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梦，很生气。」
从一个巨大的虫类尸骸中走出来的果体少女，冷笑着如是说道，让在她面前的凖，冷汗直冒。
但凖是谁？一个游走于刀尖上的亡命之徒！什么样的危险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怪物没有接触过？
最后，还不是都倒在了这个视杀戮为艺术的他脚下？
这个虫族，结局也应该一样。
只是，就在此时，凖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不安。
对未知的不安。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了继续猎杀这条道路，人生不冒险，那还能算是完整的人生吗？
那是已经死去的人生！
凖满是汗水的手握紧了枪柄，他那象征快乐的扭曲笑容浮现在脸上，就这样笑着开了枪。
砰……！
子弹很快，但梦梦，却要更快。
只见梦梦娇小的身体上延伸出了许多黑色的骨头，这些骨头组成的外骨骼把她全身上下都覆盖了个遍，给人一种她有四只手，四只脚的错觉。
然而外骨骼给梦梦提供了双倍的机动力却是货真价实的，她本来就已经很快的速度在这样的配备下简直是如虎添翼，高速飞来的子弹在现在的她眼中只不过是一只慢悠悠的苍蝇，还不及她的一半。
砰……！
在子弹命中梦梦之前，她就已经做出了肉眼难以观察的规避动作，并在之后马上利用恐怖的机动力突进到凖面前，再用双倍的力量使出一记上勾拳狠狠地轰向了他的胸口。
「咕……噗……！」
巨大的冲击力让凖眼前一黑，一口逆血直接袭向咽喉，喷了出来。肋骨大规模断裂不说，他在这一击下已经直接失去了意识，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可言。
梦梦看着昏死过去的凖，冷笑一声，但在她抬起手正准备完全杀死凖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她。
「住手吧，已经够了。」
这个怪怪的声音，也许只有奸商才能发出。对于侍奉了奸商数百年的梦梦来说自然是无比熟悉，于是她收回了外骨骼，转身扑进奸商的怀抱中，并抬起了那张带着兴奋的脸。
「主人，梦梦长高了！」
「哦？」
奸商微微一愣，看了看旁边已经开始干枯的巨大躯壳，才会过意来，他轻抚着梦梦的脑袋，笑了笑。
「原来是蜕皮了啊。」
「嗯！主人，这个人要怎么处置？」
梦梦很享受这只手的抚摸，奸商的命令就是她的一切，只要他下令，无论什么她都会做。
「嗯……，我想想。」
奸商托着面具的尖端，陷入了沉思，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身上掏出了两支马克笔。
「我们来涂鸦吧。」
「好！」
——————
这家伙，怎么回事……？
绮莲布满凝重的脸上，汗水开始下滑，面对鲨的攻势，她显然有点力不从心。
虽然稳健的防守没有让鲨越过防线一步，但很不利的是，鲨正在莫名其妙地变强的同时，只是得到了奸商一点儿补给的她的能源却变得越来越亏空。
「放弃吧，你是赢不了我的。」
鲨提着匕首，那双冰冷而空洞的双眼看着开始喘气的绮莲，冷冷地说道。一开始的犹豫和理智似乎都被抛之了脑后，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化身成只为杀戮的机械。
所以资料上才说圣殿的人都是怪物啊……
绮莲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圣殿自古以来就是神灵的代言人，能使用更高质量的魔力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即便如此，这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神灵，她也不会轻易听命，因为她的主人只有白夜一人而已。
「我不会让你靠近主人的。」
绮莲摇摇头，没错，现在她已经不完全是神灵的核心，没办法站在那个伟大的立场上考虑事情。所以只要白夜还在身后，她就不可能会退让，不然，失去现在唯一的依靠的就会是她，这是她无法再一次接受的事实。
「…………你知道被鲨鱼咬上的感觉吗？」
看着倔强的绮莲，鲨沉默了一下，然后忽然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这笑容搭配在那张正常的脸上，很不协调。
「双重人格……！？」
绮莲脸色一沉，鲨的气场忽然改变了，如果说他之前的气场是摇摆不定的海面，那么现在一定是海面之下，那只迫不及待想要吃人的鲨鱼！
「哦？这被你看出来了。」
绮莲的猜测，在鲨口中得到了证实，只见他继续病态般地笑了笑，嘴中嘟囔着莫名其妙的话。
「你知道吗？圣殿里面的人是不能用真名的，我们有更适合的名字。」
「什么意思……？」
绮莲困惑地看着鲨，她不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拿前辈来说吧，他的代号是凖，全称就是「鹰凖之眼」，这个代号的意思也就是前辈的能力，他在枪的造诣上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天才，就算是在千米之外用普通的手枪击杀目标，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鲨说着，用舌头舔了舔手中的匕首，一副陶醉的样子。
「…………你想说什……！？」
绮莲还是没能理解鲨的话，她不耐烦地想要继续把鲨拉回战斗中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代号？能力？
看着表情越加戒备的绮莲，鲨耸了耸肩，然后邪笑了两声，直接抓紧匕首，一个箭步猛地突进。
「我的代号是鲨，全称锯齿之鲨，你认为我最擅长的是什么？」
鲨踏着独有的步伐，转眼间，手持匕首的他就已经突破了一道道立场屏障，只要在前进几步，就可以一个突刺把绮莲轻松地杀死。
不过，鲨没有采取那么低级而简单的手法，只见他把双手交叉，弯下身子，使出了一击交叉的拦腰斩。
「咬断猎物，才是鲨鱼的本分啊！」
鲨狂笑着，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绮莲被分成两半时血肉模糊的情景。
但……
「滚，她不是你能碰的……！」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从绮莲身后传了出来，紧接着，鲨还没回过神，一把长剑就挡在了他的两把匕首面前，那强大的力道让他后退了好几米，其中的一把匕首还被迫脱手而出，甩出了老远。
「嘿嘿嘿，目标出现！」
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弹开，鲨并有没恼火，他站稳身体，看着挡在莉绮莲前面，面若寒霜的少年，诡异的笑容更加嗜血。
「主人……」
绮莲看着眼前有些瘦弱而熟悉的背影，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她不知道为什么落泪，也许只是对白夜站在面前而高兴，又或者……
「抱歉，稍微被耽误了一……呃、你怎么了？」
白夜一脸歉意地回过头，虽然他还在思考红发少女的事情，但总不可能用心事重重的表情面对绮莲吧。
只是，刚刚回头的他却愣住了，那视线一旦定格在眼泪汪汪的绮莲身上，怎么也移不开。
这家伙，真是一个让人放不下心的家伙啊……
白夜无奈地浅笑着，把手放到绮莲脑袋上抚了抚。
「我回来了，绮莲。」
「嗯！但太慢了！」
绮莲高兴地抹去眼泪，然后又突然嘟着嘴，一脸不爽地甩开了白夜摸头的手，显然不太想买账。
「呃、我道歉。比起这个，你没受伤吧？」
白夜看着赌气的绮莲，愣了愣才回过神来，他耸耸肩膀，心中嘀咕一声这家伙越来越任性了之后，轻轻地敲了一下绮莲的脑袋。
「没有……」
「那就好。」
确认绮莲没有受伤，白夜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面向一如既往地展露着病态的笑容的鲨。
「你是谁？」
「我？嘿嘿嘿，杀你的人。」
鲨可不想再浪费时间，因为另一个他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所以他在嘿嘿地怪笑后又冲了上来，带着手中唯一的一把匕首。
面对冲刺的鲨，白夜没有动作，只是在原地站着，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他。
哧……！
鲜血飞溅，鲨有点诧异地看着用左手硬生生截下他匕首的白夜，虽说匕首只是划破了他手心的表皮，但这种自残的防守方式是怎么回事？
「抓到你了。」
白夜的冷冷一笑让鲨意识到，自己被白夜抓住了，而且还是足以让他无法动弹的力量。
「斩了他，圣剑！」
冰冷的话语，配上白夜手上凝聚的魔力，窒息的死亡气息瞬间扑面而来，鲨的瞳孔因此猛地一缩。
唰……！
破空声骤然响起，在鲨察觉到圣剑的瞬间，白夜已经挥动了它，但即便如此，几乎必中的攻击却依然扑了个空，并没有斩在鲨身上。
因为鲨突然很理智地放弃了最后的武器，从而躲开了斩击，并快速地后退了几步，远离了白夜。
「哼……！」
见鲨躲过自己的斩击，白夜冷哼一声，甩掉手上的匕首，提着圣剑朝气喘吁吁的鲨走去。
无论是谁，只要是想伤害他想保护的东西的家伙，都要付出代价！
「…………TD-3。」
鲨喘着粗气看着步步紧逼的白夜，他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嗜血和疯狂，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理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局面，只感觉自己好像短暂地失忆了一样，随身的匕首也不知道哪去了，但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
TD-3……？
即便声音很小，不过白夜还是能听到鲨在说什么，只是让他感到不理解的是，自己居然害怕了。
「来，TD-3，该注射了。」
一个古怪的声音忽然在白夜的脑海中响起，在他不太清醒的大脑中，紧接着，一个个画面开始浮现。
很多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黑色和白色的药丸以及注射器，满是绿色液体的容器，小孩们……
什……！？
白夜整个人僵在原地，这些突如其来的画面是什么？完全无法理解！
而鲨看着僵住的他，愣了愣，随即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想起来了吗？你是……」
鲨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他身后袭了过来，直接锁住他的脖子，别说说话，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抓到你了，圣殿的小老鼠。」
奸商面具下的黑瞳冷冷地看着错愕的鲨，然后把一支注射器扎入鲨的颈动脉上，虽然没有失去意识，但这也让鲨身体抽搐了两下，直接倒地不起。
「…………」
奸商的出现让白夜错愕了一下，然后深吸了口气，稍微冷静一点的他重温了一下脑海中的画面。
一样的画面，但先前那股剧烈的冲击性已经不复存在，在现在的他看来，这些只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而已，完全想不起来有什么意义。
「主人，你没事吧？」
绮莲走上前来搀扶着白夜的手，看着瞳孔微微颤抖的他，担心地问道。
「…………没事。」
绮莲的话让白夜从回想中回过了神，他闭了一下双眼，收回圣剑，强迫自己完全回归了冷静的状态。
只是，他的内心还是难以平静。
「真的吗？别勉强自己，告诉我比较……！？」
绮莲看着依然没什么精神的白夜，还是很担心，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白夜就突然毫无预兆地瞳孔一颤，整个人倒了下去，如果不是绮莲在瞬间扶住了他，他早就摔倒在了地上。
「哈……呼！哈……呼！」
「主人！？」
然而，白夜已经紧闭起了双眼，剧烈的喘息似乎在说明他的情况不太妙，绮莲对于这突发情况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她着急地大喊一声白夜的名字，但换来的还是只有那急促的喘息，白夜完全没有要再睁开双眼的迹象。
怎么办？
绮莲瞳孔颤抖着，拼命运用超强的运算能力在她储存着无数知识的大脑中搜寻治疗的方法。
我不能失去他，绝对不能！
绮莲不想再一次品尝失去的苦味，只是很遗憾，尽管她有着庞大的知识，治疗的方法也是数不胜数，只是唯一的问题在于，她并没有舰船上的工具。
「帮帮我！奸商！」
没办法，像是饥不择食一样，绮莲把求助的目光投到了一旁的奸商身上，后者愣了愣，走了过来。
现在的绮莲很不安，她那张脸上并没有加以隐藏她的感情。但即便如此，这份不安是基于对他人的关心。
至少在奸商本人看来，这比起他第一次见到绮莲时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该说不愧是你……吗？
奸商看着白夜苍白的脸庞，沉默了一下，然后用魔力摸索了一下后者的全身，面具下的单瞳微微眯起。
情况很奇怪，奸商对这似曾相识的状况感到了棘手，明明白夜身上什么伤势都没有，生命力却在一分一秒中不断地流逝，就像是被强制抽取了一样。
再这样下去，恐怕……
「终于发作了吗……？TD-3……」
气氛变得凝重的时候，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传来过来，奸商和绮莲一看，是倒在地上的鲨。
鲨真的非常虚弱，虽然不知道注射器里面的是什么，但现在鲨只感觉浑身使不上力好像身体被什么限制住了一样，可能来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他。
麻醉药，还是……？
鲨冷冷地看着给他下药的奸商，而在这时，奸商也在盯着他。
「你知道什么吗？圣殿的老鼠。」
「…………当然，那是你们绝对无法治愈的东西，别指望我会告诉你们。」
鲨冷笑一声，如果白夜死了的话，也就意味着任务完成，这样一来就算他死在这里，他的妹妹也……
「给我把一切都吐出来！」
绮莲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过知道情况的鲨，只见她把白夜放到地上，一个箭步冲到鲨的身旁，然后抬起依然没有穿鞋的脚丫，猛地踹在了鲨的腹部上。
「咕……噗……！」
核心独有的强大力量，让鲨的腹部一阵翻覆，一口逆血直接从嘴中喷了出来。
「呼……，哈哈哈哈，就算你杀了我，勇者·白夜也不会得救！」
但，鲨并没有妥协，他无力地笑着，就算狼狈不堪，但从根本上来说，胜利者依然是他。
「你……！」
绮莲脸色一沉，咬咬牙，正当她准备忍不住下杀手的时候，奸商喝住了她。
「冷静一点，绮莲小姐，我有办法。」
办法？
鲨愣了愣，随即冷笑一声，那种东西无法根治，除了圣殿开发的抑制药和有着强盛的生命力的圣物外，根本没有其他的方法阻止它发作，现在这个商人却说他有办法？
无稽之谈！
「…………什么方法？」
但这个无稽之谈，绮莲只能选择相信，她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后，回到了白夜身边，双眼紧紧盯着奸商这颗最后的救命稻草。
「倘若你有献出一切的觉悟的话，那就为白夜阁下献上自己的神之血如何？」
奸商的想法很简单，白夜现在的状况可以看成是高速的生命流逝，如果这份流逝会导致白夜完全死亡的话，那么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但也正因为是建立在白夜会死亡的基础上，他的设想才有可能实现。在白夜陷入死亡状态后，利用神之血的共生的作用是可以将绮莲的生命分折一半给白夜的，也就是变相赋予了大量的生命力。
接下来，只需要确定两个可能性。
第一，流逝随着白夜的死亡而停止了。
第二，神之血介入后，白夜复活，但流逝依然没有停止。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性那就再好不过，但万一是第二种可能性的话，那就只能祈祷那庞大的生命力足够消耗了。
因为这个方法对于白夜没有任何的风险，可谓百利而无一害，但对绮莲，却是相当于一场用生命做筹码的赌注，所以奸商才问她是否有献上一切的觉悟。
献上一切的觉悟？
绮莲愣了愣，与其说她明白了奸商的意思，倒不如说是奸商给她提了个醒，因为这个觉悟，早就在以前就已经有了。
「能请你回避一下吗？接下来涉及神灵的秘密。」
「我知道了，绮莲小姐。」
奸商看着坚定的绮莲，笑而不语。什么秘密，这只是她身为最强的尊严不允许，也不想让人看到的借口罢了，为了救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而献上珍贵的神之血这件事，传到世界上会有多大的轰动？
无法估量。
当然，奸商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从来都知道属于自己的分寸，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于是他拉起一头雾水的鲨，然后向绮莲行了一礼，一点点融入了空间中。
「…………」
整个通道，只剩下白夜和绮莲两人，没有虫鸣蛙声，死寂的可怕。
就快了……
绮莲坐在白夜身旁，只要一握住白夜冰冷的手，她就能感受到他生命力正在急剧地下降着，很快就达到了临界。
我还没有帮你做什么，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所以剩下的时间，就当做是还债，尽情地使用我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绮莲咬破了嘴唇，在嘴边渗出一丝猩红的血液后，她把白夜的脑袋放到了双膝上，毫不犹豫地把薄唇贴了上去。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