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时慕老师在此,了痕大师大约是希望我们将悟缘带回众星学院,予以照料吧。”
“是这样啊?”蒙小诗也反应了过来,“那了痕和尚刚才一副非要把悟缘逐出师门的样子,是在演戏喽?”
“嗯,悟缘是个重感情的人,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敬爱的师父即将死去,那他一定会很伤心吧。”
路仁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慨,“了痕大师想必是深知悟缘的性子,他不想让悟缘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陷入无尽的悲伤与痛苦之中。
因此,上演了这场戏,让悟缘带着对师父的些许误解离开。或许这样一来,当悟缘日后回忆起师父时,虽有遗憾,却也能减少直面生死离别所带来的沉重打击。”
“嘁!”蒙小诗却不这么认为,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对路仁的分析持有完全不同的观点。
“被自己敬重的师父驱逐出门,他才会更加心碎吧?”她轻轻摇了摇头。
“问题在于,刚才了痕大师已经将悟缘逐出了师门。”路仁摊了摊手,“难不成你现在要跑去告诉悟缘,了痕大师即将离世?这只会让他更加伤心啊。”
“但是,了痕和尚的去世只是短暂的痛苦,而悟缘被逐出师门却是长久的痛楚!”蒙小诗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总不能让悟缘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吧?”
“长痛还是短痛,这是个问题!”路仁也有点纠结,哲学什么的,他最讨厌了。“要不……我们将悟缘弄醒,问问他想怎么痛?”
“好主意——好你个头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啊?”蒙小诗差点被路仁的脑回路给气笑了。
路仁和蒙小诗两人的讨论声逐渐升高,越来越激烈的交流在深夜的氛围中显得尤为突出。
一旁的慕流年,正与了痕交谈,他的脸色却随着这嘈杂声逐渐阴沉下来。
(你们议论别人的时候能不能别这么大声?况且当事人还在这里呢!)
眼见这两人仍未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慕流年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以示提醒。
蒙小诗听到这咳嗽声,瞬间停止了与路仁的对话,迅即转身走向慕流年,脸上满溢着关切之情,“慕老师,你是感冒了吗?需不需要我……”
她的话语突然停顿,意识到自己此刻双手不便,于是灵机一动,改口道:“要不要让路仁为你煮一碗姜茶呢?”
“我没事,不用麻烦了。”慕流年温和地回应,脸上挤出一抹尴尬的微笑。
“哎呀,没关系的,反正路仁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蒙小诗笑着打趣,试图用轻松的氛围化解刚刚的尴尬。
“我吗?”路仁用手指指着自己,一脸不不可置信的问蒙小诗。
“有什么问题吗?”蒙小诗耸了耸肩,意示路仁自己的双手都动不了,所以让双手能动的他去煮姜茶是合情合理的。
“问题大了去了好吗?”路仁立刻反驳道:“第一,我现在是肋骨骨折的伤员,不适合劳累,因此无法去煮姜茶!
第二,根据权威医学资料,姜茶具有发汗解表、温肺止咳的功效,对风寒感冒确有显著的缓解作用。
然而,对于风热感冒患者来说,姜茶并不适宜,因为它属于温性饮品,可能会加重体内的热邪,使症状恶化。
现在正值夏季,感冒多属风热型,所以姜茶不能随意饮用。”
“啊?原来是这样啊?”蒙小诗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知识,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冒过。“慕老师,您现在是风寒感冒还是风热感冒呢?”
“我没有感冒……”慕流年用手扶额,轻轻叹了口气。
(我该为我的学生关心师长、博闻强识而欣慰吗?或许是平时我对他们的教导不够,才会导致他们不分场合、主次不分,回去后一定要对他们严格要求,加强教导。)
整理了一下心情后,慕流年干笑两声,向了痕致歉道:“让大师见笑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痕口喧佛号,双手合十,向慕流年三人一一行礼,然后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路仁道:“小友聪慧过人,吾自愧不如。”
路仁见到了痕已然明白了自己和蒙小诗大声交谈的心思,于是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道:“众星学院近在彼岸,大师为何不亲自将悟缘送过去?待他安顿妥当后,您再悄然离去,如此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慕流年和蒙小诗见状,知晓路仁又要开始他的“表演”,便心照不宣地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了痕的目光转向黑衣人的尸体,神情复杂,缓缓开口:“贫僧已然油尽灯枯,时日无多,我想在圆寂之前,带他——回家。”
此言一出,师徒三人皆感惊讶,他们明白了痕的心愿已了,却未曾想他的身体也已到了极限。
“您的初衷或许良好,然而……”路仁谨慎地措辞,“令弟未必愿意回家吧?大师家乡的亡灵们,也未必愿意让他这个罪魁祸首回去吧?”
路仁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吧”字,让了痕愣在当场。
落叶归根,难道不是每个人的心愿吗?
而且这么多年的时光流逝,父老乡亲们应该早已原谅小弟了吧?
他不懂!
了痕痛苦的闭上双眼,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王家村虽显贫困与破败,但那里的人们却一直过着宁静而祥和的生活。
然而,由于自身的贪念过重,加之小弟的滥杀无辜,为这个村子带来了灭顶之灾。
当虎牙佣兵团那报复的屠刀无情落下时,王家村无数的生命瞬间消逝。
村民们怀着无尽的怨恨与悲伤离世,那声声哀号至今仍在了痕的耳边久久回荡。
亲眼目睹亲人的离世,了痕的心中充满了痛苦与迷茫。
自从离开家乡后,他心中始终怀着深深的愧疚,希望能为村子做些什么,也让小弟得到安宁。
他深知家乡的亡灵们对始作俑者的怨恨,也明白小弟对回家的恐惧。
但在他心中,始终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家乡是他们的根,无论经历了多少风雨,都应该回到那里,去勇敢地面对一切,寻求最终的解脱。
“大师,您真的认为回家是最好的选择吗?”路仁的声音将了痕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了痕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说道:“无论村子如今是什么模样,无论亡灵们是否原谅我们,我都必须带他回去。这是我们欠村子的,也是我欠他的。”
师徒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从了痕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他的决心与执着。
或许,他们无法完全理解了痕的内心世界,但他们知道,这是一个老人对家乡的深深眷恋,对弟弟的深深关爱,以及对过去的一种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