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牵住手的林诗涵愣了愣。
“怎么了？”赵息继续保持着微笑，耐着性子询问道。
“你喝酒了？好臭啊！”林诗涵小朋友性子也是耿直，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立刻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啊？啊……”赵息一时间也被这个莫名其妙的提问给整愣了。
按照他的思考回路看，对方的反应大致也只有两种：要么不信尖叫引起路人的注意然后逃跑，要么就是乖乖地听他的话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这问酒臭味是什么鬼？
好吧，赵息的确是喝了一些酒，主要目的是制造“酒后犯罪”这个事实，按理说有了这个事实他要是真的被逮捕了，那也会对用刑的判定有一些帮助。
且不谈这些事，小孩子的逻辑总是很奇妙的，习惯了揣摩对方的赵息在这个地方吃了个暗亏后又连忙解释道，
“啊，这个啊……你看我爸不是和你爸好久没见么？他们已经先喝上了……这酒味是他们身上传过来的。”
“哦。”林诗涵小朋友瞪大了眼睛。
“那，我们走吧？”赵息举着伞站起身，用尽全力维持着和善笑容的他还必须照顾好眼前这个小孩子——至少在抵达预定作案地点前得让她不叫不闹才行。
或许是因为赵息那张清秀的脸吧，本来一眼看上去就不像坏人的他……现在露出笑容后简直像是邻家大哥哥一样亲切的存在。
“我先去买个鸡蛋仔行不行？”放松下来的小女孩盯着赵息，从口袋了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十块钱，“我饿了，想一边吃一边走。”
“……”赵息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但很快便有恢复如初。
“好的， 你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哦！”
活力十足地留下一个背影后，赵息目送着她往路边的鸡蛋仔店走去。
付过钱后，林诗涵在店铺门口等待着店员制作完毕，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赵息，而后者也在林诗涵回头的时候适当地用举手、点头之类的小动作示意。
“真没想到这张脸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赵息低叹了一句。
人类都是颜值党，只是表现得明不明显而已，因此他自然也知道之前自己为什么能轻易地博取到小孩子的信任。
接下来就只等那个小女孩了。
等到林诗涵回来后，他就会按照计划去做些什么了。
“恶劣么……”赵息低声念道。
联想到现在的情况，赵息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还是一部韩国电影。
他自己当然是没有“看电影”在这种娱乐的习惯的，不过在上学的那会儿语文老师会在校领导的指示下在周一夜自习的时候开开放映会之类的，美其名曰扩展学生知识面。
而赵息为数不多的阅片量也是在那里缓慢增长起来。
那部电影的名字叫《素媛》。
电影内容讲得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在上学路上，被一个流浪汉性侵导致无法挽回的身心创伤，在朋友家庭的关心照料下慢慢走出绝望的故事。
让赵息印象深刻的是片头的那个“本片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看完了那部电影后，班里的同学各个都泪眼婆娑，个个都义愤填膺地表示这种犯人为什么不处以死刑，反倒是只判了十二年——
随后他们在一周之后的放映会上，看着《举起手来》看得哄堂大笑，好多人都看得笑出了眼泪。
观察着他们的赵息再一次明白了：人类的眼泪是何等不值钱的玩意。
不幸发生之后，只会是受害者及其亲属家友一直承担着那份痛苦，对多数旁观者而言，那份“遥远的不幸”都只会是茶余饭后时间跨度或长或短的谈资而已。
但他也同时对“十二年”的刑期判定有所疑惑，事后他久违地上网查找了这部影片的原型，那一件发生在韩国安山市的惨案。
**犯的名字是赵斗淳，被逮捕后的他在法庭上不但不认罪，还称自己是病理性醉酒，失去了自主能力，要求减轻量刑。
有意思的是韩国的法官居然采纳了，最终判刑的结果也和电影一样：只判了十二年。
可即便如此，那个家伙还觉得量刑太重。
事件被披露后引发韩国民众大游行，虽然人民群众集体抗议判决，但并无助于改判。
《素媛》是2013年的电影，原型事件发生在2008年。
在电影上映的七年后，也就是两年前的2020年。
赵斗淳刑满释放。
尽管那个时候，韩国民众“不能让赵斗淳之徒回归社会”的呼声日一高涨，网民也请愿要求重新判处无期徒刑——
但，他还是刑满释放了。
而受害者“素媛”在那一年，已经是一名高三的学生。
赵息对这个事件感兴趣的原因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细究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电影里的那个小女孩让他想到什么人。
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但赵息他自己也不会想到吧——两年后的他居然会想要做出类似的事情来。
“……对不起。”赵息看着那个拿着鸡蛋仔朝自己走过来的小女孩，他那别在自己腰间的匕首有些咯人，“不过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余生都活在阴影里的。”
他如此宽慰着自己，随后冲着那个走近的小女孩笑道，
“吃这么多？待会儿要是吃不进午饭该怎么办？”虽然待会儿你也吃不完这些东西了。
“唔！”林诗涵小朋友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好好吃午饭的话，你的爸爸妈妈会生气哦？”虽然接下来发生的事你父母会痛不欲生就是了。
“呃？”林诗涵水灵灵的大眼睛在眼眶里咕噜噜的转着，看上去像是在想什么鬼点子。
“吃不完不可以随便扔掉哦。”看到了小女孩的表现，赵息有些坏心眼地继续说，“老师教过你不许浪费粮食吧？”
“呜哇啊啊啊啊！”
“好吧好吧，我们走我们走，待会儿我会帮你给你妈妈求情的。”赵息被那小孩子特有的尖叫声整得双耳发聩，连忙劝了起来。
不得不说有着一张好脸果然好用。
见到赵息苦笑着闭嘴求饶的模样，林诗涵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们走吧？”赵息轻声说。
“嗯。”林诗涵说着还点了点头。
他们走的这段路并不长，拢共也不过几十米，和学校的距离也不是很远，就像那部电影一样。
林诗涵走在赵息的身边，一口一个软绵绵的鸡蛋仔，吃得那叫一个香，而在一旁沉默着的赵息却在心里计算着犯罪成本，脑里则预演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电影里的那个流浪汉对女孩素媛进行了**与殴打，事后还用树枝以及其他棒状物捅女童的下体，事后女童身体的损害极其严重，做完手术的女童落下了个终身残疾的同时还不得不安装人造**，终身都要带着便便袋生活。
相比较而言，在脑中预演中的他所做的事情要更过分，更加没有人性。
而就是在作案之前，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
他心里居然没有一丝波澜。
“走这边。”赵息拉着林诗涵往一处偏僻的走巷前进，他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牵着她的手也不敢太用力——怕激起反抗引起路人的注意。
“为啥啊？”林诗涵皱起了眉，“走大道不好吗？”
她的声音引起了几个路人的注意，赵息观察到这一点后心都吊起来了，不过好在他们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又自顾自地忙去了。
“这里近啊！”赵息假装无奈地继续说，“等你买个鸡蛋仔用了这么长时间，咱们得赶在饭点前抵达，所以要抄个近道喽。”
“这样啊。”被说服的林诗涵看上去有点犹豫，但还是没有拒绝。
“那走吧。”赵息握着她的手不经意间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他自然是骗这个小女孩的。
前面是一条死胡同，往前走再赚几个弯就能到一个已经烂尾的商业房工程附近，那边杂草丛生遮人眼目不说，由于几年前死了人的缘故，附近居民都嫌晦气而不会靠近。
这对于他而言真是太好不过的犯罪地点了。
“那走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快要成功的焦灼感，赵息将那句话不自觉地连说了两遍
【停下吧。】
幻听吗？
这是幻听吗？
那不像是通过耳膜传过来的声音，倒像是直接传达到他脑海里的一样。
赵息是一个无神论者。
但这个时候他却鬼使神差地回过了头。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闪着淡蓝色荧光的身影。
那个七年前的女孩正扯着他的衣角，黝黑却又有神的眸子就那么和他对视了一瞬。
【停下吧。】
也就那么一瞬，随后幻觉和幻听都消失了。
哪里有她的身影存在？只不过是一个路边随处可见的深绿色垃圾桶而已。
哪里有她在扯住他的衣角？只不过是一个躲过修剪的枝头勾住了他的衣服而已。
“小哥哥？”林诗涵的声音把他拉回到了现实。
“怎么了？”赵息回过头来微笑着回复。
“你吃吗？”小女孩把自己手中的纸袋递了过去，眼里全是分享自己喜爱之物的热情。
而那黄澄澄软绵绵的鸡蛋仔在他的眼里却过于耀眼了。
沉默了近十秒后，赵息蹲下身，笑着摸了摸林诗涵的脑袋，
“抱歉啊，小朋友，就在刚才我才想起来……那个，对不起啊，我好像接错孩子了，我接的小朋友不叫‘林诗涵’，叫‘林诗翰’才对……”
“……”小女孩愣了一秒，然后一下子就炸了，“哈啊啊啊——？！”
“抱歉抱歉抱歉！”赵息苦笑连连。
“那我得快点回家！真是的！你怎么这么粗心啊！”小女孩先是惊恐，随后又对着赵息发起了怒。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事到如今赵息也只能继续道歉了。
“那我走了！”林诗涵一想到回家后老妈的脸色，腿都忍不住开始打颤，但就是在这个时候，她还是把自己那半袋鸡蛋仔塞进了赵息的怀里，“这个给你吃！我回家后吃不进饭要被我妈罚的！”
“啊？啊……嗯，谢谢。”赵息停顿了半秒后，随后对着那个拿出小雨伞准备离去的小女孩继续说，“回去后你把这刚才的事情给你妈妈说一下，我想她大概就不会罚你了。”
“噢噢噢，那再见！小哥哥再见！”小女孩似乎并没有把那最后几句话放在心上，离开前还不忘给赵息打了个招呼。
赵息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浅，在再也看不到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后，他有些空虚地对着那空无一人的街道低声说道，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