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风真是凉飕飕的，会让人偶尔有想要打个冷颤的冲动，而且路上为什么几乎都没有行人，静悄悄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脚踩在路面上所发出的声音，就连街道两旁的居民楼都没有多少灯光，家家户户似乎都陷入了睡眠之中。
说起来，已经这么晚了么，刚刚经过的生活馆和超市什么的也早就打样了，只有零零散散的便利店还有在营业，这样一来的话，明天的早饭岂不是又没有了着落？
这样想着，脚步加快了一些，虽然卓子小姐那里并没有所谓的门禁，但早一些回去总归是比较好的，免得上楼或者什么声音吵到了公寓里的其他住户。
不知不觉就在大叔那儿呆到这个时间，坐在沙发上喝着茶聊天，时间哗哗地就溜过去了，这种事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过了吧。
不过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是单纯地在诉苦，一开始还能争论一下，直到大叔提出那个办法之后，完完全全就变成了男人之间的常有的诉苦之类的情况了——电视上看到的那种。
先不提自己就算是去学校也没什么用，春一旦冲动起来单单凭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拦得住的，要是以前还可以强行拦下来，现在么，八成会连带着一起被她用枪突突掉。
首先，自己目前和春应该是处于最紧张的情况，要是还傻愣愣地突然出现在学校里让春看到了她会怎么说。“真是不要脸居然还敢到学校来？”“你这种人，为什么不干脆地消失好了？”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就算自己能够忍受这种话，最后还有一点。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当初应该还是小学五年级就没有再去过学校了，猛然一下子要我去高中上学怎么可能做得到。
以这种事情为借口想要拒绝大叔的提议，却被他轻易地就用“用了几年妹妹的身体就连自己也变成女的了吗，这种事就应该好好地去说清楚，你们这些年轻人，磨磨擦擦地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轻易地堵住了嘴。
是有道理的吧，应该是有道理的，自己必须要去说清楚才行，那天晚上一个人在家里也想过这样，为什么又会在最后一个退却了呢。
同时还要说清楚的，是对春的回应。
她喜欢着我，或许是喜欢着占据着这幅身体的我，不管是哪一点，都是喜欢，都是期待着回应的美好心意，将她的这份心意拖到现在，已经不能够再继续下去了。
那么，我的回应到底是——
说是有好几十分钟的路程，平时也是搭电车来回，今天用走的却感觉异常地近，才一会儿就已经可以看到亮着几处灯光的卓子小姐的公寓了。
到家了啊。
脚步却在这个时候又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黑漆漆的，空无一人的偌大屋子，还有冰冷的床褥和生硬的难以入口的食物。
已经习惯了家里有她的存在了，亮着灯光的干净的客厅，不算丰富但异常好吃的晚餐，被她的体温弄得十分温暖的被子和散发着她的味道的床褥，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
事到如今还能期待着回到当初的模样吗？
“卓子小姐~，我回去了哦，明天在学校再见——”
记忆中的声音突然在现实中传进了耳朵里面。
春？
抬起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她正啪嗒啪嗒地从公寓门前的小台阶上下来，并且还朝着自己的方向走着。
躲起来，得找个地方.....
等等。
所以说为什么脑袋里面的第一个想法是躲起来？
这不是正好一个可以跟她把事情说清楚的机会么，应该要感谢才对，感谢这个能对春说出自己真实想法的机会，然后等待着她的回答。
否定或是接受。
接受的话，也许就能够回到以前的模式了，不，说不定会更好一些，雨过天晴的天空中通常会有美丽的彩虹。
否定的话........
要是否定的话，结果已经不会比现在还要糟糕了。
这样想着，生生按捺着心里的躁动和不安，脚下如同生了根一样站在原地等待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
直到彻底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容上挂着的沮丧神情。
沮......丧？
“春....”
下意识地想要探过去的手在半空中猛然反应过来，僵硬了一会儿之后重新缩了回来。
但是再轻的呢喃总归是在她面前不过一米远的距离，成功地把她低着的脑袋吸引住了。
“纱，纱织？”
“为，为什么你会.....”
说到一半的话却被她自己掐断了，气氛陷入一片令人难受的沉默中。
似乎能够看到她的脸颊上有一些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光芒的点点液体。
“我.....”
“不要说了！”
夹杂着嘶哑的哭音，完全盖过了我试图打破沉默的话语。
随着声音，滴滴泪水也在划过脸颊之后再无力挂在她的脸上，悄悄地坠落到地上砸起晶莹的痕迹。
她的反应，让我感觉好难受。
仅仅只是在路上遇见而已，却连一次正常的对话都做不到，这样的哭着。
想要安慰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任何能够帮助她的事情。
不。
也许有件事是可以做到的。
从她眼前消失的话——
“我知道我这种人纱织你肯定从心底里瞧不起，但是请不要当着我的面把那些难听的话说出来好不好，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不要说，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我会走得远远的，现在就，现在就走......”
哈......？
她在说什么？
我瞧不起她.......我会说些难听的话.......不会出现.......？
脑袋似乎，有些转不过来了。
但是春口中这样说着，决堤的眼泪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带着坚硬的决意一样，加快了脚步想就这样走过我的身边，离开这个地方。
等等.....
等等！
这一次我不会再任由她离开了。
绝对不会。
伸出的右手死死地将她颤动的手臂抓住，就算是她用再大的力气也绝对不会松开。
虽然脑袋里面还没理清楚思绪，但首先抓住她不让她走这件事，几乎不用想就已经行动起来了。
但是预想中会被她的力道带着脚步颠簸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不仅仅是这样，在自己的手抓住她手臂的那一瞬间，能够感觉到她的身子猛然地僵硬住了，就连颤抖都逐渐平复下来。
这个时候，应该要说些什么，用自己那运转缓慢的大脑，理清楚思绪说些什么。
“我是，绝对不会瞧不起你的，什么难听的话，我怎么可能对你说出这种东西，什么让你离开，就算是你会讨厌我我也不会想让你离开。”
“从一开始，从你重重地把门摔上的那时候起，我就以为你是对我太过失望，失望到连生气都不值得的程度，没错，我的确做过了那么多，会让你失望的事情，但是我不想你就这样离开，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我。”
“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但我却一直都不敢回应，一直这样拖延着，一直这样逃避着，一直这样，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以为这样就可以永远持续下去，这种卑鄙的想法。”
“因为我不知道，完完全全，完完全全不知道啊，你所喜欢的，你所向往的，是我，是有这具身体的我，还是在身体中的真正的我，因为不知道，因为害怕，我怕一旦得到的是最坏的答案，我怕以后没有了这具身体，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泡沫，你会离开我，我却没有办法做出任何挽留。”
“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了，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无论你喜欢的是什么，无论你以后的选择是什么，这种事，我不想再因为这种事而踌躇了。”
“就算你会拒绝我，就算以后你会离开我，我也要做出这份回应，至少现在，至少在还有用的时候。”
“我，是真的喜欢着你。”
“或许还不能称为爱，但却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你，生气也好，高兴也好，伤心也好，暴走也好，强硬也好，把我弄得浑身是伤也好，所有的你，我都喜欢着。”
“只要是你的话。”
其实脑海里面一片浆糊。
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说出的这番话，或者说，自己说了些什么，都有些没有感觉。
但应该是将心意好好地传达出去了，对她的回应，对她的挽留，对她的感情，这些应该都好好地传达出去了。
这样的话，就够了吧。
无论她会作何感想，无论她会选择什么，都——
抓住她的那只手突然被一股力道反拽过去，整个人也一起。
然后就是让人几乎快要窒息的拥抱，大概是拥抱吧，虽然不大但仍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柔软的胸部将自己的脸挤压着，后脑勺上也被死死地摁住，完全抬不了头的程度，背后也是，脊椎都快要给勒断的力量还在不断加重中。
虽然很难受，但是这种反应的话，大概就代表着......
“我也......我也喜欢着纱织，最喜欢了。”
接受了啊，我的回应。
虽然还是掺杂着抽泣的声音，不过这应该是属于激动的哽咽吧，相比起之前的悲伤。
这样的话。
真是.......太好了。
PS：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本来是没有准备在这个时候就表白的，怎么说也准备多拖一会儿，但是这样的话应该还不错吧，嗯，某种意义上来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