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 V 寻常的拜访（一）好想法与坏名声
.
.
.
Part I ：好奇心
.
茹莉妲（Ruritan）的一番暗示并没能引起艾弥里欧的警觉，倒是她对康弗斯大公送来的那对美人儿的评价让艾弥里欧觉得很有意思。尽管隔着车厢，但艾弥里欧相信：茹莉妲对“人”这一物种的感知却不会出错。即使不是被“抛弃”的梅莫拉人，或者说，换成任何一个落难的普通人，能在卡马洛特南城这么个混乱的地方——尤其还是南城门附近这种“混乱之源”——生存下来，基础的察言观色和感知人心善恶的本能都不至于太差。
当然。
艾弥里欧觉得有意思的是茹莉妲表现出的好恶倾向，而非她的具体言语。换句话说，艾弥里欧感兴趣的是茹莉妲对他作出告警的心理动机，而非她明确说出“米萝不喜欢”的行为。
囿于幼时的经历，艾弥里欧并无多少机会来感受兄妹情深，而茹莉妲的年纪和她梅莫拉人的出身，恰好让艾弥里欧在对往事感到失落时获得了很好的情绪平替，也因此，他对茹莉妲的举动总归是抱有几分“长兄”的包容之意。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幼年兄妹亲情缺失的心理代偿效应，但恰恰是这种代偿作用，才让艾弥里欧能在回忆往事时纾解心中的愧疚感。
从幼年到少年到青少年，直至正式成为玛蒂尔达的幕僚之前，艾弥里欧一直都是和方庭的那群老头子生活在一起，即使有年岁相当的“同龄人”在，但“方庭”的教育模式和正式的“学院教育”之间有着天差地别般的不同，并没几分可能让艾弥里欧体验一下同龄人的“贵族社交活动”。
.
一般来讲，方庭（quad）是带有大片草坪（lawn）和方厅（hall）建筑的学者庄园，它们的主人往往是那些有名气的学士甚至是博学士。
学院（academy）呢？
那些距离农田较远，远离交通要道，但实质上既不繁华热闹也不偏僻闭塞的花园小镇或者庄园式城堡就是了。
很多时候，学院作为社交场所的功能要多于其教育机能。这一点，无论是高级学院（贵族学院）还是普通学院（①）都是如此。
宽泛地讲，学院教育更近似于“精英教育”，它的存在依赖于“圈层”，贵族、领主，经学家、神学家，官员、学者，以及依附于此的商人和平民（②），他们彼此联结，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与之对应的是，方庭教育更像“英才教育”，它不限制学员的出身来历（尽管多数都是贵族），仅仅以方庭主人制定的标准来选择合适——或者说有某方面的天赋——的学员进行教育。
和毕业后自有安排的学院生不同，方庭学员在离开方庭后多数会进行游历。
艾弥里欧顶着个“埃格兰廷骑士”和“弗拉克斯男爵”的名头为玛蒂尔达遴选“依附者（adherente）”的时候，这些“依附者”多数便是其它国度的方庭毕业生。他们几乎都是在游历到安塞尔姆时意欲一睹“奇迹之城”真面目，才来卡马洛特的“异乡人”。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造奇观”对提升国家威望真的有用。
大量应用火山灰混凝土工艺和黏土夯结技术的卡马洛特王都让安塞尔姆王国几乎成了拉内亚的中心——尽管这只是个偏居拉内亚大陆东南的高地王国。
.
【作者注：①；高级学院的课程包括历史和政治、逻辑和语言、天文（含数学）以及神学（含哲学）等，由于这些课程通常只有贵族才能接触，所以也被称作贵族学院。普通学院面对所有人，但能进入其中也属于百里挑一，其教授的课程包括农业农时、工程工艺以及商业贸易等等。教授武技的教导团和教授文学艺术的院校没有“高级院校”和“普通院校”的区别。学院的规模通常由它的资助者或拥有者的身份和经济实力决定，但很少能超过百人。】
【②；关于平民，前面解释过。平民有“普遍”和“特殊”之分，这里的“平民”指普遍意义上的平民，与此相对的是领民。】
【②；在安塞尔姆，平民有两层意思：一是指和领主无人身依附关系的城镇居民和自由民，这一类属于“一般平民”；二是有一定经济基础和文化基础的高级职业者以及没有爵位的封臣，这一类可以称作“高级平民”。在第一类人群中，“城镇居民”多是指商人和工匠，“自由民”多是指士兵和自耕农；在第二类人群中，拥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往往是指富商和学者（学士、博学士），有文化基础的往往是学者侍从和神殿神仆，高级职称通常是指工匠，没有爵位的封臣的就是“骑士（③）”。】
【③；帝国时代的“骑士”属于“荣誉称号”而非“封臣”，有着详细的分类，比如主持神殿祭祀事宜的“祭师”，传颂君主圣明和帝国辉煌的“乐师”，驾驭车马、驱驰驮兽的“御师”，精通指挥作战和破阵杀敌的“勇士”，教授文字和知识的“学士”，观测天象和星象的“卜士”等都可归入“骑士”。帝国时代终结后，骑士成了没有爵位的贵族、没有领地（拥有土地）和领民（拥有仆从和奴隶）的领主。】
.
自六岁起，十二年的方庭生涯，疏于交际和绝少放纵机会的现实，虽不至于让艾弥里欧变得清心寡欲到不近女色，可这种“皓首穷经”、孜孜以求的生活状态，对他的行为模式的塑造，的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后六年间，往来奔走、杀伐决断，艾弥里欧又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政治治理的怀抱中，品尝权力的美味去了。以至于如今年过二十四，艾弥里欧既无子嗣、又无婚约，只能算是双重影响下的余波。
艾弥里欧觉得自己就这么背着个“好色之徒（lothario）”的名头实在是冤枉——无论是卡利亚（Calla）还是曾经的小乔万尼（Giovanni），抑或者胡安的父亲马特尔（Matter），都比他更有资格戴上“罗萨里奥（Lothario）”的荣誉桂冠。
但是。
艾弥里欧也不可能直接发布一道正式命令，去对那些相信谣传的领民解释这个“名头”的由来。
深知造谣、传谣规律的艾弥里欧觉得：解决这种基于猜测产生的离谱上天的谣传，最有效的办法还应是“让时间去淡化一切”。
反倒是茹莉妲，好像是真有点相信女色会的对艾弥里欧起作用了。
.
对于茹莉妲那些自亲身经历中得出的经验，艾弥里欧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她是从个人体验中摸到了艾弥里欧的脉。
尽管艾弥里欧认为她摸错了。
不过。
美总是赏心悦目的，无论是“美人”还是“美景”。最初察觉到“青春版”茹莉妲跟在车队一侧时，艾弥里欧的态度的确不好，而见到梳洗干净、换上了新衣服的“升级版”版茹莉妲出现后，艾弥里欧急转而下的温和态度又直接佐证了女孩儿的判断。
Lite版不行而Plus版行，茹莉妲对艾弥里欧的第一印象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当然，对于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梅莫拉鲁的梅莫拉人，懵懵懂懂地依靠本能感知着弗洛拉形形色色人等的少女来说，能对艾弥里欧这个被柳德米拉和阿斯塔霍夫联手“强化”过的倒霉领主做出似是而非的模糊判断，已经是极不简单了。
“我总不能拿阿斯塔做挡箭牌解释这一切吧。”艾弥里欧相信，弗洛拉知道茹莉妲是梅莫拉鲁的人决不会超过五个。之所以有这么多，纯粹是迪利马从他这里得到了确认，而迪利马知道了，就等于托利卡的那三个女人都知道了。剩下的人中，除了自己就是杜安，但杜安会知道是因为艾弥里欧让她把茹莉妲先培养成一个斥候。
除此之外，甚至是小乔万尼都只知道茹莉妲是艾弥里欧来弗洛拉的路上捡到的，再具体的消息就不甚清楚了。
.
最初，艾弥里欧觉得茹莉妲只是个被奴隶贩子抛弃的梅莫拉鲁。
一个如此年幼且在卡马洛特南城混了好几年的梅莫拉人，被抛弃时肯定更年幼，尤其还是在卡马洛特这种一国的首善之区的地方被抛弃……
艾弥里欧的判断是“茹莉妲得了传染病”。
就这——！
还得是在刚有患病的苗头时就被发现，从而遭到丢弃。
先入为主的判断让艾弥里欧没有选择“稍作停留，然后去请阿斯塔前来看看情况”。不过，等到临时客串女仆一角的“纱娘”玛丝（Muslin）在帮艾弥里欧沐浴更衣时偶然提起她给茹莉妲洗涤身体的发现后，艾弥里欧就觉得自己的判断可能出错了，或者说，是受阿斯塔霍夫曾经告诉过他的相关信息的影响，从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玛丝说她发现茹莉妲的身体像水罐一样光滑，而且没有纹理和毛发。
任何纹理都没有。
些许毛发都没有。
艾弥里欧知道，玛丝想说的应该是“光滑如镜”，只是她没见过镜子，才用盛水的陶罐作比喻。
由于储水的陶罐需要存放在避光的阴凉处，而阴凉处的水罐在存放一段时间后，罐体表面会生成一层薄雾状的水膜。这层水膜十分光滑，如果不注意的话，甚至有可能导致取水烧饭时因手滑而打碎陶罐。玛丝多半有类似遭遇，所以用了这么个说法。
.
从人体学课程中，艾弥里欧知道了人的皮肤可以在细腻到一定程度时看不出纹理，但不会不存在纹理，更不用说毳毛了。
可是，茹莉妲的躯干部分滑不留手，确实感知不到纹理。
艾弥里欧无从得知摩擦力存在的必要性，但他知道剑柄缠上麻布后就不会因为手心流汗而握不紧。
看到这种奇怪的“光洁”从躯干渐渐朝周遭蔓延，已经越过肩胛和髋骨向着四肢和脖颈爬去，艾弥里欧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般——
无法呼吸。
“换个法子，再试一下。”
艾弥里欧让玛丝在茹莉妲头上浇了盆温水。
“你觉得怎么样？”
艾弥里欧靠着池壁的桧木板，取过一旁的毛巾抹掉迸溅到脸上细碎水珠，又看了一眼前胸后背水迹全无的茹莉妲，艾弥里欧忍不住好奇，连忙问到。
“痒。”
毫无用处的回答。
.
艾弥里欧想不通：一个被抛弃的梅莫拉人是如何摆脱病痛的折磨和威胁，并且还能在卡马洛特南城那个混乱的地方生存下来的。
但是——
询问茹莉妲也毫无用处，因为她对这段经历的印象完全可以简化为“我饿”两个字。
除此之外，别无所言。
至于茹莉妲记忆中残存的种种“关于到处寻找食物而遭到殴打和虐待”的片段，不过是为“饥饿”增添了一份更加切实可感的直观印象罢了。由于缺乏人手，艾弥里欧甚至连让随从拿着信物去请让阿斯塔霍夫来弗洛拉看一看都做不到。
.
现在。
艾弥里欧只希望“打道回府”的佣兵队能尽快把他的信件带到阿斯塔的“医堂”，而不会因为返程途中继续招揽生意耽搁了时间。不过，艾弥里欧对佣兵的个人操守并不抱什么希望。这倒不是说佣兵都是些不名誉的恶徒，而是他们的出发点和艾弥里欧不同。
佣兵们或许会完成艾弥里欧的委托，但却不会把这件事当成最优先的选项，除非艾弥里欧给的钱足够多。当然，更关键的原因在于：对那些提供安全护卫和货物押运的佣兵队来说，“空车”是不可接受的。虽然艾弥里欧也给了这支临时组建的小佣兵队一份返程的押送任务，但这个任务带来的收益并不能满足他们大把赚钱大把花钱的需求。
通俗来讲就是，这帮佣兵没有从艾弥里欧手里拿到让他们满意的赏赐。
.
因为有一些“富贵险中求”的想法，这支临时组建的佣兵团在卡马洛特无人愿意承担艾弥里欧的保护任务时勇当出头鸟，所以他们心中是有为艾弥里欧效力的想法的。或者说，这个佣兵团中有部分人希望能在艾弥里欧手下某个差事。
说得明白些，就是某些佣兵希望成为艾弥里欧卫队的一员。
这个要求艾弥里欧自然不可能满足。
在能给钱的时候，艾弥里欧并不想给予钱财之外的东西，尤其是在领主卫队这种近乎基本盘的东西中任用未经考验过的“外来人员”。
当然。
任何时候“画大饼”都是领导者的固有技能，艾弥里欧承诺了“与佣兵团的诸位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但这个承诺却是对佣兵团的成员个人来讲的，而非针对这个临时组建的佣兵团。作为个体时，佣兵团的成员议价能力很低，但是，想要以“团体”来和艾弥里欧议价，这支临时组建的佣兵团却没有相关的质押物和担保人，也未取得安塞尔姆的官方身份。总之，秉着“物尽其用”和“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艾弥里欧在那群人面前吊了根“胡萝卜”，以此来驱使他们尽心尽力地完成“捎信”的任务。
.
.
.
FS
.
Revision 3 ：2022-3-2913:25:09
.
Revision 2 ：2022-2-23 14:50:30
.
Revision ： 2017-1-20 21:43:58
.
.
2013-9-15
17:24:11
.
.
.
Final.Sign.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