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这下可真的是……有点糟糕了。
在看到那张照片后，陪审团与观众席一片哗然。雫也是，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照片，全然一副茫然的表情。不过也难怪，毕竟我从来没对其他人说过和千凝偷溜去王城的事。之前一直没机会说，没想到这竟然会成为埃利奥特反将一军的伏笔。
而且最要命的是，这张照片并不是合成的。
那时的我刚碰到埃利奥特，所以很是警惕，因此做出了拔剑的动作。但没想到，就是这瞬间的动作被拍到了。从这个角度看，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我在准备袭击埃利奥特。
我还是太大意了……虽说是中世纪的幻想世界，但并不是说这个世界就全然没有科技的要素。对于王城这一可谓是卡文王国心脏的设施而言，监视与防御的设备自然是顶级中的顶级。
埃利奥特走到我的面前，然后说道。
【王城城墙的高度是44.5米，城墙的戒备极其森严，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突破。然而，渡边真人，刚才你承认了自己能够跳跃这个高度的城墙。对身为剑舞赛冠军的你来说，入侵王城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是吗？】
【……】
我沉默不语，没有回答。但埃利奥特并没有打算放过我，他进一步拉近与我的距离，然后继续说道。
【你刚才说没袭击余，但这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渡边真人，你在这神圣的裁判所说谎了。余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之前的言行也是谎言呢？比如，否定那些罪证的证据之类的……】
【我有异议！】
雫举起手，厉声制止了埃利奥特。
【教皇大人，埃利奥特王的猜疑没有任何证据，这是毫无理由的逼问。】
艾默里克点了点头，然后对埃利奥特说道。
【承认。埃利奥特王，请注意言行。】
【十分抱歉，教皇大人。】
埃利奥特离开我的面前，他走到会场的正中心，接着震声说道。
【不过，渡边真人的确在证言上说谎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陪审团互相看了看对方，然后认可的点了点头，看来他们也认同了埃利奥特的观点。
直中要害。即使是雫如今也只能咬着嘴唇，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反驳。
【我……】
【你还想狡辩吗，渡边真人。】
我还没开口，埃利奥特就打断了我的话。他踱步走到我的旁边，然后贴着我的耳朵细声说道。
【你以为，余这里就只有那一张照片吗？余并不介意哦，把你和“某个人”一起袭击余的照片发出来。】
【埃利奥特，你——！】
这个该死的混账！他之前那一连串的提问果然是为了把千凝卷进来！
我狠狠的瞪向埃利奥特，银与黑的光粒在我身边噼啪作响。但还没等我发作，埃利奥特便冷声说道。
【你明白的吧，渡边真人。】
他那双灰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的温度，简直如同是一滩死去的湖水，只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余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可以舍弃。地位、名誉，金钱……这所有的一切，对余来说都是垃圾。只是将区区当红歌姬判处死刑，根本不足挂齿。余并不在乎人们怎么评价余，反正，余早已将自己的一切都沉入了泥沼的深渊。】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埃利奥特的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那默然的双瞳中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虚无。
【你这混蛋……】
思考再三后，我咬着牙，将手中闪烁的黑色魔力收了回去。
他早已抛弃了一切，所以他也没有能失去的东西了。他的眼神是这样诉说的。
为了自己的目的，埃利奥特能够轻易的摧毁一切，同时毫无顾虑。
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人，莫过于此。
他的黑暗我无法预测，仿佛只要我伸出手，哪怕只是简单的碰触，都会被吞噬其中。也正是这份恐惧，让我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
看到我收回魔力后，埃利奥特满意的离开了我身边。
【教皇大人，证据确凿，而且被告人似乎也没话说了。所以，请您下达最终的裁判。】
【唔……】
艾默里克陷入了沉默，他盯着那张照片，似乎也有了定论。
不过，雫并没有放弃。
【我有异议！】
雫站起来，然后不服输的瞪着埃利奥特说道。
【考虑到第一次辩论的结果，埃利奥特的照片极有可能是伪造的，所以不能当作证据！】
【真可笑。】
埃利奥特轻哼一声，一脸不屑的表情。
【雫卿，事到如今你还妄图质疑余吗？结果已经确定，再说，和第一次不同，这一次你已经没有证据反驳余了。】
【……啧！】
雫咬紧嘴唇，正如埃利奥特说的那样，第一次雫之所以能够让证据作废也是因为她自己这边也有类似的证据。但这次不同，她什么都拿不出来。
沉默数秒后，雫无视掉埃利奥特，对艾默里克说道。
【那一天哥哥有不在场的证明，我有证人。教皇大人，我申请审议会下次再举行，证人我会在下次带来的。】
【是双引号的“证人”才对吧，雫卿。】
面对埃利奥特的嘲弄，雫立刻回击了过去。
【呵，与你不同，我可不是那种会做伪证的人，埃利奥特。】
【不，我们是一路人，渡边雫。这点你与余都心知肚明。】
【……】
雫死死盯着保持微笑的埃利奥特，并没有反驳他的话。事到如今，他们的话中早就不带任何敬语了，他们两人的敌意全都毫无保留的展露了出来。
【随你怎么说，埃利奥特。】
雫重新看向艾默里克教皇。
【教皇大人，根据审议会的规则，如果能找到新的证据，我有权利申请审议会再开。】
【的确如此。但是，渡边雫大人，您应该知道，如果找不到证据的话……】
【我会负起责任，辞去贵族的职位。】
雫想也没想就回答说，她的双瞳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迷茫。
【是吗……】
看着雫充满决心的表情，艾默里克点了点头，认同了雫的觉悟。在得到教皇的认可后，雫瞥了一眼埃利奥特，然后小声的说道。
【下次可不会这么简单就让你得逞了，灰之王。】
【不。】
埃利奥特坐下来，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
【或许，已经不会有下次了，“曾为传说的冒险者”。】
【梦话就说到这里吧，埃利奥特。哥哥，我们回去——】
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个人打断了。
打断她话的人不是埃利奥特，也不是教皇与陪审团，而是——
【是我干的。】
我。
我看着艾默里克教皇，然后一脸平静的说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干的。】
话音落下，全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除了早已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埃利奥特外，教皇，陪审团，雫，以及所有的观众全都傻眼了。
然后——
【欸？】
雫不敢相信的走到我面前，接着挤出一个笑容对我说道。
【哥，哥哥？我没听错吧？你刚才是……认罪了？】
我沉默的点了点头，看到我的反应后，雫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双手抵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全然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为什么哥哥你突然会……我们还没输，下次的审议会我绝对会让哥哥无罪的！】
【雫，够了，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为什么！明明哥哥你什么都没做错！啊，我知道了，是埃利奥特对吧，是那个混蛋威胁——】
【雫。】
我静静看着情绪逐渐激动起来的雫，然后摇了摇头。在看到我的表情后，明白已经无法阻止我的雫仰起头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
【……唉，既然哥哥你这样说的话。】
【抱歉。】
对一直为了我战斗的雫，我诚心诚意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虽然很对不起雫，但没办法。千凝好不容易才做出决定走向明天，事情的起因本来就在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能把她拖下水。
【埃利奥特。】
我看向埃利奥特，在明白我眼神的意思后，埃利奥特轻轻一笑，然后说道。
【贤明之举。】
他拉起衣服，在观众视线的死角处，当着我的面将其他的照片烧得一干二净。
在看到照片消失后，我安心的吐了口气。埃利奥特轻轻弹了下衣袖上的灰烬，接着对我说道。
【渡边真人，你是个温柔的人，这点余也承认。但是——】
埃利奥特话锋一转，他抬起头，看着远方，然后低声说道。
【只是温柔的话，是什么都守护不了的。】
那句话既像是对我说的，又像是在说他自己一样。如今，在那双浑浊的灰色双瞳中映衬的，想必依旧是那个雨天的情景吧。
【……哈！】
终于反应过来的教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然后向我确认道。
【渡边真人大人，请问，您刚才的认罪是认真的吗？】
【是的，教皇大人。】
确认完毕后，虽然艾默里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轻吸一口气，然后对骚动的人群朗声说道。
【那么，既然渡边真人大人已经认罪，我在此宣布。】
啪啪。
艾默里克敲了两下桌子，然后说道。
【被告渡边真人的反驳无效，维持死刑原判。审议会，结束。】
人群议论纷纷，同时不敢相信的看着我。毕竟他们怎么样都没想到，这场针锋相对的审议会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迎来结尾。
教皇与陪审团依次离席，在离开之前，埃利奥特特地走到我和雫的面前，然后说道。
【很可惜，雫卿，这次完完全全是余赢了。你们兄妹两人就好好珍惜下这最后的时光吧。】
因为赢了，所以埃利奥特的心情格外的好。不过雫并没有回话，她低着头，就像是没听到埃利奥特的话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真是无趣。】
看雫没有什么回应后，埃利奥特无聊的摊了摊手，然后离开了。
会场的正中心只剩下我和雫两人，我看着自己的妹妹，只感到内心传来一阵绞痛。
她是为了我才战斗至今的，如今，却又因为我的投降而输掉了审议会。
前段时间我还大言不惭的说凯践踏了蒂法的心意，但没想到没多久我也变成了他那样的混蛋。虽说事出有因，但我伤害到了雫这件事是不容置疑的事实。所以，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深深对雫低下了头。
【抱歉，雫……真的是，十分抱歉。要不是我，你肯定已经赢了。】
【……没关系，哥哥。】
雫抬起头，就和平常一样，笑着对我说道。
【我知道，你会做出那种行为肯定是有原因的。我猜是埃利奥特那家伙抓住了你的把柄，没错吧？】
【哈哈……】
看着雫早已看透一切的表情，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原因……原因啊……追根究底，我会让埃利奥特抓到把柄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想在千凝面前耍酷。在已经变成这种状况的现在，只有这句话我怎么都说不出口。
【而且，这点我也早就——不，没什么。】
雫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在想了想后，她就放弃了。雫伸了个懒腰，然后看着空无一人的审判席说道。
【……结果，还是输了啊。】
【雫……】
我拼命思考，寻找着能安慰自己妹妹的词语。但是——
【真的是……】
突然，雫的嘴角露出一个我所熟悉的笑容。
那个完全不像是输掉审议会的，绝对在打算什么的灿烂笑容。
【完完全全，“输”了啊。】
于是，就这样。
在死刑的宣判以及雫令人不寒而粟的笑容中，我人生第一次的审议会，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