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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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金领的工作，开着豪车压马路这曾经是我儿时的梦想，现在几乎已经实现了。当然，如果现在坐在副驾驶上的是个妖娆女郎而不是我这写满一脸晦气的儿子，而我的目的地是夜总会而不是我的宅子，那就真的完美了。
六点啊，小男人老男人们的乐子时光，而我必须得接孩子。
“小子，干嘛整天愁眉苦脸的，好运都会飞走了哦！爹再教你一条人生哲理：人啊，要学会包容，学会排解生活中的那些小小的不如意，这样才能幸福哦。”
说完，我摇下车窗，指着前面那辆突然超我车的混球黑卡骂到：“前面的傻x黑卡，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破车似乎挺值钱的就可以闭着眼睛开车了，信不信老子砸了你的后窗！”
呃，失态失态，唉，我这当爹的也不合格啊。所以说啊，我这种正该好好浪一浪的年纪给我塞个儿子我也不懂怎么带啊。
坐在后座的这个拎着个挎包的初一生就是我的儿子了，懒懒散散得好像一个老头子，那小子斜眼瞅了我一眼，叹到：“唉……你不懂，好好开你的车，别翻了。”
“小子，你跟你老爹说话别这么高冷行不行，好歹你爹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尊重我一下成不？”
“你脸皮那么厚，还怕这个？”
“你小子……要是我小时候敢跟你爷爷这么说话，早就让棍子把腿打断了。唉，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现在跟你说什么话估计也就是反效果，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倒也不是那样……只是你这个人真不适合做父亲罢了。”
这孩子的嘴好毒啊，到底是随了谁呢？嘛，虽然我自己也有点自觉就是了，在我自己的认知中，我还是个老小子呢！所以说让我带孩子什么的，唉，真是。
“不说这个了，你这一脸愁眉苦脸的总不会是嫌弃我这老爹嫌弃成这样的吧。”
“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是最近我在学校里说我闲话的人比较多。”
嗯？这可不能当做没听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校园欺凌？再这样下去，莫非就是要保护费的霸凌然后再是孩子厌学成绩一路下滑然后产生心理障碍……
我颤抖着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问到：“所以呢，你有没有告诉老师？”
“没。”他摇摇头，我的心里一沉，语气也多了一点冷峻。
“他们都说你什么？”
“说我是个富二代，我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个有钱的老爹。”
“去他妈的狗屁，一群弱鸡自己不行还敢嘲笑强者，这年头真是什么事儿都有。后来呢？他们还说什么？”
“没了，我把他们揍了一顿，后来他们就不敢说了，但是我心里很不爽。”
“呃……同学之间还是搞好关系比较重要，下次揍得时候稍微轻点。”
不愧是我老五家的儿子，真是不让人操心的好娃。呃，这样应该没问题的……的吧。
“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开车接我了，我骑自行车回家，反正离家也不远。我要独立，至少先从自己上学开始。”
“这不行！呃……我是说咱还有商量的余地不……”
“我都快十四了，再过两年我就能考驾照了！你打算把我护到什么时候？”
呃，这个就你不懂了娃呀，不接你我还有什么理由把公司那些该死的应酬推了？话是这么说，为了儿子身体力行的的教育问题，我似乎不得不让步，毕竟他还是比较有理的。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自行车？”
“不用你买，我同桌买了个车子不会骑，她答应我只要我能每天骑车送她回家就把车子借给我用。”
“你会骑车？什么时候学的？等等，我记得你那同桌是个女娃吧，她家长同意吗？”
“我会骑，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学的，没问题。”
真是简明扼要的回答，娃真是长大了。唉，不是总说吗，孩子的成长是不会等家长去发现的。但是，什么年纪做什么事儿，这话还是对的，这一点我必须告诉他。
“你这孩子，趁着现在还小多依靠一点我吧，你这样总让我觉得我这老爸当的太多余。我知道你自尊心很强，不想再依赖我了，但是现在就让你独立的话还是太早太早……外面的社会真的很难过，就算是天生的天才、天生的强者，能不能成功都得看机遇。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回过头来你就会懂你现在追求的‘年少有为’是多么可笑的东西，根本只是满足虚荣的装饰品，毫无意义。”
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反正这回家最后的一点路我们是没再说什么有营养的话题了。
把他送下车，我便以“见一个老朋友”为由打发他自己回去。我们家没住那种有钱人喜欢的独宅，而是在一个环境比较好的环内小区买的单元户，进门有钥匙就够了。
老实说在酒馆跟胖子喝的几盅让我意犹未尽，但是现在却不是时候，我今天得去见两个人。
开过半个城市，我在太平陵园的停车场存了车，在买纸花的小孩子们手上买了一个我认为最漂亮的花圈，和工作人员点头打了招呼，便踏进墓园，找到我最熟悉的那两个坟头。
五年了，外头变了很多东西，只有这里什么都没有变，种在泥土中的墓碑不会像树木小草那样长高，也不会降低，还是直挺挺得树在那里，高高的顶尖扎得人心里难受。
慈母刘湘云之墓
爱妻秋白雪之墓
这两个曾经我最重要的人，现在被我合葬在一起，墓地不是一个能让人笑出来的地方，扫墓也不是春游那样值得开心的事，我是个坚强的男人，所以我不愿做什么掉眼泪那种事。没错，这次来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意义，只是今天恰好是她们的祭日这种不得不来看一下的日子，所以我来扫墓。
你问我为什么不带那孩子过来？嗯……其实我也想过，但是我不想让那孩子看到秋白雪的坟，这毕竟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要是他知道我最爱的女人本来就不是他的生母，我不敢想象我们父子之间会怎样。
“我那儿子，他天天说要独立，你们说说怎么办啊……胖子居然说他要金盆洗手、浪子回头，你们说现在的世道乱不乱……公司生意又不好了，最近老板盯我盯得严啊，几天都没上我那赚点零花钱的小网店看了，估计信誉都被拉到零了吧，我明明也好好经营过的说……”
背靠在坟头上，我发起了这一年来所有的牢骚，现在还能让我这样的年纪发牢骚的也就是这里躺着的两位了。但是，总在这种时候就会有人来找我麻烦。
就像是电影里面经常看到的镜头，黑西装的黑墨镜们。
“有事儿说没事儿滚！”
我十分不高兴得对那个站在一堆保镖中间身材前凸后翘的美女小姐低吼，你们以为站得远些我就看不见吗？
“少爷，五年了，你也应该听我们说点话了。”
“不叫我少爷咱们还能接着聊，夏夏，至于闲杂人等你看着办。”
美女低声道：“你们出去。”那些保镖就很听话得出去了。
“地位不小了啊，五年前你也就是和这群家伙同一个级别的程度，现在都能当狗使唤了。”
“托你的福，我现在才不能把他们当畜生一样使唤。”
“阻碍了您的晋升我还真是抱歉，那我就透漏一点东西补偿你好了。现在当你顶头上司的那个老家伙别看他平时仙风道骨的其实是个老色鬼，你要是愿意穿的少点说不定就能突破升级的门槛了。”
我就是在侮辱她，没别的意思，可惜，现在她似乎不吃这套了。
“比起那个要是你肯亲自帮我，我说不定能升得更快。”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人不鬼说胡话，你练的不错啊。
“喂喂，我老婆和老娘还在这儿呢，你想诱惑我也得问问她们乐不乐意啊，要不你下去问问？”
“少爷，您真喜欢开玩笑，我们还是把老夫人请回府上正式得问问吧。”
唉，嘴皮子斗不过了啊，丫头也不是原来那个笨嘴笨舌的天然呆了，现在她是老头子手底下的得力干将，都是一代独领风骚的女强人了。
“这可不行，我娘现在可喜欢我媳妇了，现在她哪儿也不会去。你回去告诉老头子，他要是真的想我娘，简单，让他把自己往棺材盒里一装，我在我娘旁边给他挖个坑，我让他和我娘永远在一起。”
“父子没有隔夜仇，你难道真的到死也不愿意和老爷和解吗？”
“到死？不不不……人死就没恩怨了，所以我的誓言也是到死不相往来而已嘛。嘛，其实我心里也有一个困惑，只要你能给我解开，我什么都听你的。”
“请夫人回府也可以？”
“没错。”
“请你回来也可以？”
“没错。”
“是什么困惑？你告诉我，我会请世界上最厉害的心理研究团队全力攻破它。”
“那你听好了啊……我的困惑就是——老子凭什么听你们安排！”
我吼出来以后，气氛就这么陷入了短暂的僵硬。
“……打扰了，我们明年再见。”
被我叫做夏夏的的女人过身，大概不想让我看到她现在的表情，我倒是很想看看有多精彩。
“本来应该是一开始就对您说的，可惜您一开始就没有和我对话的打算。这是一个暂时只有上层才知道的内部消息，在昨天老爷已经决定宣布退出第一联盟，我希望少爷您也重新考虑一下吧。”
“你说什么！”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想叫住她，可惜人都走了，我铺了张报纸坐在地上，敲着母亲的坟头叹到：“他那边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这边子欲养而亲不在，老头子这一手玩的太大了，我该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又来了一个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的客人。
一个看起来还相当精壮的老头子，装模作样的拄着一根龙头拐，另一只手搂着花，身穿一身白衣简式丧服。
我被吓住了，真的。看着那个老头子慢慢的走过来，我没站起来，也没说一句话，就是这么默默盯着他。
老头子似乎也装作没看见我，默默走到母亲的坟头前，把龙头拐往地上一插——这地是水泥的，把那大束花往坟头一放，口中念念有词：“这地方埋你妈，太小了。”
“喂！”我忍无可忍，“今天是吹了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也吹过来了，大集团不管想起来跑来上坟了？嫌我给挖的坟头小？那么当年你怎么不来亲手挖个大的！”
“果然，这坟头太小了，你妈在里面肯定委屈，把旁边这个坟给并了，我觉得还勉勉强强。”
他指的是那刻着“爱妻春白雪之墓”的坟头，一句话就让我两眼充血。
“老头子，你这是嫌命长了吧，你在我面前说这话是想现在就下去陪她？”
“霍。”老头笑笑，“你杀不了我，你还不配。”
那一瞬间我几乎就要暴起，但是我脚前方的地面突然多了个弹坑，让我重新冷静下来。
“狙击手……是‘射水鱼’吗？哼，哼哼……果然不是一个人来啊。”
被锁定的前提下，我对那位有名有姓的狙击手能一发子弹让我下去陪坟头下的两人这点毫不怀疑。
“别不服气，我的龟儿子，我早就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不是任何一位第一代、第二代单独就能达到的，而是像这样经历了岁月，经历了无数的洗礼所掌握的名为‘权力’的东西。”
权力，这话放在十年前我会嗤之以鼻，但是现在我除了默认毫无办法。
“本来这里就是公墓，你爱来不来我也管不着。把我娘的坟迁走这事儿你自己一个人做点妄想我也管不着，但是要是你真敢动手，我发誓拼上我的命也要让你这最后些年的活头儿过得很惨，不要质疑我没有这个本事。”
我能威胁面前这个人的手段已经很少了，但是我确实是为数不多能威胁他的人之一，就凭我是他的亲生儿子，还是唯一儿子。
“我当然不怀疑，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还有什么能比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让儿子拼上命对付我这事儿更惨的？”老头子笑了笑，并不好看。
“少给我打感情牌，咱们两个没那种羁绊。”我不爽得别过头。
“我跟你没有，但是不代表我跟我的孙子就不会有。”
他的笑容让我浑身一震，那一瞬间，我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一把揪起老头的领子，并扬起拳。
“听着，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消息，但是我奉劝你赶紧断了这个念头，无论如何，无论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把五色交给你！”
“别傻了！他是现在最贵重的第三代！你是不可能有能力去抚养他的！把他交给我，只有我才能让他挖掘他所有的潜能和价值！”
“他是一个凡人！是我和普通女人生下的种！”
“你放屁！我派过专门的人去诱拐他，结果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你怎么解释！”
“你真干得出来！”
一拳挥下去，发了狠劲，老头子的脸几乎都被我打歪了。
“咳咳……别动手……”老头子吐了一口血，老头子对着远处的狙击手“射水鱼”下指示。
“五生，你听好。第二联盟解散都已经有五个年头了，而我现在也不是第一联盟的人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被那种来自过去立场的分歧左右你的判断。五色是你的儿子不假，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毁了他的前途！别人可以不管，但是我这个爷爷绝对不能当没看见！”
“前途！”我怒吼道，“又是前途！你就只会想前途吗？你知不知道我们除了各种身份以外也是个人，曾经也是个孩子！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给过我父爱，你什么时候也像过其他的父亲那样拍着我的背鼓励过我？你，早就已经放弃身为人的东西了，除了五业集团你什么时候为自己的家人想过？把五色交给你？别开玩笑了，他可是个孩子，我绝对不能允许你再去糟蹋他的童年步我的后尘！他在我这儿，我至少能保证给他足够的父爱。”
“所以说你们这些第二代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三十多岁了，还像一个三岁的孩子一样天真，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国家效力了，而你又有什么价值能拿出来！就凭这样，你们还敢搞什么第二联盟跟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一盟作对，到头来自取灭亡，活该！”
“五业老鬼！你说我可以，要是再敢侮辱我已死的朋友们我今天就在这里跟你同归于尽！”
那个瞬间我的怒火已经高涨到吞噬了理智，如果他真的再说下去，我将毫不犹豫将我面前这个老头撕碎。
正面承受了我的暴怒，那一瞬间，精神抖擞的老头子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
“罢了……罢了……现在跟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时候不早了，希望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从地方把龙头拐拔出来的气候他莫名得费了点劲，晃晃悠悠得走出了我的视野。
“老妈，看来我没法兑现和你的承诺了，这老头子我没办法跟他交流，除了吵架。两位安好，改日我再回来。”
我敲敲母亲的坟头，从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