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北方的九月王国后，请暂时不要公布我的罪行。我不抗拒得到我应有的制裁，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请把这一部分也写进去吧。”苏勒抬起头，正视伽离尔的双目。
“那就把这一部分也写进契约中吧。虽然就算不添加这一句，我也不会去揭发你。施害者是那条巨龙，而且事件发生在两个国家的领土之外。退一步说，也没有存在证据让法律制裁你。”伽离尔隔着头巾挠了挠头：“不过无论怎么说，商队被巨龙袭击这件事也太过蹊跷了，一支商队会在这个时机出现在这片沙漠，该不会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吧？”
“作为一个手上间接性沾了十来条人命的人。”伽离尔继续说：“这两天以来，你居然没有趁机会将我灭口，也是不可思议。”
苏勒淡淡地回复道：“我的复仇已经结束了，与你斗争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而且看起来你对魔法有一定了解，我不一定有能力杀了你。”
“那么签订契约吧。不过签了这份契约，你就是我名义上的手下了，虽然契约上并没有提到……”
“我明白了…你是一个强者，我愿意成为你忠诚的手下。”
这契约书是由一位不知名的魔法师用古文字在两百多年前写下的，只要向其中注入魔力，上面书写着的术式就能用魔法的力量约束契约者的行为。自从693年宗教战争的失败，伴随着旧教皇国的陷落，无数本魔法文献被付之一炬。每一张存世的契约书都是价值不菲之物，起码可以值1个标准面值的奥斯特金币。
这张契约书自然不是伽离尔这种穷小子能负担得起的，他离开父母动身时所带的盘缠也是能够维持正常生活十来天的食宿费。这书是从商队的货物里捡出来的。所幸伽离尔见过其他人使用契约的场面，也大概了解了契约的使用方法。
再滴上一点含有血液的混合物，契约就顺利地发动了。复杂的古代术式同时刻印到了二人的体内，伽离尔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的大脑似乎没办法思考一些阴暗的想法。
“最后在这里填入自己的年龄…呃、抱歉、不知道准确的日子也是可以的，只要大概相符就行了。”
苏勒盘坐在沙地上，拿起伽离尔递来的钢笔，刷刷写下两个数字。
“这ＴＭ十八岁？”伽离尔脱口而出。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苏勒嘴角朝下地看过来。
“当、当我没说。”伽离尔忙摆手。他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下巴上的胡须不说浓密，起码也不像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这是因为之前没空刮，倒不如说，唔…”苏勒掩着胡须，注意到了什么：“你居然有十七啊，我直到刚刚一直以为商队在雇佣童工呐。”
这一句话对伽离尔造成了999点真实伤害，从伽离尔的不高的身躯和尚且稚嫩声音上来看，确实也不像是十七岁的样子。
他认为这样的问题发言必须得到处罚，作为向导的雇主必须执行！！
“啊！！”
突然间，伽离尔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喊叫。
契约中的“不允许互相伤害”惩罚被触发了。没想到在伽离尔因为对方对他身高的“羞辱”刚有点拳脚之想时，契约的限制就直接发动了。
“这契约，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一旁的苏勒有点惊诧。
伽离尔喝了口水，试图通过这个动作抚平他方才受到的伤害。总而言之，事情也办妥了，现在他不需要每天晚上都提心吊胆地在对方帐篷三十米开外的地方保持半睡半醒的状态了。
时间过了中午，气温渐凉。是时候该跟随向导先生动身了。
两人大概已经到达了沙漠的边缘，已经能看见枯黄的沙漠植物，以及沙鼠、甲虫之类，生命的气息逐渐变得浓厚起来，时不时能看到风滚草随风滚动奔走在沙丘之间。
夜幕要降临了，虽然他们二人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公里的路程，但还是不得不考虑巨龙出现的可能。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和平许多，在一起搭起了帐篷。不一会儿工夫，帐篷就搭好了，伽离尔开始享用他的晚餐。
太阳已经降到了最低点，一层层沙丘投出的阴影覆盖了大半个沙漠，昭示着沙漠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夜晚的沙漠是小动物的乐园，各个种类的昆虫钻出它们的窝巢，沙漠中时不时能听到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啃着大饼的伽离尔突然注意到一只甲虫，小小的弧形肚皮划出一道痕迹。随手抓过来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只屎壳郎，还紧紧抓着个球状物不放。
“噫！！”伽离尔赶忙甩手扔开。
“呵呵，没想到那么深藏不露的你居然还会怕一只小小的甲虫啊。”不知什么时候，苏勒来到了伽离尔的背后，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的他少有的主动开口。
“不是，那是只屎壳郎。抱着粪球的那种啊…”
“哦？看你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没做过农活吗。”
“没…我是城里人，城里还是农村人和有没有钱也没有必然关系吧。我记得村里的领主，有好大的房子吧。”这回谈话，伽离尔并没有摆架子。
“确实。”面前少年如此与众不同，并不同于他所见的一切雇主，而是富有善良感，又平易近人。
名叫苏勒的男人的眼里突然浮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如果不是复仇使他平复了心的落差，那么又会是什么呢……像是为了逃避自己的使命，他又给自己寻到了一条新的道路，沿着这条道路所遇见的，或许是充斥鸟语花香的风景，当然也很有可能是充满荆棘的困难险境吧，大概。
“我想，这一路上，就多多指教了。”苏勒坐在温暖的沙地上，缓和地说。
“只要做好你的工作。”
伽离尔说完这话，突然感到一丝困意。
轰隆隆隆隆！！
突然之间一阵巨响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隐约能感受到沙砾在脚下有规律地滑动。
“什么响动，该不会是巨龙追上了吧！？”
“是巨龙在喷火，和之前的是同一条，距离大概在两公里左右。”苏勒从掩体里探出半个脑袋，冷静地持续侦察着情况。
伽离尔也上前去，目睹了明亮的火光，光线照射到沙漠边缘，直到失去能量变为暗红为止。
“看上去又出现巨龙的受害者了。”
远处传来的阵阵巨响先从地面传来，接着陡然从风中爆发，巨龙的愤怒使天神仿佛都失去了本来的威严。就算是再虔诚的信者，也无法在它的力量前保持镇静。
沙丘崩塌，大地颤抖，星辰变色，这就是巨龙的力量。很难想象现在的人类居然可以通过几门火炮就将其置于死地。但如此强大的力量也没有办法阻止伽离尔的困意了。
声音断断续续，纷纷扰扰一直没有停下。
在巨龙的威压下，但更是在潮水般袭来的倦意下，伽离尔逐渐睡了下去。
等到伽离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时分。但他的脑袋依然沉甸甸的，还是没有一点精神。这是发起契约所需承担的消耗？抑或是这几天的紧张态势对伽离尔的精神产生的消磨？伽离尔不清楚。
一个朦朦胧胧的声音响起：“快走吧，昨晚巨龙肆虐的地方太接近城市防线，龙已经被大炮打下来了。我们直接前往目的地吧。”
“没有多少脚程了。”又响起了模模糊糊的人声。
伽离尔没想什么，只顺着那个声音的背影走着。
就这样走着、走着。
走到脚底隔着靴子感受到了沙漠的温度。
已经能看到文明的踪迹了。路边出现了一些石头的路标，虽然看的不是很真切。
“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正这么想着的伽离尔，一下子浑身发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无力地瘫倒在沙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