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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在地宫之中飞快地穿梭着。
她是最早察觉到地宫坍塌的罪使之一。这一路上她在自己制定的那条退路上飞驰而过，倒也见到了不少慌忙逃窜的罪使——
当然，那些无一例外都成为了她枪下的亡魂。
这次出击所带来的收获虽然很多，但她最终还是没能完成自己的目标:截杀杰克。
靠在一面尚显坚固的墙壁上后，她轻微地喘了一口气后，随后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备用弹匣、枪械的状态，以及那在下来时事先做好的引路标记——
虽然现在那些标记引向的是死路就是了。
在这个地下城所有的入口之中，即使是飞鸟也能猜得出来，她自己所找到的那个入口是最不稳定的一个。
而为了保险起见，在抵达目标点之后，她就在自己路过的道路上用文笔标注了记号，以便于她能在紧急时刻逃之夭夭。
但现在她已经失去了那唯一的逃生通道。
不知道是哪个没有脑子的混蛋制造的爆炸，在这么个紧要的档口硬是在主承重柱附近打破了这个地下城里维持了几年的“平衡”！
现在她恨不得跑过去用自己学会的最脏的脏话去问候对方的母亲。
不过这些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对于没有逃生机会的她而言，唯一的下场就是当这座地宫的陪葬品，被彻底掩埋在地下数米的深渊中。
“被活埋是什么感觉呢……”飞鸟低下声音说。
她原本想用人的声响来驱逐自己那对死亡的恐惧，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她还对自己开了个完全不好笑的玩笑。
自己就要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有些眼花缭乱，精神上的负担则让她一时间抬不起胳膊。
“亏我还以为自己不怕死呢……”飞鸟看着自己那不断颤抖着的手指，惨然一笑后又摇了摇头。
“总之，先移动起来吧。”
不远处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考，强行振奋了精神，又飞快地爬起身来后，她顺着来时的方向——或许说她已经迷失了方向，只是随便找了条路——迅速开始了急行军。
在她身后不到几十米的地方，掉了不少漆的工人壁画伴随着强烈的震感而纷纷脱落，天花板崩坏成不规则的碎片，伴随着上方的沙土倾泻在遍布垃圾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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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原来是这么复杂的一件事吗？”
“吸入空气……挤入肺部……压出废气……”
“人类原来一生要把这种复杂的事情做到死为止啊……”
瘫坐在地板上的罗伊德漫无边际地思考着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充当守卫的沙赫娜娜站在他的身边，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她还在依旧履行着自己“护卫”的工作。
“咳……咳——！”罗伊德咳出一口血来，这让本来就显得格外憔悴的他看上去更弱不禁风起来。
“吾主。”沙赫娜娜低声询问，但话到嘴边后却又咽了下去。
她本来是想询问“没事吧”之类的，但仔细一想这种台词在当前的场合中完全就是废话，而脑子又比较单纯的她又没能想到合适的措辞去把话圆回来……于是最终便酿成了这般的窘境。
“杰克没有追过来么？”罗伊德将自己的身体往墙上靠了靠，看上去他想摆出一副挺直身板的样子。
在这种状态下在部下前还极力维持自己的姿态，沙赫娜娜也是十分佩服自己这位主人的意志力了。
“是的，大概是改换了主意，或者是被其他罪使杀掉了吧。”在报告情况时，沙赫娜娜的措辞就显得冷静多了——这自然也是罗伊德调教的功劳。
“这样啊……看来我已经到此为止了。”罗伊德的眼前一片漆黑。
并不是因为通道里的灯损毁的缘故，而是因为他作为一个人，在身体方面，视觉已经完全报废了。
“……”沙赫娜娜并没有接话，或者说她不敢接话。
“早知道最后一个陪着我的家伙是你的话，我就该提前教会你聊天的技巧。”看着那个木偶般战战兢兢的小姑娘，罗伊德像是自嘲一般地这么说道。
“抱歉。”沙赫娜娜看着那个面如金纸的男人，不由得对主人的期待表达了遗憾。
“我很讨厌那些动不动就道歉的蠢货。”即使到了生命的尽头，罗伊德却依旧保持着他的本性，并且丝毫没有更改的意思，“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
“……”沙赫娜娜哑然。
“既然不知道，就不要随便道歉，那会显得你很廉价。”似乎是因为这几句的力气用得太大，罗伊德干咳了几声后才缓过气来。
“是，吾主。”沙赫娜娜点头，表达自己遵守教诲的意思。
“我死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罗伊德轻声问。
“守灵三天后，回归到主神身边。”沙赫娜娜用着坚定的声音回答。
“真蠢。”罗伊德轻蔑地笑出了声，“或者说这是你的幽默感？”
“……”不理解主人意思的沙赫娜娜像只呆头鹅一般，整个人的样子傻愣愣的。
罗伊德终于也放弃了等对方开窍的打算。
或许对于这个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使者有这样的期望，那本身就是一件笑话吧。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都会不可避免地往天真的方向思考吧？
这一点连罗伊德都没办法免俗。
“我死了之后，你就找一个觉得合适的罪使重新缔结契约吧。”沉默了片刻后，罗伊德用着沉稳的声音说道。
“这是您的命令吗？”侍奉在一旁的她久违地反问。
“是。”
“那我的回答和您一样。”虽然和那一直灌输给自己的忠诚有所差别，但既然是命令，那她就愿意去服从。
“不问为什么了？”罗伊德轻笑。
“您允许的话。”似乎是因为死期将至，那个平日里乖戾不已的男人在此刻变得格外温柔，在看到对方点头允许后，沙赫娜娜鼓足了勇气。
“为什么？”
“你们这群使者，为了不让罪使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存在感可真是煞费苦心。”罗伊德摇了摇头后，继续说道，“可恰好只有你，是我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证明。”
“自相矛盾呢。”使者这样说道。
“哈哈。”看到那头一次表达出自己思维的模样，罗伊德笑得也很开心，“托你们的福，这样我不也得逞了么？”
踏踏踏踏踏——！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迅速往这个方向靠拢，罗伊德的意识已经在朦胧间变换了，但沙赫娜娜还是清醒的。
立刻变更了攻击态势的她得到了主人的允许，能力在全力驱动的同时，她绷紧了自己的身子，将力量瞬间凝聚在那干瘦的躯壳中。
但在这般准备完全的态势下，来者却带来了意外的发言——
“……罗伊德？你怎么在这？”
“飞鸟小姐？”罗伊德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巅峰时期和众多罪使对峙时的身姿。
“你不会是因为之前那次特地跑过来杀我吧？”见到是熟人——重点是对方没多少活头——后，飞鸟也是舒了口气，放心地开起了玩笑。
“如果我真是那么小气的人，你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把枪口的准心挪开吧。”罗伊德用着中气十足的语气反驳，那对蔚蓝的眸子泛着星夜般璀璨的光芒。
“呵，所以说你现在怎么回事？”飞鸟靠近后，用手电自然看到了对方那身边奇妙的血迹。
“之前也说过了，没多少活头喽。”自嘲了一句后，罗伊德反问，“你开过罪域了么？”
“没有，这地宫里的用枪就足够了。”飞鸟想明白对方要干什么后，立刻抢先回复道，“不过就算你现在送命给我我也没地方用喽，我来的地方已经塌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就得和你一起活埋在这里喽。”
“我来的地方是被官方检修过的，很坚固，应该没有塌。”罗伊德不声不响地抛出一根救命稻草。
“……”飞鸟冷眼看着他，也不多废话，直接问重点，“你想要我干什么？”
罗伊德这种家伙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现在抛出这么一个筹码肯定是心有所图。
“我先说明啊，回来帮你收尸之类的肯定不可能的，我也没力气搬一个尸体走出去，帮你延寿之类的更不必说了……”
“没那么麻烦。”罗伊德垂下眼帘。
“哦？”
“请……”
“……嗯？”飞鸟愣住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这么客气。
在飞鸟惊愕的眼神下，罗伊德用着近乎乞求的语气，抬起自己的脑袋，冲着她笑着说，“请不要忘记我……可以吗？”
“……”飞鸟看着他，停顿了几秒后认真地回答，“我肯定会忘记你的，不过我会尽量让你停留在我记忆里的时间变长……毕竟你那么强对吧？。”
“谢谢。”罗伊德点了点头。
“不客气，【罪域】开启。”飞鸟惜字如金。
现在地宫崩塌依旧在进行，她能听完对方说话并认真回复，那就很给他面子了。
这或许是持续时间最短的一次战斗了，对着那个男人的脑袋扣下扳机后，顺利回到了现实的飞鸟转身便准备向那个男人指示的方向冲去。
不过在起步前，她转过头来对着那个灵体化的沙赫娜娜提问，
“你不和我签订契约么？”
“你应该知道这不可能。”对方回答。
“说得也是。”
结束了这简短的对话后，飞鸟铆足了劲往生路冲去。
在她的背后，闪着荧光的半透明身影与那具男尸伴随着轰轰隆隆的震响消失在了无尽的灰尘之中，恍若一场隔世之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