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夜游洛家公馆这件事，我才知道了下地窖，或者是盗墓为什么必须要手持一个蜡烛了。
并不是某些玄而又玄的书上所写得那样，说什么如果鬼吹灭了蜡烛，证明这里存在着恶鬼，要马上退出，不然身家性命不保之类的。
蜡烛熄灭了，确实应该退出，这是因为氧气含量不足，长期的封闭有机体腐烂又聚集诸如甲烷之类的有毒气体。
轻则导致幻觉，重则令人窒息死亡。
洛家公馆的窗户被厚厚地防尘窗帘遮挡起来，外墙又爬满各种各样的绿枝藤蔓，幸好是地上的建筑，只存在着轻微的氧气不足，人稍微进去一下没有什么问题，但进去之后长时间不开窗户，就会引发各种各样的身体不良反应。
对于一般人来说，例如茶荼，只是感到身体非常的冷，对于像我这样对这所宅院有特殊希望的人，自然会展现出我所希望的幻境。
尤其是在听到蒋沐清的声音之后，这个幻境的美好程度简直是急转直下。
蒋沐清是忙完爷爷交代的家务劳动，见我们许久不回来，才去洛家公馆找我们的。她叫醒了昏睡在沙发上的茶荼，再上楼去叫我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沉入幻境的我，居然看到蒋沐清杀了洛雪，当然这一切并非不可能，如果洛雪真的还活着，蒋沐清一定会这样做的。
看到蒋沐清杀了洛雪的我，打算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蒋沐清以命偿命，先用了双手掐她脖子，再用枕头蒙她的嘴。
绝对看起来很可怕的吧，因为我当时想得就杀死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幸好门外的茶荼发现情况不对，就在蒋沐清快被我弄到窒息的时候，一个肘击砸到我的后背，把我推开了，又打开了洛雪卧室的窗户，外面新鲜的空气吹了进来，消弭了所有不该有之物。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能看到的东西，只有茶荼手里拿着的依旧在发光的手电筒，还有一边喘着粗气，并且大声咳嗽的蒋沐清。
洛雪的床上，书桌上，衣柜上，和客厅一样蒙着厚厚的塑料布，台灯也被装到纸箱里，放到了书桌旁边的地板上。
自己在满是灰的床单上滚了好几个来回，浑身上下搞得脏兮兮的。
“陆凡……你……是要杀死我吗？”
蒋沐清身体倚靠着墙，面容憔悴地看着我，注意到她空洞的目光，我认为她似乎认清了一些事情。
“我……”
虽然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一个幻境，但我刚才确实是想杀死她。
“姐姐，刚才大哥失去意识了，这都是无意识的行为。”
茶荼站在我们两个人中间，想要去帮我解释些什么。
她为我辩解的话，显得非常的软弱无力。
人类用各种思考来包装自己，也许偶尔出现的无意识行为才更能直击内心。
我的内心渴望杀死蒋沐清。
因为法律，道德等一系列的制约，牢牢地拷住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却在无意识的时候突然流出。
茶荼想要把蒋沐清搀扶起来，但是蒋沐清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木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身体摇晃地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心觉大事不妙的我，身体停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茶荼也感受到蒋沐清可怕的气场，呆立在一旁
“回家吧，陆凡，明天，我给你她的日记本。”
蒋沐清走了两步，在门框处停了下来，冷冷地低声说了一句。
“嗯。”
我答应着，身体这才动了起来。
实际上，我有种错觉，我似乎都快忘了日记本这个事情了。
……
晚上，我们各回各自的房间。有些担心的我，拜托茶荼帮忙看好蒋沐清，一有什么紧急情况就及时告诉我。
茶荼注意到蒋沐清神情的异常，非常重视地向我点点头，便陪着目光有些呆滞的蒋沐清进了卧室。
我目送着她们进去，自己才忐忑不安地回到了房间，勉强躺下休息又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自觉地想了很多事情，有关于蒋沐清，也有关于洛雪的，最后疲惫的我还是架不住身体的需求，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清晨醒来之后，我发现茶荼坐在我的床头，无聊地摇晃着双腿。
“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看着茶荼僵硬的表情。
“没事，只是大哥，我觉得你变了。”
茶荼轻轻笑了一下。
“变了，为什么这么说？”我坐起身来看向她。
“以前大哥说梦话，常常会喊小雪的名字，但现在，我听到的是蒋沐清姐姐呢。”茶荼冲着我苦笑。
“我有说梦话吗?”
梦话被别人听到还是有些尴尬的。
“我真的不明白呢，为什么大哥身边都是这样的女孩子，全身心地喜欢着大哥，让任何人都没有一点可以插进去的空间。”
茶荼说着说着，眼睛里居然隐约撅着泪水。
少女坐在床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完全呆住的表情。
“那个……”
我想用手帮她擦掉眼泪，却被她用手挡住。
“我知道蒋沐清姐姐在哪里呢，跟我来吧。”
她从床上站起身来。
于是，我跟着茶荼，出了房门，一路走着，七拐八拐，沿着小镇的青石阶，来到了昨天放河灯的地方。
清晨的水库湖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远处朦朦胧胧的，还有几首小渔船在撒网捕鱼。
此时，我和茶荼正站在河流的出口处，这条不大不小的河，从这里进入水库。
秋季的水量算是不大不小吧，因为降雨少了，汇集水量也少了，所以河流还算不上非常湍急。
我和茶荼看到蒋沐清站在河流一侧的水泥堤坝上等着我们。
我让茶荼退后，打算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
茶荼也识趣地站在一边，等着我们。
“陆凡，我只问你一遍，你还想要回她的日记本吗？”
蒋沐清站在堤坝上，风吹动着她的裙摆。
她眼睛红肿着，像是在被窝里哭了一夜，怪不得茶荼会起来这么早，估计是被吵着得睡不着，才会跑到我的床边坐着吧。
“那本来就是我的……是她给我的。”
说这句话时候，我稍显有些底气不足，因为后面洛雪的遗言是让我烧掉，但是我实在是割舍不下这段回忆，所以一直保存到现在。
“给你吧。”
蒋沐清把日记本从怀里掏了出来，呈递在我面前。
她冷冷地盯着我，注意着我手的动向。
我很自然地要伸手去接，我没料想到取回日记本会这么容易，也许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让她也可以理解我和洛雪之间的感情了吧。
接过去就意味着和病娇少女分手了。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治疗成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把手伸了过去，在我的手还没触及到日记本的时候，少女把日记本一翻，直接举起来扔到了流动的河水里。
“你干什么？！”
我大吃一惊。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我几乎没有进行过多的思考，在两个女生面前，迅速地脱掉了外衣，跳到河水中去拿顺着水流快速飘走的日记本。
南方的孩子几乎个个会水，小时候我经常在这个河里游泳，去市里上学以后，就很久没有再去了。
一方面没时间，一方面也没场地，需要到离家很远的游泳馆。
况且，现在的水量又不是很大，虽然我很久没有游泳，但是在这样比较缓的水流中取到日记本，还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日记本会不会被水泡坏。
蒋沐清这家伙到最后还是想毁掉日记本呢。
真是好久没有游泳了，突然下水，稍微还有点腿抽筋，但是为了日记本，我滑动着发麻的腿，游了过去，眼看我就要拿到被水浸透的日记本时，身后又是一阵落水声。
我回头看去，发现跳下来的是蒋沐清，她面色阴沉地看着我去取日记本的奋力样子，腿一抬就跳了下来。
落入水中的她，没有挣扎，任凭河水漫过她的脸，很快就消失在了水面上。
这家伙，一看就是不会游泳呀！
我急了起来，一边是蒋沐清，一边日记本，我到底要去救哪一个呢?
日记本因为被水泡透，已经有沉下去的趋势，而蒋沐清那边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变成了不断上涌的水泡。
非要让我选吗？
蒋沐清？
所幸的是，茶荼也是会游泳的，她脱了外衣，跳了下来，从水底把蒋沐清拉了起来。
看到这个状况，我便暂时放下心来，向日记本游去。
“啊！”
正当我快要触及到日记本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我回头看过去，看到茶荼捂着胳膊，面色恐惧地放开了蒋沐清。
河水中飘来一丝血腥。
原来是蒋沐清为了阻止茶荼救她，狠狠地把茶荼咬了一口。
受伤的茶荼还想去拉蒋沐清，但看到蒋沐清恶狠狠的目光，她停住了手，扶住一边沿岸的堤坝，靠在了那里。
蒋沐清回过头看着我，不带有一丝情感，就这样僵直地重新沉入了水底。
她的意思是……
只能我去救她。
这样来说，治疗计划的第一疗程中，最后的希望也宣告失败。
我妄图模拟一个危险的场景，然后换个人救蒋沐清，让蒋沐清知道，别人救她只是普通的见义勇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让我在她心目中的特殊性降低，逐渐普通化，继而达到治疗病娇的效果。
但是，现在有了危险的场景，有了另外救她的人，然而，蒋沐清却封死别人去拯救她的途径，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
我该这么选择?
这时候，我看到水中洛雪的日记本仿佛也幻化成了洛雪的样子，她也在下沉，也在向我伸出求救的手。
我看着两边的情况，暗自沉下心来，做出一个决断。
放弃了那一边。
然后，全力向这边游去，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回头留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