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波塞顿镇的祭典(其之九)

作者:夏目千裕 更新时间:2019/10/12 21:18:24 字数:4121

因为有了彼得潘这个人质,所以这一路上倒也没有出什么事。除了一直死死盯着我准备伺机下手的塞尔特外,其他的镇民都失去了对我的敌意。

于是,就这样安全返回小镇并取回武器后,我们问清了迪普旺斯神所在的位置,然后借了原本准备运送我们的船,在镇民满是担忧与怀疑的目光中前往了神所栖息的海岛。

顺便一提,在回小镇的路上我有问彼得潘,他是什么时候将自己吃的苹果糖掉包成没下药的,毕竟连我都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下的手。结果他的回答竟然是他自己吃的糖和我们一样,都被下了药。只不过在快睡着前,他用刀狠狠刺了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强行醒了过来。

【如果我不吃的话,你们两位也不可能吃的吧。为了这个小镇,区区一条腿算不上什么。】

他当时是这样回答的。说起来他刚才在树林的时候,腿脚的确一瘸一拐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啊。虽然他对我和艾尔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不过我们不得不承认,彼得潘·付塞德的确是个很优秀的镇长。

海风拂面,浪涛拍打在船身的声音宛如塞壬的歌声回荡在耳边。无所事事的我躺在船上看着宁静的夜空,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穿的还是那套白色的祭祀服,当然,艾尔也是一样。虽说这件衣服很不适合战斗,但为了不让迪普旺斯神起疑心,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不过——

【阿,阿嚏——!唔….好冷……】

打完喷嚏后,我吸了吸鼻子,并裹了裹这件几乎等于没穿的白袍。没错,这件衣服实在是太薄了。即使我在里面穿上了一切我能穿的东西,但现在是冬天,还是海上。很明显,这根本不可能起到保暖的作用。

早知道就要几个暖宝宝了。

再次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后,我悲哀的缩了缩不断打颤的身体。而这时,待在轿内的艾尔似乎看不下去了,她拉起帘子,一脸担心的看着我说道。

【那个….真人,你真的不进来吗?外面应该很冷的说…..】

艾尔待的地方是一间类似于神轿的四方形轿子,也是这艘船唯一有遮风挡雨功能的建筑。这原本是用来放置“活祭品”的地方。自然,不管是装饰,保暖还是舒适程度都很用心。只是因为彼得潘他们原本的目标只是雫一人,所以神轿自然也是一人间,根本无法容纳下两人。虽说我要强行进去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出于各种考虑,我还是放弃了。

我坐起身,拼命挤出一个笑容,然后竖起大拇指,用发颤的声音回答说。

【没关系,就当是耐寒训——阿,阿嚏!嗯,没问题!】

【但,但是——】

【好了好了,快进去吧!】

虽然艾尔还想说什么,不过我还没等她开口,直接就拉下了帘子。

唉,没办法,忍一忍吧。

看着散发着暖暖光芒的神轿,我重重叹了口气。寒风吹过身边,我强行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然后再一次缩回了船的角落。

就这样稍微沉默了一会后,艾尔突然开口说道。

【不过,我真没想到真人你竟然能忍住的说…..明明他们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我原本还以为按照真人的性格,你肯定会先狠狠揍他们一顿,然后把那些人吊在冒险者协会门口挂个一晚上什么的说。】

【艾尔小姐,你到底把真人先生想成什么人了?】

听着艾尔对我的描述,我难过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我可是爱与正义的主人公哦,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强盗的事情。而且——】

我从腰间掏出一颗夜樱的子弹丢到空中,同时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卖他们个人情也不错,还能多敲诈些东西。总之,先把赏金翻个倍吧。有把柄在手,他们肯定不敢拒绝。至于接下来嘛….嘿嘿嘿,该怎么折磨敲诈他们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接住子弹,然后发出一阵邪笑。看着这样的我,艾尔在神轿里长叹一声,接着用无奈的语气摇着头说道。

【唉,果然变成这样了的说。】

【这可不怪我,谁让他们先下手的。】

我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说道。

【他们可是想把我们送去当活祭品哦?倒不如说这种程度的补偿还便宜他们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

从纱帘背后的影子可以看出来艾尔向旁边靠了靠,在沉默了几秒后,她缓缓开口说道。

【不过老实说,虽然不认同,但我也能理解他们的做法的说。毕竟没有人会想看到自己的家人被当成活祭品牺牲掉的说。】

听完艾尔的话,我一边弹着子弹玩,一边笑着说道。

【…..你还真是温柔啊。】

【温,温柔什么的……唔好痛!】

神轿中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骚响,看来好像是艾尔撞到了什么地方的样子。

真是个冒失的家伙。

我露出一丝苦笑,然后看向平静的海面,陷入了思考。

艾尔说的没错。他们的做法固然是错的,但不是不能理解。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选择保护自己的家人。只是不同的是,我不会去牺牲无关的人罢了。

不过,家人啊…..

这个词勾起了我对过往的回忆。想来,不知不觉,我离开原本的世界已经有快4个月了。

这四个月我经历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我邂逅了许多人,结交了一群很好的同伴。虽然遇到的并不全是好事,不过每天倒也过得十分愉快。

我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后悔。

但是——

夜色流水,我轻轻闭上眼,内心思绪万千。

像这样,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脑中总是不禁浮现出父母的脸庞。

我的父母对我和雫采取的是放任主义,而且因为工作原因,他们一周在家的时间也很少。但是,哪怕只是那零星的相处片刻,留在我脑中的也只有美好的记忆。

他们很爱我们,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爱,这点不管是我还是雫都很清楚。

然而,我和雫却离开了那个家,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留下。

想到如同仍在那边的世界苦苦寻找我和雫的父母,我不禁感到心中传来一阵刺痛。

当时,因为我根本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来到异世界,所以什么都没有留下来。这点雫估计也是一样。如果可以回去的话——不,这是不可能的吧。毕竟,我们连现在一同仰望的这片天空都是不同的。

思乡的心绪如潮水般涌现出来。为了安抚这个情绪,我睁开眼,轻轻吐一口气。白色的雾气飘散在眼前,然后很快消失在了夜空中。而我内心不断涌现的悲伤也随着一片白雾微微消散了些。

……说起来,艾尔好像也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

突然想起这件事后,我看向艾尔那边,下意识问道。

【说起来,艾尔你的家人——啊。】

我们很少会谈论这样的话题,毕竟这是个人的隐私。所以刚问了一半后,反应过来的我赶紧闭上嘴,然后道歉说。

【抱歉抱歉,这不是我该问的,忘了吧。】

【没关系。】

出乎意料的,艾尔并没有说什么。神轿背后能听到她微微吐口气的声音,随后她柔声说道。

【如果是真人的话,就算告诉你…..应该也没关系的说。是啊….我的家人…..吗…..】

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稍微思考了一会后,艾尔张开口,用怀念的语气缓缓说道。

【真人你也知道,我的故乡在卡文大陆最遥远的北方——一个叫做“艾斯兰德”的城市。虽然那里常年都处于和魔族的战争中,但其实是个十分美丽的地方的说。一望无尽的纯白大地,永远都在飘落的六片雪花以及从雪山绵延而下的清澈溪流。而我和我的家人就是在那片美丽的大地上生活的说。】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艾尔在讲述她故乡的事情。“艾斯兰德”。猫人族的发源处,永恒的寒冰之地,狩猎的乡里…..同时,那里也是与魔族交战的最前线。在说到故乡的时候,虽然隔着一层纱帘,但我从艾尔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来,她的嘴角此时一定挂着淡淡的笑容。

【你很喜欢自己的故乡呢。】

【是啊,那里真的是一个美丽的地方的说。】

艾尔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柔声回答说。

【我的母亲虽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不过父亲大人一直都在我身边。他是一个看起来很严厉但却十分温柔的人的说。他教给了我很多东西,我最初学会的魔法就是父亲大人教给我的。然后,除了父亲大人外——】

说到这里,艾尔就像是僵住一样,突然没了声音。

【艾尔?】

因为看不到她的表情,我小声的向她问道。在听到我的话后,艾尔慌慌张张的咳了几下,然后说道。

【抱,抱歉,不小心想起了之前的事情的说。那个,刚才说到….啊,对了。除了父亲大人外,我还有一个……弟弟的说。十分可爱,总是黏在我身后的弟弟。】

说到弟弟的时候,估计她自己也没发现,艾尔的语气变得十分温柔。看起来她很喜欢自己弟弟的样子。

【弟弟啊。】

因为我只有妹妹,所以不清楚弟弟是个怎么样的感觉。只听得艾尔用自豪的语气轻声说道。

【是个很可靠的家伙哦。小时候总是对我说什么“我以后绝对会保护好姐姐的,所以要一直在一起哦!”。真是的,明明他连D级的魔物都打不过的说。】

好像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艾尔“嘿嘿”笑了起来。

听着艾尔充满了宠溺的傻笑,我点了点头,理解的说道。

【原来如此,姐控和弟控吗?】

【弟——!才,才不是的说!】

艾尔赶忙反驳了我的说法。看着不断摇晃的神轿以及动摇的艾尔,我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将对慌慌张张似乎还想辩解什么的艾尔说道。

【不过,在你离开故乡的现在,他一定很寂寞吧。】

就像是,曾经失去雫的我一样。

我没有说出后面这句话。这份寂寞与悲哀,我早就深有体会。所以,我能理解艾尔弟弟的想法。

【…..会,这样吗?】

艾尔小声的说道,语气充满了没落与寂寞。我看着逐渐沉默不语的艾尔,突然开口问道。

【你是想家了吗?】

【欸?不…..没有….的说。】

虽然艾尔嘴上在否定,不过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早就暴露无遗。

真是的,一个个都这样,稍微坦率点不好吗?

我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对她说道。

【不用掩饰了,作为一样“离开故乡”的人,我很清楚这种悲伤。所以——】

说着,我伸了个懒腰,然后向后大字一躺,看着夜空继续说道。

【感到寂寞的时候向我们说出来就好了,毕竟,我们不是你的家人吗?】

【欸?】

艾尔微微愣了下,接着,她就像是嘴里被塞了一块热豆腐一样,用极快的语气结结巴巴的说道。

【家家家家家人是是是是是是说说说——哇…哇啊啊啊!】

咦,这反应是怎么回事?我有说什么——啊。

突然,我想起了一个偶然在书中读到的,关于猫人族的习俗。

猫人族是极其重视家族羁绊的群落。对他们而言,家人是最牢固的羁绊,是展现自己诚意与心意的最高表现。一般,当一个人对猫人族说出“请成为我家人”这种话的时候,就代表着——

求婚。

反应过来后,我脸上的温度不断飙升。为了解释清楚这个因为习俗不同产生的误会,我赶紧解释说。

【等,等下!艾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关系就像是家人一样!就是说那个…..这个….诶……啊啊啊!总而言之,我说的和你理解的是两个意思,明,明白了吗?】

【是,是!我我我我我我明白的说。虽,虽然明白,但但但但但——】

艾尔和我都陷入了深深的混乱中,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失去冷静的我们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万幸的是,在这时,船身突然传来一阵微微的摇晃,看起来我们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船舶缓缓靠近岸边,我看着眼前迷雾萦绕的岛屿,用力咳嗽了一下。

【….总之,忘记刚才的事情,先来工作吧。】

【是….的说。】

从神轿走出来的艾尔与我互相看了一眼,在尴尬的移开视线后,我们心照不宣的走下船,踏上了迪普旺斯神所居住的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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