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四十九分。
L綾和V绪伫立在距离学校不远处的某条街道。
身后是巨大的垃圾场。
恶臭形成的巨大波浪融合着夏日夜晚的炎热迎面扑来。
蚊虫盘旋在上空嗡嗡叫个不停,形成了一团又一团的黑色不详集合体。
及其恶劣的环境。
却没有任何闲暇的功夫管顾这些。
【事态正朝向我无法预测的方向发展。】
L綾不断按动着行动电话,按键发出滴滴滴的声响。在低头沉默的数分钟后,她无可奈何的深深舒了一口气。
通过行动电话屏幕的光线能够看到她的眼睛下方的深深的倦怠。
【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
【抱歉,V绪,我明明猜到她会擅自行动,却没能够阻止。】
明明是在道歉,明明变成了于预想相差甚远的状况,却异常冷静的L綾的表情。让V绪很是不悦的皱起眉头。
她没有接受L綾的歉意。
反而大声斥责起来。
【说一句抱歉根本不能解决什么吧!】
充满不甘和愤怒的声音响彻空旷的除了两人以外不会有任何人经过的街道。
【啊啊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本来是很顺利进行着的,犯人也抓到了…….】
【对不起,我应该料到XX会吧身为看守的D淳杀死…….】
【才不是这样!!】
没等L綾的话语完整说完,V绪便粗暴的打断了她。
她烦躁的揪着头发,紧咬牙齿咯吱作响。
【D淳什么的根本无所谓,死就死吧。】
【……….】
【现在最关键的可是你的那我证人哦??】
V绪刻意加重了证人两个字。
L綾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仅仅只是再度默默地下头去。
被灯光拉得很长的影子,被笼罩上一层说不出的落寞。
【你知道我到底花费了多少时间、多少精力………不惜牺牲学校的学生………我说,你应该不会是和她们一伙的吧。】
面对V绪无情的苛刻话语,L綾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被责备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知为何在此时会想起这句话来。
真是奇妙的感觉。
明明被狠狠的说了一通,却没有任何想要狡辩或者与其争执的欲望。
全身使不出劲来。
只能默默的承受着。
歉意?
并没有吧。
该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虽然被XX跑掉了,但还不至于没有转机。
但接下来的行动,已经不需要V绪了。
说到底,眼前这个正在对着自己歇斯提里的女人只是一个为了让自己计划成功而利用的角色而已。
现在已经无关紧要。
【如果这只是单纯的气话,就请停止吧。】
【………】
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面对L綾满不在乎似得的态度,V绪竟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在发泄完愤怒之后剩下的只有无力感和深深的挫败。
她绝望的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孔,不让此时自己快要哭出来的窝囊表情暴漏而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动着。
V绪一直保持着蹲在原地,让身体曲成一团的姿势。
夜空寂静无声。
压抑的空气凝聚在一处。
让人透不过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V绪的微弱的如同蚊虫鸣叫的声音才透过手指之间的缝隙传了出来。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那两个人碰面……..XX和F弥….......】
*
我来到半个钟头前收到简讯上写着的地址。
对于这个地方我并不陌生,是一片即将被拆除的老街。
老街的居民大多数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和不良混混,布满裂痕的红色石砖磊成的看似及其危险,仿佛随时有可能塌陷的危楼和被五颜六色涂鸦不满的石墙,孕育滋生着混乱与罪恶。
我还是穿着学校里的制服。
尽管已经小心翼翼将自己融入黑暗,走进这片街道时仍然格外突兀。
来自不同的人的带有敌意和探究的目光纷纷打在身上,我对此毫不在乎。
我正被身份不明的家伙威胁着。
她趁着我被困在学生会的时间,带走了E楠。
我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也对其真实身份毫无头绪。
但是能够感觉到她的恶意。
就算隔着行动电话的屏幕,那毫无克制、隐藏打算的黑暗情感,几乎要冲破界限将我吞噬。
这个世界上憎恨我的人绝不在少数,不过其中绝大多数都只能无力的在另外一个世界默默诅咒。
拖这个的福,我更是谨慎的活着,毕竟每天都有无数只从地狱伸出来的手想要将我拉进深渊。
耳边也总是能够听到来自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诅咒着我。
最终,意识到自己可能意外的喜欢这种被人怨恨的感觉。
明明狠得想要杀掉我,想让我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叹息和颓废中度日的家伙们真的是十分有趣。
这就是人类啊。
不由得感叹。
这回又将迎来怎样的报复呢。
大老远的把我叫过来,可不要又像是其他人那样哭着喊着说你这家伙简直不正常啊!!!————之类的话。
事到如今还想要我接受你们的世界观是不可能的啊。
为了满足、为了让我获取快乐,稍微牺牲一下大家也是没有关系吧。
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我穿过七扭八拐的胡同,来到了老街的最后方。
成堆的垃圾散发着让我忍不住皱起眉头的恶臭,而在垃圾山中央屹立着的生了锈的大仓库。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竟然敢把我的E楠酱带到这种肮脏的地方来,真是胆子不小嘛。
踩过零落在地上,几乎要把大地遮盖起来的垃圾,听着咯吱咯吱的难听噪声,我的心情瞬间冷却到极点。
不知不觉中已经适应了垃圾的臭味,鼻腔再度向往日那般照常呼吸。
我靠近被垃圾严实堵起的仓库大门,吃力扭开生满红锈的大锁,毫无迟疑的推开了门。
空气中布满着灰尘,仓库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借直觉摸索着前行。
迈进的瞬间,听到自己的鞋底接触到地面后发出了黏糊糊的声音。
那黏湿的感觉差点让我直接重心不稳的摔在地上。
这里面到底是有多脏啊!!
有些抓狂的在心里呐喊。
不过现在还是要冷静————
深深呼出一口气,我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继续向前进。
地上的水迹让我脚步频频打滑,移动变得十分困难。
在花费了两分钟的时间,我感到自己已经差不多走到了仓库中央之时停下了步伐。
行走的这段时间,已经让眼睛基本适应了黑暗。现在也勉强能够看到一点周遭事物。
仓库的四周堆积着大小不一的纸箱和铁架。
上面摆放着沾满灰尘的瓶瓶罐罐。
在角落里还有一辆废气了的摩托车。
没有人存在的迹象。
为了确认把我叫过来的那家伙是否躲藏在视线触及不到的某个角落,我大声的喊了几声。
【喂———】
同时尽量表现出自己此时正处于被其胁迫的劣势。
【我就是XX,现在来了哦。快点出来吧。】
【喂————】
然而,结果是任凭我像是个傻子似得孤身矗立在黑暗大声叫喊,对方却始终没有现身。
也没有看到E楠的身影。
瞬间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看来相当沉得住气啊。
【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哦。】
如此说完后便停止发言,我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在经过了数分钟后,依旧是一片沉默。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
转过身子准备离开仓库。
与此同时———从正前方传来类似纸箱之间相互碰撞的摩擦声。
她的声音也随之传入耳中。
【等等。】
纸箱被推倒落地,脚步愈来愈接近。
我朝着正迎面接近而来的她露出笑容。
【啊,终于肯出来了呀。老鼠。】
【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你这……..】
刻意压低了的声音颤抖着,因愤怒和仇恨而不断扭曲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说起来以前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啊。
是叫什么来着………对了,F弥。
差点要忘记了呢,好险好险。
这个时候要是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可是很失礼的呢。
【你这……….你这……..可恶…….】
F弥站在距离我半米的位置停了下来,有些神经质的啃着指甲,狠狠瞪视着我。
【你把E楠藏到哪里去了……..!】
【这是我要问你的吧。】
有些不太理解的歪过头。
【是你趁着我不在家的时候,把我的E楠酱偷走了吧。】
【……….】
【快点还给我啦,你这下贱的老鼠。】
啊,糟糕。
一不小心在老鼠前面再次使用了贬义词。
本来说F弥是老师就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了吧。
但是,但是。
我现在也是在很努力的抑制住怒火啊。
【快点把E楠还给我啦,不然杀了你哦。】
这是糟糕。
已经无法控制言语啦。
看来真的是很生气啊,这次的我。
【啊啊啊啊啊……….!!住口!!!】
F弥有些失控的打断了我的话语。
她发泄般的大声喊着,声音充斥在仓库的上空,而后以回音的方式再度传入我的耳中。
真是吵死了。
【那个人………那个女人根本不是E楠…….不要一口一口的叫E楠的名字啊!!】
因为气愤而彻底混乱的F弥,无法组织好自己的语言而开始胡言乱语。
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XX.…….你还正常吗?你的脑子已经彻底腐烂坏掉了吗?你给我仔细看看,这个女人……..】
不由分说的肆意指责起我来,F弥猛地拽过一个藏在空纸箱中的物体。
那是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E楠。
【………..XX……..】
E楠半合着双眼,奄奄一息的叫出我的名字。
看着如此伤痕累累的她,内心深处被狠狠的刺中了。
我的视线逐渐被E楠脆弱的身影布满。
最后,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是E楠,快点告诉我E楠在哪里……..不然我现在就杀掉这个女人!】
F弥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小刀,抵在了E楠的脖子上。
随时都有可能割破E楠的血管一般,闪烁着冷冽银光的锋利刀片如此示威。
【区区老鼠……..少在这里给我得意忘形啊………】
咬牙切齿的自己的声音。
一个劲的在哪里说E楠不是E楠……不正常的到底是谁啊。
啊啊,好烦。
被这种蛆虫以下的家伙的胡言乱语弄得大脑有些混乱了。
真想现在就让她彻底闭嘴……..
但是。
没有办法做出多余的动作。
那个眼神是认真的。
混乱而又绝望的F弥的眼神。
现在哪怕是我稍微动一下手指,都会被她立刻视为威胁而不顾一切的割破E楠的喉咙。
如果E楠死掉了的话……..
就没有意义了。
绝对不能让E楠死掉。
无论如何。
我凝视着E楠所在的前方。
睁大眼睛,努力将她的模样印入眼中。
依旧是那样惹人怜爱啊。
把我的E楠弄得这样伤痕累累的F弥,实在是不可原谅。
明明我是那样珍视E楠的说………
不可原谅。
给我永远的下地狱吧。
【接下来………按照我说的去做。】
F弥更加用力的用小刀抵住E楠的脖子。
【不然的话现在就杀掉这个女人。】
【…….】
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藏在制服口袋紧握着螺丝刀刀柄的手缓缓放松,我毫无抵抗的站在原地。
【原来你也是有感情的啊,XX。】
看到我如此顺从的F弥,嘲讽般的扬起嘴角。
【明明在摧毁他人最珍视的东西的时候,一点犹豫也没有…….你难道不会有愧疚感吗。】
并不像是真的想要从我口中得出答案。
F弥的质问却一次比一次强烈的宣泄而出。
我能感觉得到。
这就叫最憎恨。
【我一直在想啊,你一边大笑着一边夺取的时候,究竟是抱有怎样的感情………但果然是不明白啊。】
最后音量逐渐减弱,宛若自言自语嗫嚅着的同时,F弥的目光暗淡下来。
【所以现在我打算再实践一下,那个时候……一直以来我感受到的美妙绝望。】
【你到底……..】
【XX.】
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
F弥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
她不带任何情感的、像是看着一件随处可见的物品般的注视着我。
【反正是你…….口袋或者袖口里一定藏着小刀之类的东西吧。】
【还真是了解啊……..】
我干笑起来。
被她说中了。
事实也是,直到刚才我还一直握着可以当做武器的尖锐螺丝刀。
【把它拿出来。】
并没有和我进行无用对话的打算。
被命令的感觉十分不悦。
低下头去,用刘海遮住自己的表情,透过发丝的缝隙观察被F弥挟持的E楠的模样。
似乎是已经昏厥了过去……..
暴露在外肉眼可视的部分布满狰狞的淤青。
好几处被擦破,渗出血来。
我紧咬着嘴唇。
按照F弥的吩咐掏出螺丝刀来。
【然后要做什么呢……..我想想啊,对了。那么请你攻击自己的左腿吧。】
这家伙…….!
身体猛地一紧,我的惊愕仅限于短暂的一秒。
在此之后,便又冷静下来。
F弥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攻击自己的左腿]
这是她经过认真思索后得出的答案。
【不想做吗。】
见我迟迟没有反应,F弥催促了起来。
平淡而毫无起伏的声音。
简直就像是刚刚上台因紧张而棒读台词的蹩脚演员。
【没有…….】
原来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啊。
莫名的松了口气。
一时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呢。
原来只是这样而已啊。
这种事情。
想看的话我就做给你看。
噗嗤————!
毫不犹豫的高举螺丝刀,将锋利的一面朝下,猛的刺入大腿之中。
深入肉体的锋利之处发出了残忍的声音。
在一阵麻木后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螺丝刀深陷皮肉之中拔不出来。
我也不去管顾。
任凭感受着这异样的不适。
【可以了吗。】
【………】
这回轮到F弥沉默起来。
看来她是想要看到我怯懦的模样呢。
那还真是可惜。
【谁说就这样结束了。】
尽管只是一点,但我察觉到了。
刻意想要保持冷静的F弥的腔调,出现了动摇。
【接下来去攻击右腿,听到吗。】
但很快,那不坚定的犹豫情感消失了。
再度被隐藏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甚的冰冷。
这种天真的情感,难不成以为真的能够战胜我吗。
【右腿啊。】
我露出不屑的笑容。
将螺丝刀从左腿中拔出。
伴随着毫不留情的粗暴动作,鲜血喷涌而出。
将制服的短裙下摆染红。
顺着大腿内侧一路流下。
我讨厌看到自己受伤的样子。
所以干脆直接无视伤口的抬起头来,毫不畏惧、毫不退缩的迎上F弥的目光。
噗嗤—————!
再一次的、将螺丝刀刺入腿部。
我透过F弥的瞳孔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
【……..我要看你到底还能忍耐多久。】
她认定我最终一定会因疼痛而放弃。
于是又一度命令。
【接下来是左边的肩膀。】
我依旧是照做了。
仅仅只是执行命令。
麻木的、机器的、没有动摇、不带任何感情。
【………腰部。】
噗嗤————!
【腹部。】
噗嗤————!
在身体上制造出第五个口之后,我再也没有力气将螺丝刀从身体之中拔出。
冷汗和液体混合在一起。
十分不妙的急速扩大着。
身体也因为鲜血迅速流出而变得虚弱。
生命正被超额透支。
真是没用啊。
现在已经没用办法再动一步了。
我大口大口的喘气。
喉咙发出难过的声音。
眼前被鲜艳的红浸染了。
体温在极度下降。
大脑变得一片混乱。没有办法思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昏厥的E楠睁开了双眼。
现在这副丢脸的样子一定被她看到了吧。
隐约之中好像看到了她的泪水和呼唤着我的声音。
是错觉吗。
不要哭了啦………
但是,这次说不定真的有点不妙。
可能会死。
……..我吗?
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明明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的状况。
却依旧在想着与现状不符的事情。
因为无奈而苦笑起来。
到底过了多久的时间呢。
同时感到了漫长和短暂令我不可思议。
闭上眼睛。
眼前浮现着的是除黑暗以外别无他物的虚伪的世界。
而后……..
天旋地转的空虚。
站在世界中央的自己被深渊吞噬。
消失了。
【茧茧茧墨不值一提的提外话、
XX死亡、全局终、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之类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啦、HOHOHO开玩笑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