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探访，还是回到了病房里。
萨塔强忍着想揍人的冲动，把不务正业的修养和法尔沃轰出了办公室。
虽然那位大人物笑着表示没什么问题，因为养伤才是重中之重，所以还是决定去病房里看望卡尔。
当他们来到卡尔的病房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已经虚脱到动都不能动的卡尔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那姑娘折磨人的手段真是不一般啊……
卡尔正咬着牙暗自咒骂着维尔。
自己的腰到现在还泛着酸痛。
“咔哒——”
突然，门开了，就看见了一堆人挤进了自己不大的病房。
本来就狭小的房间因为人数的激增闲的有些燥热。
自己的队长顶着商业微笑，身后还有莲队和其他小队的队长。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四五十岁的样子，胡子修剪的很整齐，戴着眼镜，头上的发丝棕色和白色相见着，勾勒他不算太高的发际线。
更吸引人的，是那个中年人纯黑的瞳孔。
很像一个人。
“卡尔啊，介绍一下，这位是81区天穹境研究院的院长布莱克先生，听说你这次一个人消灭了一整只乌翼，也担心你的伤势，所以来这里亲自来探望你。”
队长对着自己猛眨眼睛，似乎暗示着自己什么。
“啊？”
卡尔微微一愣，看着面前这个对着自己微笑的陌生人，似乎回想起修养说过高层要来探望自己的话。
“布莱克院长……”
卡尔挣扎着想坐起来，毕竟这是让队长都点头哈腰的大人物。
“没事的，不要这么正式，你不方便就先躺着吧，没事的。”
但是那人却笑着轻轻拍了拍卡尔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坐起来。
自己则是在床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哦，对不起，失礼了。”
卡尔只能尴尬的笑着。
那这么说起来，面前的这个布莱克院长，应该就是维尔的父亲了。
那个父亲。
“无碍，这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我也不是那种不懂得体谅人的铁面上司，只是听闻了小兄弟你的英勇事迹，所以来看望看望你。”
布莱克抱着真挚的眼神，对着卡尔说道。
“我也没做什么大事啊……”
卡尔苦笑着挠挠头，他确实没有应付这种官方场合的方法。
“这还不算是大事吗，少年你可以独自一人消灭了困扰全世界人的怪物啊，这都不算大事的话，那什么才叫大事？”
布莱克突然板起脸，一脸严肃的看着卡尔。
“嗯……算吗？”
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布莱克，卡尔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但谁知道这个男人突然有事微笑着像是开玩笑一般。
“小伙子还挺实诚，做大事而不张扬，真谦虚，不过，谦虚一点好，我喜欢！”
他眼镜后面的双眼都快笑成了一条线。
卡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无助的眼神看着后面的队长等人，但是他们却都一脸意犹未尽的看着卡尔，似乎在嘲笑他一样。
别啊！这也太尴尬了！
“别的不说，要是现在的后生都能像这小兄弟一样，我也就不用为天穹境下你们的生存操这么多心了。”
布莱克抿着嘴，基本上没什么皱纹的脸上多了几分惆怅，叹了口气。
“现在人类最大的威胁就是那群叫乌翼的怪物，怎么彻底的打败他们才是我们要面临的真正的问题。”
镜片反射着屋子里的灯光，卡尔看不出布莱克眼镜下的目光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过现在好了，我们这里出了一个可以独自解决乌翼的英雄，我相信，只要小兄弟肯告诉我们方法，我们夺回地面只是时间问题了！”
他的语气似乎很激动。
“可是……布莱克院长。”
卡尔听着布莱克的话，有些不知所措。
他用右手挠着脑袋后面，眨眨眼。
“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当时面对乌翼的时候……脑子真的就是一片空白，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什么都不记得？”
“对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是我躺在病房的两个月后了……”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记得？”
布莱克惊呼着，看着卡尔的目光不知为何多了几分疑惑。
“关于这点……”
就在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站在旁边许久的萨塔开了口。
“这点我可以作证，我们当时也好奇，我们队伍里的队员也一直在问，但卡尔就像是真的不记得一样，他没在说谎。”
“哦……”
本来就在萨塔开口的一瞬间，布莱克有些诧异，但听完了萨塔的话，布莱克点点头。
他看向了面前的少年。
“姑且先不说那些东西吧，那种等你想起来了再说也不迟。不过，小兄弟身体康复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叔叔我帮你点什么？”
关切的问道。
说实话卡尔很想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但面对着比队长还高了不止一个等级的上司，卡尔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没什么事情了，谢谢院长的关心。”
肯定的摇摇头。
“而且我也康复的差不多了，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
卡尔回着一个大大的微笑。
“那就好那就好……”
布莱克点点头，看着卡尔的眼神，多了几丝不一样的神色。
尽管是不适应现在这个压抑的气氛，但奈何布莱克像是盘根问底一样对着卡尔一顿询问。
卡尔明明才被维尔折腾的身体受不了，现在又被他爹作弄的精神也快出了问题。
好在这场所谓的慰问只持续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或许会成为卡尔一生的阴影。
自己像是个犯人一样坐在那里动都不能动，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就是这一个小时的仿佛禁锢一样的束缚，才换来了一个名誉上的勋章。
在灯下闪着光亮。
这是一枚纯银色的勋章，上面刻画着像是自由一样的一半翅膀，周围刻画着数字和字母不同的纹路。
只有拇指大小，但却是沉甸甸的感觉。
“这是授予勇敢之人的奖章。”
队长走之前是这么和自己说的。
但自己真的……
勇敢吗？
“唉……”
叹了口气，卡尔抬起手里用命换来的勋章。
“叹什么气啊，院长亲自开探望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身边的修养打趣着，抢夺着自己手里的勋章。
“给我看看！哎！给我看看！”
他们两在布莱克院长和队长走了之后，就过来陪自己了。
倒是维尔又不见了……
“不给……”
“干嘛这么小气！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你想要你就自己去争取啊。”
卡尔收回了手，把勋章握在手里。
“我只是看一看，我又不想要。”
修养皱着眉头，看卡尔握紧了拳头，气呼呼的坐回去。
“安心吧，卡尔哥只是单纯的不想给你看而已。”
法尔沃在一边摇摇头，看着两人又回到之前打打闹闹的日子，不由得嘴角上翘。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针对我！”
“凭我之前借给你的东西你一样没还我。”
“胡说，我每一样都好好的物归原主了！”
“这点我可以作证，修养哥你确实没还。”
法尔沃看不下去，插着嘴。
“不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没还？”
“你现在穿的聚买衣服就是你上次问我借的。”
卡尔看着修养理直气壮的样子，不屑的撇着嘴。
“我我……”
突然哽咽住，修养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不知道该怎么狡辩。
“话说回来，法尔沃你看见维尔没有？”
无视一边低头沉思的修养，卡尔问着法尔沃。
“没看见。”
摇摇头。
“维尔姐姐好像把你送回病房之后就不见了，估计是回房间睡觉了。”
“哦哦……也是。”
卡尔点点头。
这姑娘这两天确实挺累的，回去休息休息也好。
“卡尔哥找她有事？”
“我想让她帮我拿两件衣服。”
“找她？”
“呃……”
卡尔被法尔沃有些灼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有什么问题吗？”
“卡尔哥你居然肯让一个女孩子去你的房间找东西？”
“因为这一个月都是她帮我的呀，习惯了。”
卡尔挠挠头。
“哦，懂了。”
法尔沃点点头。
然后他看向卡尔的眼神不知为何变了味道。
“你懂个锤子，什么东西……啊？你你你，你听我解释！”
看起来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不用解释了，卡尔哥，我相信你。”
法尔沃一脸柔和的看着卡尔。
“我和修养哥都相信你。”
嘴角抽搐着。
“嗯？相信什么？”
刚刚回过神的修养还没搞清楚状况，不解的看着二人。
“相信你个大头鬼！”
卡尔愤愤的坐了起来，完全没有刚刚和领导谈话时候的那样萎靡。
拿过自己的拐杖，卡尔撑着身体，下了床。
“哎！卡尔哥，你去哪？”
看的法尔沃有些着急，毕竟他还没有完全康复。
“去哪啊，卡尔？别这么急躁啊，我帮你？”
修养也看着卡尔有些踉跄的身体想上去帮忙扶住。
“不用！”
被卡尔狠狠拒绝了。
“我回去我房间拿两套衣服而已，我只是还没好，又不是人废了，这段路还不需要别人帮我。”
摇摇头，他知道两人是好心。
但他真的不能一直呆在这个床上了。
他也是时候该站起来了。
“可是……”
法尔沃还想说什么，但是被修养一把拦住。
回头看了看高自己一个头的修养，法尔沃很疑惑。
“哎呀，你让他自己去吧，他可是你卡尔哥啊。”
对着法尔沃眨眨眼。
虽然很无奈，但是法尔沃只能照着修养的指示应对。
他也想帮助卡尔哥，但他也知道，卡尔哥不想依赖别人。
“就让他去吧，你也知道的，单单凭我们……”
看着卡尔倔强的背影。
修养不自觉的苦笑着。
“根本困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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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拄着拐杖。
走在平日里路过了上千遍的通道里。
可以的，你可以的。
他咬着牙，左腿沾上地面。
“嘶！！”
像是要麻痹了大脑一样的痛苦顺着神经，爬满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他给自己打着气。
换着脚，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他必须要站起来。
他还要去实现和那个少女的约定。
他还要……
高高飞起来呢。
“呼……”
喘着粗气，涨红了脸。
明明康复训练的时候，没有真明显的痛感，但此刻在这条无人的甬道上。
这种痛苦却尤为明显。
也许就是刺痛让他的视野充斥着血色。
少年的脚步变得坚定不移。
“啪嗒——”
一下一下，一步一步。
“我说过……”
突然，耳边似乎传来了熟悉的少女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看向了周围。
没有人。
“我说过你不要来找我！”
但是那个声音却像是无处不在一样，回荡在耳边。
恍惚中，才意识到。
自己走到了那间属于她的宿舍的门口。
房门紧闭，但却依稀可以听见门里的对话。
“我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少女的声音有些愤怒似乎在和什么人吵架。
“这由不得你，维尔。”
另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很厚重，低沉。
“为什么父亲你就不肯放过我，让我走好不好？”
“你要清楚，维尔，爸爸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为了我好，你烦不烦啊！”
少女的声音比平时要尖锐，刺入骨髓一般。
“你真的就一点点的空间都不给我留是吗？”
“可这也不是你任性的理由。”
“那这就是你拿来困住我的理由吗？”
“你要知道这次单纯的因为你的任性，你差点就丢了性命！”
“可是！”
“你要知道你现在还能活着因为什么？要不是那个少年，你现在很不不可能站在这里和我犟嘴！”
“……”
少女沉默了。
对面的人似乎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像是机关枪一样继续他的说教。
“如果那个少年死了，这都会是你的过错，你擅自逃跑，擅自脱离队伍，不服从命令，一意孤行，你觉得这是你能背负起的过错吗？”
“可是，我没有……我没有让他。”
“总有人会为你的固执买单。”
那个男人的声音像是锤子一样，狠狠地敲在心上。
“更何况现在这里还是我们一直生活的地面，一旦真的进入天穹境，会面对什么谁都不知道。”
“那你要我我到底该怎么样？！”
少女的声音哽咽着。
“回去，然后呢？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研究所，每天都只是盯着屏幕发呆，睡觉，吃饭，工作，还能干什么？”
“这不是很好的生活吗，人人都向往的生活？”
“那为什么你没有留住妈妈！！”
“……”
这次轮到了男人没说话。
“用你给她规划的生活去啊，去找回她呀，去啊！！”
“维尔，你相信我，你妈妈能给你的，我一定能给你，我甚至比你妈妈给的更多，更好，也更安全。”
“那麻烦您给我一份可以选择的自由好吗？”
“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愿意承受那种代价。”
“可是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你承担不起！”
男人的声音也逐渐高亢。
“你知道承担不起回事什么后果吗，你知道你没有能力还逞强却追求自己梦想的结果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就是有人！会替你！承担那份代价！！”
男人的情绪似乎被呼吸的急促逼至高涨。
他深深地喘着气，似乎在缓和自己的心情。
对面的少女没有说话。
“所以，我必须要带你回去，我不能让你的一时冲动犯错。”
“我恨你……”
此时，少女细不可闻的声音，隔着墙的少年都差点没捕捉到那缕声线。
“你说什么？”
“我恨你！！”
“嘭！！”
少女拔高了音调。
随后，房间的门被撞开，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
墙后的少年发着呆，他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有面前的门被突然打开的惊吓。
少女跑了出来，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维尔！维尔！！”
屋里的人似乎在挽留，但始终还是没有追出来。
少年呆滞着，撑着拐杖，看着那背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脱力感，满上心头。
她在哭。
她在反抗。
她无能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