了骑士的尊严与荣誉,那也是曾经对着王族宣誓忠诚的骑士。那么,身为卡文王国公主的我就有责任在前面领导他们,信任他们,与他们共同战斗。而且扰乱圣骑士团秩序的罪魁祸首们已经被卡梅洛卿处理掉了。我相信,如果是为了保护这个城市,剩下的骑士肯定会想起自己曾经的誓言。再说我也不是毫无准备。所以不用担心这边的事情,哥哥大人。以卡文王国公主维多莉亚之名向你起誓,在你们讨伐掉杰拉斯之前,我绝对会守护住这个城市。】

她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迷茫与畏惧,就和当初面对克拉肯一样,闪耀在那双绿色双瞳内的只有比星空还要闪耀的意志与决心。

【倒不如说比起我哥哥大人还是担心下自己吧。毕竟你那边是.....】

【没关系,我向你保证,我会讨伐掉杰拉斯,连着那些家伙的份一起....】

我抬起头,然后在脑内回想起那三个龙骑士的脸庞,接着对一脸担心看着我的莉亚笑着说道。

【那么城里就交给你了,莉亚。还有艾尔,你也留在城里吧。治愈的工作....啊不对,那种状况你肯定切换人格了..算了,毕竟是这个时候,就不要管乱七八糟的事情,尽情的大闹一场吧!当然,不要和上次一样勉强自己。】

【都说了我是治愈术士的说....不过。】

艾尔撅起嘴,虽然因为被委托了不是治愈术士的任务而有些不满,但是很快她就笑着说道。

【这次我就原谅你好了。放心,真人。我会用自己的魔法和莉亚一起守护好这个城市的说....比如说....火焰啊.....】

【等等!不是让你现在用啊!!糟了!蒂法,雫,莉亚快来帮我按住这个笨蛋!!】

看到艾尔的法杖突然开始冒出火星,我们赶紧扑上去阻止她把伯爵府给烧成焦炭。不过——

【呼,好险...恩,怎么有股烤焦的气味...话说我的衣服是不是着了!?】

【别担心,真人,我这里有水.....看招....啊,抱歉,我忘了这是葡萄酒。,哎嘿~☆】

【哎嘿你个头啊!!你这混蛋圣剑是想杀了我吗!】

【欸?等下!真,真人?你一脸放弃的表情走过来是想做什么?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啊!!】

【你以为自己跑得掉吗!莉亚,我用雫小时候的害羞故事收买你,给我抓住那个白痴圣剑!】

【Roger!】

【哎呀,我手滑不小心把96%浓度的伏特加丢到正在着火的哥哥的头上了~~】

【啊啊啊啊啊我的头发!你这绝对是故意的吧,雫!!】

【别,别担心,真人,我会治好你的说.....精灵的治愈之】【小艾尔其实之前把你私藏的点心吃掉的人是真人。】【...紫电啊——】

【混蛋圣剑你竟然在这时候算计我!不,等下艾尔那是有理由的,而且那个笨蛋圣剑当时也吃了你的....啊啊啊啊!!!】

被悲伤弥漫的街道上空,回荡着我们的惨叫与笑声。看着我们闹剧的伯爵也不禁久违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也许,这样做什么都无法改变,也不会治愈铭刻在内心的伤口。但是,虽然只是一点点,这和往常一样的日常确实让我们疲惫的内心获得了些许的休憩。

于是就这样,带着不同而又相同的心情,最后的三天转瞬即逝。

时间,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天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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