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中午，三人寻了一处小食肆，叫了些面点，坐在棚子下面暂作休息。
书芸却仍旧惦念着刚刚事，心思一想到那锋利的刀尖对着雨君的场景，心底又是后怕又是羞恼，但她不好将心情表露出来。唯有那只抓住雨君的手，用上了十足的力气，她却不甚自觉。
被掐得生疼的雨君，倒是隐隐觉察到了书芸的心思。
当然，聪明如郑书廷，经历了刚刚的事情，也只能想到：妹妹这么在意雨君，却显得自己不够关心她了。
想到这一点的郑书廷，不由感到了焦虑。
郑书廷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只想尽量顺着表妹的意思来，但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还能够为她做些什么。
想了想，郑书廷找妹妹拉起家常来：“书芸，算下日子，花园里的那两株桃树也快开了呢！”
书芸抬起头来：“也是呢，不过那花虽然漂亮，这么多年看来看去也不新鲜了……不过，雨君，过些日子你也能看到了呢！”
郑书廷淡淡地笑了笑，又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
在两人对话的时候，不能说话，暂时也无事可做的雨君，无聊地从袋子里取出了刚才买的东西来看。
漫不经心的郑书廷不经意间瞧见她手中把玩的的瓷碗，“咦”了一声，又看了数眼，不由奇道：“这个，好像是贡瓷？”
“贡瓷？”书芸愣了愣。
雨君把手中的瓷碗递给郑书廷，只见他仔细看了上面的花纹，便笃定道：“没错，这是汝窑的作坊特制的，向朝中供给的白瓷，别的地方做不出来的。”
书芸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为什么贡瓷落到那商贩手中？”
郑书廷说道：“想必是有一些特别的缘故吧。”
两人说话间，雨君在看买来其他的东西，她发现一枚玉扳指的内侧有少许暗红的痕迹，于是放到鼻子前嗅了嗅，然后她的神情有了变化。
——这是……生锈的血的味道？
“怎么了？”书芸也发觉了不妥，小心翼翼地问道。
郑书廷见了，从雨君手中接过玉扳指，也去嗅了嗅。
接着，他脸色一变，马上想到了什么，神情凝重：“这上面带着血……刚刚那个商贩有问题！”说着就站了起来。
“哥，你太着急了！”书芸惊讶地看着他，提醒道，“现在找过去，就打草惊蛇了。至少要等到下午，我们通了官府，才好前去捉拿。”
郑书廷倏忽冷静下来，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他在心里自问：你这是怎么了？是因为她在的缘故吗？
……
大年初一的下午。
新春的阳光带给人一种暖意，柔和地洒在一行人前进的道路上。
或许是因为出了城的缘故，雨君感觉到自己一下子就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中释放了出来。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外出闲逛。
舒缓的感受，却不掩此时复杂的心情。
书芸骑着马，走在一侧，看着雨君，诧异道：“骑在马上，没什么问题吧？”
——不知道，不过以原来的“自己”的性格，说不定早就学会了吧？
轻轻用手抚摸这胯下的白马，雨君会心地笑了笑。
这匹白马就是刚到郑家那天，郑书廷让她骑过的马。没想到时隔多日，这马竟还认得她，一看到她走过来，就雀跃地扑过去作亲昵状。当时周围的下人还以为会出事，一时真吓了个不轻，而书芸更是直接惊呼了出来。
直到确认马儿没有异常，书芸才放心下来。
郑书廷在阿津的帮助下，骑上了另一匹马，这才出了门。
由于练武场在城外，一路上自然没有城里面安全，所以三人的身后，还有十来个随从。
而这里面，也包括了萧湛。
一行人走着，只见前方渐渐开阔起来，郑书廷转过头对雨君道：“快到了。”
当然了，关于那商贩的事情得说一说。
随便在食肆吃了点东西，三个人赶回了郑家，带上了几个会功夫的家丁直奔集市，并另外派了人去寻通会官差。
几乎没有遇到抵抗，他们就逮到了那可疑的商贩。当然，那买来的十样首饰物价，也作为赃物一同交给官差了。
这段时日以来，确有一批匪徒啸聚山林，时而劫杀路过的行商，官府和郑家也多次在周边巡逻搜索，一无所获，这次或许能从这个人的口中打开突破口。
不知不觉，雨君回过神来，发觉已经到了郑家的练武场。
倚靠着山林，远处房舍者整齐地排列着，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不小的村落。村落的周边，围着木质的栅栏，哨塔上还有人站在那里守备，防范倒是颇为严密。
在“村落”的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眼前的广场也仍有人握着刀枪比划着。
见到雨君疑惑的目光，郑书廷道：“这些年来，天灾人祸频繁发生，这里很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无处可去了，才来投靠我们。”
——所以郑家也顺便借此积蓄实力吧？
雨君不禁心道。
纵使是长期以来对周围漠不关心的雨君，也嗅到了些乱世的味道。
“这才想起来，我竟然有小半年没有来过这边了。”书芸有点怀念地扫了一眼，说道，“虽然这身衣服不太方便，还是想试一试功夫有没有落下。”
微微一愣，雨君不由诧异地望向她。
只见书芸朝她露出笑容，作揖道：“小女子不才，不爱红妆，却爱戎装。”
郑书廷笑道：“书芸，你一来到这里，就迫不及待地炫耀开来了。”
“那是嘛！”
说着，书芸已经策马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把小弓和一袋箭，来到了一排箭靶前面。她看着雨君，又道：“你看着哦，论箭术，连大哥都不是我的对手。”
郑书廷笑了笑，说道：“你那是小孩子的玩法。”
“哼。”被自己哥哥拆台，书芸显得十分不满。
她不再说话，深吸了一口气，从身侧的箭袋里取出一支箭，驱动胯下的马儿就向第一个箭靶冲去。
在雨君惊异的视线中，只见一人一马飞速前进间，书芸连续地搭箭、拉弓、瞄准、松弦，动作一起呵成，眨眼间，那支箭就钉在了靶心。
书芸并没有停下来，胯下的马儿一个急转，把她带向了下一个靶子，而她几乎只在一瞬之间，就又完成了那一套动作，一箭射中了第二个靶子。
书芸一路飞驰了过去，待她喘着气停了下来，那一排的十几个靶子上的靶心，都正正地插着一支箭矢。
过了好一段时间，雨君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为她鼓起掌来。
那练武场上的人，还有那一行随从，也是一阵由衷的赞叹和鼓掌。
——之前一直看不出来，原来你这么厉害的。
雨君看着那英姿飒爽的身影，一时痴迷其间，没法移开目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