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死路，一条生路。
用死亡来结束这一切，或者找到这个时空“陆凡”的所在。
而这两条路的必经之地，就是那栋我曾经救下少女的16层高楼，现在我正站在那栋楼的楼顶。
脱下白色的平底鞋，赤裸着双脚，我站在了那栏杆的外沿之处，望着楼下地面上小得就像是手间里蚂蚁一般的人，心里感觉到有些晕眩，有些畏惧，但这幅身体却站得异常笔直，等待着我意识的操控，毫不犹豫地结束这一团乱麻的人生。
“按理说，这家伙不应该来吗？”我算着时间点。
但我突然意识到，现在蒋沐清不过是初中而已，我见到她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她升入市二中，再转入我们市一中的时候。
差了将近一年多，他怎么可能来？难道说我的胡乱操作加剧了少女结束生命的过程？
果然是天才呢，遇到这种事情居然还能忍受一年多，我作为一个男生，感觉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还有一种可能，也许是她天才般的努力，让这些事情延缓发生了一年多吧
算了，跳下去一了百了了，我淡然地看着楼下来往不息的车辆和行人。
奇怪的是这次居然没有人来围观，最后一点存在感都不给我吗？这该死的老天。
不会有人来了，我彻底绝望了。
我的意识稍微一松动，那副身体居然自己向前动了起来，翻过护栏，接着便一脚踏空，跌了下去。
“等等！”突然，一只手臂从护栏里侧伸了出来，拉住了我的手。
“你不能死呀！想想你的父母，老师，同学，你这样做，他们会伤心的！”熟悉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这不是我原来的声音吗？
“陆凡？”
发现生路的我，顿时又充满了希望，激动地把另一支手也伸了过去。因为我很配合，他很快地把我拉了上去。
我蹲在那里，喘了好几口粗气，然后看向这个“陆凡”。
他靠在墙壁边，同样也在大口喘着粗气。
看起来，他应该是我现在高中生的模样，难道时间一瞬间就前移了？我已经搞不懂这个世界了。
“把我身体还回来，可以吗？”
我猜他和我变成了蒋沐清，有很大的联系。
但是他像没听见一样，呆呆地看着我，然后像是在念标准答案一样冲我说道。
“这种事情，应该由家人和朋友来做吧，我们只不过才见第二次面而已。”
“嗯？”
他在胡说个什么？
“就算是陌生人的点头之交吧，就算有微微的好感，那也称不上喜欢吧？”他不理我，继续说道。
“什么鬼？我要你把身体还给我！”
我实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双手捏住他的脖子，摇晃着他的身体。
“就亲人来说，有亲情，男女之间，有爱情，我们只是陌生人吧，对你来说，我只是算个活雷锋而已。”
我的力气是太小了吗？丝毫没受影响的他，还是在继续不知所云中。
“高中生应该以学为主，现在谈恋爱有什么意义吗？除了浪费学习时间和分心以外，对我们没有任何益处。同学，你是在礼堂分享学习经验的年级第一，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吧。”他还是在一副装逼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是好讨厌。
“够了！滚开呀！”我发出蒋沐清歇斯底里的声音。
让这个混蛋占据着我的身体，就会说些冠冕堂皇地话，什么都不做，就是在动嘴，顶什么用？把我身体还回来呀！这个身体已经没救了！我不要再被锁在里面！
他看着我微笑着，一副想要安慰人的表情，看起来是很温暖，但这幅表情一动不动，就像是贴在脸上的面具一样。
真是恶心，真是垃圾。
算了，看来我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我扭头翻过栏杆，纵身跳了下去，整个动作没有丝毫地拖泥带水，但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支手又像是老鹰抓小鸡般，将我拉了上来。
又是这个假陆凡。
“你让我死了吧，我求求你了！”
我已经快要疯了，你这是要干嘛？
“你不能死呀！想想你的父母，老师，同学，你这样做，他们会伤心的！”他和蔼可亲地说。
我的天，他居然毫无违和感地再一次说出了同样垃圾的话。
“让我死了吧！”我跪在了他的面前，抱住了他的腿，乞求着他。
难道我以前就是这样的一个白痴吗？看起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渣！
“不要难过，你看，我把你亲近的人都带来了。”“陆凡”伸手将我扶起来，示意我回头看。
“那是你的父母，他们在等你呢。”“陆凡”指着不远处。
我顺着他的眼睛往去，看到一个身子在前头却完全扭到后面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正在和眼睛男拥吻的中年女人，他们两个的身体完全融在了一起，像是个连体的怪胎。
“那是你的老师，正准备给你辅导功课呢。”“陆凡”又指。
我呆呆地看向他指的方向，蒋沐清的各科老师，全部手里拿着厚厚的作业和卷子，那垒得高高的作业和卷子完全把他们的脸遮住了。
“还有你的朋友和同学，他们在等着你玩呢。”“陆凡”最后指了过去。
那一群男生女生，他们和蒋沐清都一样的学生，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脸上都贴着情书，而这些情书上面居然爬满了蠕动的蛆。
“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我一步步后退着。
“这些都是来关心和照顾你的人呀？”“陆凡”把我推向他们。
“我不要和他们在一起，他们都是妖怪！快把我的身体换回来！”我尖叫起来，紧紧抱住“陆凡”。
“身体？你是要这个吗？”在我面前，他扭住自己的脸，然后扯弄起来，最后居然把它轻松地撕了下来，然后递给了我。
“你的脸……”我没接“陆凡”的“脸”，而是直愣愣地看着他。
撕下一张脸之后，“陆凡”的脸居然完好如初。
“这种面具，我要多少有多少，你还要吗？”说着，“陆凡”又轻松地撕下了一张。
“啊啊啊！”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感觉就像要疯掉一样。
看着这四面八方，向我聚来的怪物，我只好原地蹲下，把头埋在胳膊里，害怕得浑身发抖，我告诉我要坚强，不能输了最后的颜面，但是这幅身体却嚎啕大哭起来。
我被世界所抛弃，还永远被关在了一个以拯救为名义的牢笼里。
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
……
立秋了，晚上的月亮有些昏暗，房间里没有开灯，所以很黑，但还是有一丝冰冷的星光撒在了少女纤细的双腿上。
少女倚在书房的门廊上，靠坐在那里，等着我的答案。
她穿着单薄的吊带睡裙，坐在那里，似乎是有些冷了，用胳膊搂住了双腿。
“如果是陆凡的话，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吧？”蒋沐清颓然地望着我。
“不行，我只会被你做得还差，这种事情，任何人都做不到吧！”我的情绪激动了起来，甚至连跪在袋装方便面上，异常辛苦的双腿都忘记了。
“我还想，如果是陆凡的话，一定就可以不这么差劲了吧，没想到还是不行呢。”蒋沐清悻悻地笑着。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把什么都告诉我真的好吗？”我感觉自己坚硬的内心，都有点承受不起。
“因为我想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呈现在陆凡面前。”少女扭过身子，认真地看着我。
“毫无保留？”我很是心虚。
“嗯，毫无保留。”少女肯定道。
“我……”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这种事情，我根本就办不到。
亲情，友情，爱情，哪一样我都给不了你呀，你这样毫无保留真的好吗？我真的是一直在骗你呀！
“陆凡……”她看着我退缩的样子，苦笑着。
“明明除了你，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而你还这幅样子，你这个笨蛋！”
她突然哭了起来，她抬起腿，把泪流满面的脸藏在了膝盖后面。
……
“陆凡？”
但是，当少女伤心欲绝的时候，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紧紧抱住了。
“放心，我永远……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抱着她的我，什么都不去想。
就抱住她就好了。
未来的事情，谁有能说的准呢，先处理好当下吧。
“陆凡，陆凡……”
少女嘴里不停地叨念着我的名字，瘦弱的双臂也攀上了我的后背。
而那只夜里从来不睡觉的小黑猫，也蹑手蹑脚地跑了过来，莫名其妙地往我和蒋沐清的身体之间钻，实在钻不进去的它，一怒之下，张牙舞爪地攀上我的后背，一路蹿到了我的肩膀上。
然后，它懒洋洋地把前爪伸到蒋沐清的肩膀上，用自己的脸蹭蒋沐清眼角的泪水。
……
哎，一个少女，一只好猫，和一个忘掉思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