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还在玩扮演‘神的代理人’的游戏？”飞鸟主动转移了话题。
会谈内容正式结束后，罗伊德冲服务生们打了个响指，不到十秒的功夫，主菜后的甜点也被依次端了上来。
飞鸟用银勺冲自己桌前那半个手掌大的焦糖布丁挖下一块往自己嘴里填，感受着那奇妙口感的同时内心似乎也松懈了几分。
“挺有意思的。”罗伊德也尝了尝那盘里的小玩意，“不过说到这里，我就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
“请便。”飞鸟叼着勺子脸色平静，“不过回不回答就是我的事了。”
“你知道么。”罗伊德眯起了眼睛，“在你快抵达这家餐厅的时候，我的使者——沙赫娜娜曾经说她感受到了你的存在。”
“所以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使者貌似只能感应到使者的存在’才对吧。”罗伊德一边观察着飞鸟的脸部表情一边侃侃而谈，“而你却把自己的使者锁在了自己的据点，那沙赫娜娜所感受到的是什么呢？”
“……鬼知道啊。”飞鸟不屑一笑，“说不定是碰巧路过的别的使者她正好弄错呢？这世界上的巧合多了去了。”
“哦，是吗？我曾经询问过沙赫娜娜它们能感应到彼此存在的原因，而询问出来的东西那时候还让我有些摸不到头脑。”罗伊德继续说，“按照沙赫娜娜的说法，使者之间能感应到彼此是因为‘使者本身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因此会对【同类】产生本能上的吸引力’。既然如此我可以这么大胆地猜想一下么？”
“飞鸟小姐……你和这些【使者】应该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吧？”罗伊德盯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希望从对方细微的表情里查询到一丝有用的信息。
在两年前与飞鸟的邂逅里，对方话里透露出来的种种细节都在不经意间扩大了他对于这场“圣战”的疑惑……甚至是猜想。
而在两年里通过与各种使者的交流——或者说是拷问——他也多少摸到了这个所谓的“圣战”的真相。
但那也是“他认为”而已，因此他想得到那个曾经隐晦地告诉他真相的那个女人，也就是飞鸟的肯定。
“……”飞鸟选择了沉默。
看着眼前那个摆出扑克脸的家伙，罗伊德确定了自己现在思考的方向并没有错，“你不说，我就当做默认了。”
“……”
“而且从一开始我在得知了规则之后，我就觉得这个‘圣战’非常小家子气。”罗伊德摸出了打火机，从兜里掏出盒纸烟抽出一根点上，“接下来的话那就当做是我个人的阴谋论好了……听了也不要介意。”
“我总感觉这个神像是生怕自己对这个世界造成了什么影响一样，用着各种各样的花招来降低罪使和使者在现实里闹出事来的几率，而且还给了【常识变更】这个BUG的能力去让罪使们为自己的行为擦屁股……如果我是神的话，我要摆弄自己的世界我想怎么整就怎么整！哪轮得到为自己的创造物鞠躬尽瘁的地步？！何况这是在选继承神位的人呢？”
对于罗伊德最后一番话，飞鸟只是笑了笑。
“当然！我最后那几句话的一切任性妄为都是建立在‘这个世界真的属于我’的条件下的。”罗伊德用冷笑反击，“这位神这么谨慎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世界并不属于它’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还没说完呢。”罗伊德看着飞鸟那副反应，心里忍不住有些欢呼雀跃：看来自己那闲暇时所妄想的内容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如果这个世界不属于这个举办圣战的神的话，那么很多事情都可以想通了。”罗伊德继续说，“比如‘继承神位’和‘实现奇迹’作为圣战的奖品为什么会分离开来——根据这位神制定出来的规则里那明显的‘避讳’看，在继承了神位之后，很明显能能拥有着自己的智慧。按照使者所说，继承了神位后想要创造奇迹应该和人呼吸一样简单吧？但这位神却非常小气地给予了胜利者实现一个奇迹的机会……飞鸟，你别告诉我你没发现这之间的矛盾啊！”
“……啧。”
“何况我再怎么想，‘成为神之前能实现一个奇迹’和‘继承神位后可以随意创造奇迹’这种明显的BUG是不可能被那个精打细算在规则上百般避讳的神会忽视的吧？”罗伊德冷笑，“而且，在前者又有一个很奇妙的地方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你是指什么？”
“作为胜利者所能实现的那个‘奇迹’……它没有任何的限制。”罗伊德屏住了呼吸，“也就是说，这位胜利者即使是提出进行‘起死回生’‘种族清洗’‘世界毁灭’‘地球爆炸’这种反人类的愿望，也会被当做‘奇迹’被神受理，随后实现。”
“听起来有关于‘奇迹’的东西你早就和使者打探清楚了啊。”飞鸟笑了笑。
“毕竟两年前的我还是一个单纯地遵守着规则想要得到‘奇迹’的家伙呢。”罗伊德也笑了，“但这些像是开玩笑，而且是最恶劣的那类玩笑一样的愿望也会被神实现的话……我就忍不住开始思考‘这个世界’对那位神的意义了。”
“……”飞鸟闭上了嘴。
“而这一点又让我忍不住和之前的猜想结合了一下。”罗伊德屏住了呼吸，“你看看……‘这个世界不属于那个举办圣战的神’与‘这个世界对于这个神而言无足轻重’，这两个可能性叠加一下之后，它们不仅能相互提高可信度，还会让我……对那位‘神’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恶意猜想呢。”
“哦？”飞鸟皮笑肉不笑，“那么你到底有什么想法呢？”
“对于那个神而言，在得到了继承者之后，这个世界就不值一文了。”罗伊德冷笑一声，“毕竟那位神和这群使者一样……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啊，不是么?”
“我怎么知道！”飞鸟对于那大胆的猜想轻哼了一声。
“不过说实在的，我也从那个神挑继承人的品味上能摸清楚这个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罗伊德似乎又开始了自己那习惯性的嘲讽，“你看看这个神挑选的继承人候补，全都是一些人生履历上劣迹斑斑的家伙，如果让他们中的一人继承了神位，那所实现的奇迹……得有多么不堪入目啊！”
“这个倒是的确。”飞鸟摇了摇头。这些年她也看过不少罪使的丑陋面貌了，那群家伙在得到了使者的辅佐后无一例外都成为了反人类分子中的行动派。
“所以我才会玩‘神的代理人’这种过家家的角色扮演游戏呀。”罗伊德笑了笑，“为了全人类的举手之劳而已。”
“这么说来你才是正派的正义的伙伴喽？”飞鸟嘲讽。
“我就当做夸奖收下了。”罗伊德笑完之后眼神突然冷冽了起来，“不过再看看这些年来罪使之间的竞争后，我也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这位神会挑选人间垃圾和社会渣滓进行选拔了。”
“嗯？”
“因为这些家伙死了之后，不会有人在意啊。”罗伊德冷笑，“这也是那个神的目的吧？毕竟它从’制定规则’到‘挑出人选’都是以‘不对这个世界产生过大影响’的基础上进行的。哦对了，这么想来那个奇迹也是啊！在胜利者决出之后，这个神该不会就会毁掉地球吧？目的是消灭到‘世界’这个主语？”
“……”
“喂喂喂，不会吧？你这个时候沉默很让人害怕啊。”罗伊德笑不出来了，“算了……反正即使到时候世界毁灭了我也早死了，无所谓！而且像这种用给大量人命堆砌起来的赛事，我只能联想到那些下九流的娱乐，或者是非常原始的祭祀……”
“我有一个问题。”在罗伊德说完后，飞鸟冷着脸反问了一句。
“请。”罗伊德扬了扬手。
“你刚才不是也猜了么？我有可能和这些使者是一个世界的人……”飞鸟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你怎么敢这么放肆地和我谈这些？”
“首先，我不确定自己的这些想法就是真实。其次……是因为你的做法。”罗伊德罕见地摆出了认真脸。
“我的做法？”飞鸟锁紧了眉头。
“对，你的做法。”罗伊德继续说，“假如你真的和那些使者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么你的目的应该也和他们不同才对……毕竟你很多行动的首要目标并不是‘杀人’，而是‘扩大影响力’。”
“……”
“两年前也好，前几天也好，你的每一次行动都对这个世界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虽然都是恶劣的。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我可以认为那是迫不得已所采取的下下策，但我查过你所经历过的各种战斗。”罗伊德皱着眉，“你在应对每一次的战斗时无一例外地都采取了最极端的方案……而你所造成的结果都和那个神的目的截然相反。”
“所以你就觉得我和那些使者不一样？”飞鸟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罗伊德点头，“至少那群使者崇拜神的姿态和你一点都搭不上边。”
“哈哈哈哈……你这个人啊，还真是异想天开啊！”飞鸟笑着端起餐后酒一饮而尽，随后她压低了声音，面色严肃地问，“今天你和我聊的这些事情你和你的使者说过么？”
“沙赫娜娜？怎么可能！”
“那和其余的罪使或者使者呢？”
“NO。”罗伊德摇了摇头。
“……你还真是有闲工夫想这些啊。”飞鸟叹了口气。
“毕竟只有强者才有余韵站在别的角度看问题。”罗伊德轻笑。
“……我的建议，当然，这仅仅是我的建议，听不听是你的事。”飞鸟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捋平后，冰冷地看了罗伊德一眼。
“我建议你把今天说的话全部烂在肚子里……不然，你可能就等不到自己的大限了。”撂完这句话后，她便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