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好了么？”
“是的先生，这样就好了，祝您生活愉快。”
即使是在严禁大声喧哗的走廊里，这样的声音对于早上的秦商水也十分的刺耳。
住院部的前台在这个早晨少见的没有人，只有值班的护士和负责清洁工作的人员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动着。被清理过的塑胶地板十分干净，有种让人踩上去也会由心底发出愧疚的处理程度。
秦商水没有多说什么，点头致意后，拿着手上的文件包就走了。当然，身边的戴雯萱也是跟着少年一起走了。
跨过长长的前院，就变得开始热闹起来了。许多正在散步，亦或者是在做康复训练的人在沿着这条林荫大道活动，脸上带着的欢笑也是即将康复而由衷发散出来的开心。而秦商水却没有这样的想法——
——我只能算劫后余生吧。
秦商水在心里嘀咕着，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平淡——没有喜悦也没有绝望，而是那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看破红尘般的淡然。
而旁边的戴雯萱依旧是微笑着，频繁地和打招呼的人挥挥手。
两人就并排的走着。
“你看看那个小伙子，板着一张臭脸，好像所有人欠他钱似的。”
“是啊，那么好的姑娘，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被理所当然地误会了。
秦商水对这样的误会十分不舒服，于是往左边走了两步，但是这刚拉开的距离就被快步赶上的戴雯萱缩短了。不得已的，没有达成战略目标的秦商水再次尝试拉开两人的距离。
结果就是，在上演了一场类似于“你抓我”的游戏后，两人直到最后也是保持了那种微妙的距离。
“会被误会的——你不介意么？”
“我想…大概是不会吧？”
听到少女开口说话了的秦商水转过头去，但是却没发现明显的变化。从侧面看的少女才能发现许多不同点，比方说只能到他锁骨的身高，以及完全静止的LED灯。很苦恼地，秦商水挠了挠头。
“这个叫做领域…的东西，还真是奇特啊。”
“其实也不难，就是手机容易没电。”
——也就是说让耳机放出能正常对话的声音比这个还要费电吗！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费电程度了，比Q○，▼信之类还要耗电恐怖的感觉。
“那…这可不妙啊。没电了什么的，要是再遇到之前的事情…岂不是逃不掉了…？”
“没有的事儿，只要我想逃，那些人就追不上我。”
戴雯萱说到这里，像是炫耀似的举起了夹克口袋里放着的充电宝。
嗯…突然拿出这种自然的东西，反而有些不自在的微妙了。
“不过…说到底，你为什么要用领域来说话呢？明明之前都是用…”
少女闻言就突然地跑到我前面张开了双臂，一脸认真地将我拦住。
“我只是觉得，有些话，我想用我自己的嘴，用自己的声带，用自己的器官说。”
此时正值炎热夏季的早晨，通常排除了烦人的蝉鸣后，给人印象深刻的就只有毒辣的太阳了。不过还好，由于树的阴影挡着，从旁边林间吹来的风也是能让人由衷赞叹的凉爽温度。不过——树叶从地上被吹起的风声，以及远处扫帚和水泥路产生的“沙沙”声，都在此刻被消音了。明明能看见事物，却听不到他们的反馈，这样的违和感——
——领域…的作用么。
“我想说，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这是其一。即使是被你不经意间救了的，但是我还是想对没有自觉的你说一声谢谢。因此作为回报，我会救你一次。”
——秦商水面前的少女这样很认真地说着。
“不，你也说了，我是不经意间救了你，所以没必要如此郑重——”
“但我就是觉得要心怀感恩，起码对救我命的人这样。”
秦商水平淡的脸稍微松弛了些，随后露出了僵硬的微笑。
从这样的表情也能看出，秦商水并不擅长接受正面的道谢，或者是感恩，再往后退一点其实可以看出——秦商水本来就是个完全不擅长交际的人啊。
“好吧，随你。不过如你所见我还好好的活着，所以麻烦请不要抱着那种‘就算杀你一次再救活也要完成承诺’的决心。”
“不，与此相反——你已经被我救了，而且正是用上述的方式。”
——诶？突然之间说的啥呢？
秦商水脸上的表情足够说明他内心的疑惑。而确认不是恶作剧的笑容在戴雯萱的脸上出现后，一颗渲染着对面不怀好意的汗水沿着秦商水的脸颊滑落。
“你救了我，所以我将半死不活的你杀了，再让你重获新生——大体的计划就是这样铺设的，而我也成功了。”
做出这样恐怖发言的少女——戴雯萱，就笑着拍拍手，仿佛说着“哎呀这样可能就最好了吧”的表情在脸上呈现着。
明白了。
突如其来得通畅感觉从心里升起，秦商水在此刻暗自嘀咕着。
因为领域的效果是共享的，所以戴雯萱也通过暂停的时间获取了额外的时间，做出了反应。然后将陷入震惊的秦商水带到立交桥下，通过事实击碎了现实，最后将秦商水说服，接受了新的事物——这样的计划。
“——不得不佩服，想出这样的计划。还认真地实施了的你。”
秦商水叹了口气，脸上的苦笑仿佛在嘲笑着谁一样，随后迈出与之前一样的步子，走到了与戴雯萱并肩的位置。
“走吧，带我去见识一下，你那未知的力量吧。”
……
“话说回来，少白怎么不说话？你也知道他在的吧？”
这时秦商水和戴雯萱正在地铁的站台上站着。因为正值上班高峰期之后的时间段，几小时前仿佛多到要从地面下溢出来的人群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稀稀拉拉站着的那么十几个人——这其中正好就包括相貌异样的少女和相貌不算太出众的少年。
“他还很忙，因为组里面有两个任务啊。”
啊听起来是个相当危险的组织呢…应该好好考虑如何不加入的说辞了。
秦商水这样想着。
“你们组…记得叫做GOE是吧？为什么叫做GOE啊？我想了想…应该不是英文的简写吧？”
“嗯…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啦，得问少白才行啊。”
“诶…?得到了有趣的情报呢。你们似乎是在少白手下办事啊？”
“嗯…差不多，但是因为他总是神出鬼没的，又经常性脱线。所以为了拯救这个没救头目所创造的组织，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成为老大了。”
也就是说我已经和两大邪恶头目见过面了——一个很熟，另一个自来熟。真是个如字面意思般——脱线的组织啊。
想到这里，秦商水忍不住笑了出来。
“喂你又在想什么失敬的内容啊？脸上的笑容真是恶心啊！”
“啊抱歉——”
这样沉浸在你问我答的时间一直持续到了太阳落山之后的不久，秦商水用着疲惫不堪的双腿迈下了最后一步路，抵达了目的地——那个立交桥的最顶上。随后“扑通”一声坐到了地面上。一男对女——或者说孤男寡女在太阳下山后来到了四周都没有人烟的立交桥上。真的是——
——不让人联想到会做奇怪事情的奇怪家伙身上都不行啊…！
“所以为什么我们得从修理通道爬上这么偏僻的桥上！”
“你蠢啊？老娘跟你走了一天，七拐八拐的来到这个视野很好的地方难道是带你来赏月的吗？啊不就好棒？你看，天上月亮多亮多好看啊。”
突然间变得气急败坏的戴雯萱一边冲我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一边像是做示范似地伸出手，指向了天空。而秦商水闻言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不好意思，今天晚间天气多云。朦胧的月光透过云层，已经衰减成了不能当作月光的亮度了。
“所以…你们组织就在这里？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其他人呢？“
“你闭嘴啊！一路上你问了多少个为什么啊？你是百科全书还是十万个为什么啊？啊？我充电宝都要没电了！“
愤怒的戴雯萱从兜里抽出只剩下一格电的充电宝，作势就要丢过来。秦商水像是只受惊的猫，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副“拼上性命也要躲避开”的表情。
“你也不也说了很多‘啊’嘛…难道你…”
尝试还嘴的秦商水在瞧见了戴雯萱即将突破怒气极限值的脸后，硬生生咽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静静地等待着她之后要做的事情。
“好了，就像现在给我安静点，我要敲门了。”
说完这句话后的戴雯萱背后，凭空出现了一个小点。这个小点发出微弱的光芒，不受重力似的漂浮在空中。比天上遮住月光的云更要悠闲一般往前加速。紧接着，这个小点便化成一条光线朝着她前方的桥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了过去。
在秦商水反应不了的时间差内，本来空无一物立交桥上，突兀地被撕开了一个黑色的大洞。这个大洞拥有一种似乎不会反射任何光的性质，使它本身变得极致般的黑。洞四周像是清澈见底的湖水被投了一颗石子一样，有些让空间扭曲的波澜。
洞——或者说是四维上三维的洞一样的球体，就这样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这…”
“好啦，别愣着了，赶紧进去吧！”
展现出胜利欢笑的少女将一脸懵懂的少年推进了那个黑色的洞。而少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