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
在那风起云涌的华中江湖上，始终流传着一个关于宿命的传说。
……有情诀，无情剑。
他们自上古现身、时代单传；
既是相伴而生的兄弟，也始终是天涯同行的旅人……
直到……
他们反目。
……
秋风萧瑟，茶楼门前。
少女白衣胜雪，手持醒木拍桌……
她的声音还有些稚嫩。
似是个说书人……腰上却又别着剑，掌心也依稀能看见几块老茧。
……毫无疑问的说。
这不是说书人的手……
最起码，应该也是位剑客的手。
“嘭！”
于是醒木一拍，荡起桌布上细弱的烟尘。
少女却只是见状一笑，继而说道……
……
“江湖之上，尽头究竟为何？”
“是为人？是为己？”
那日。
有情与无情这兄弟二人，各怀着手中长剑、发出了心里的疑问……
有情者说：“人海茫茫，江湖茫茫……纵使吾等侠者一生，也终是白驹过隙、不足与世人道也。故而侠之大者，是为国、是为民。如此，可留名千古。”
而无情者却说：“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等为民为国半生，可曾得一句‘切谢’？行侠仗义一世，莫非只是为了让这身武技随白驹过隙般逝去？”
如此……
这兄弟二人相伴多年，却是头一次发生了争执。
……他们一个只求“国泰民安”，一个又只愿“乐在逍遥”。当下便是谁也说不服谁，最后就只得落个形同陌路的下场——约定各持己道而行，待到十年之后，再以剑术分晓。
……
话至此处，那少女便顺势停顿下来……默默等待着众人地反应、故作高深地微笑起来。
她知道……
眼下这座津门市自古以来，便一直是盛产武侠、热衷武侠之地。
而对于这“有情诀、无情剑”的故事流程，那路人们自然也更是耳熟能详……
因此。
每每到了这说书人论到“十年之约”的情节时，便一定会有好事者自愿做托、顺势出言问道……
“可是这武艺上的剑术，又怎么能分辨道义上的孰对孰错呢？”
随后。
那说书人便可一拍醒木，随之抬手点到……
“诶！这位看官问得不错！——若是他这二人起了争执，便要用那生死相向的武道来辨明对错……岂不就如街边鬼混的地痞流氓，单纯得因为争执不下、而大打出手吗？传奇中的二位大侠，莫非就只是这等玩儿赖的人物？”
至此，好似是临到什么既定的环节一般，众人便齐齐发笑、欢作一团。而后才逐渐有衰弱，留给说书人继续发言的空间……
“然而。若是我等凡夫俗子做此决定，或许正是这般玩儿赖没错……但要说起那‘有情剑客、无情道人’却是侠客中之侠客、剑客中之剑客。因此若是为此事放下身段、如公堂之上的‘小阁老’般口沫相向的话……那么这辩论难分结果不说、恐怕也是有辱了兄弟二人的名声。”
“更何况——所谓‘大道至简、万物相通’。对于他们这般剑术已入臻境的剑客来说……其实比武，又何尝不是一种论道呢？与其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倒还真是不如二人分别个十年半载；不修克制对方的剑法，不做下三滥的蠢事……只是各自修行各自坚守的‘道’。然后再聚首——以这十年间凝练的剑与心……决个高下。”
“嘭！”
此刻随着“下”之一字同时落下的，也是那姑娘手中的醒木。
……这是他们说书人惯用的手法——在段中拍下醒木。一来呢，能做个段落分明的隔断，二来，其实也是一种烘托气氛的方式。
如此。
随着一人自发性的捧场叫“好”，众人便纷纷笑了起来。
……
……
烟雨如幕。
侠客的视线一闭一合，便是十年已去……
只不过。
对于一位年入古稀的老者而言……或许十年时间，也并非那么漫长。
因此他站定在塔前、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笑意；随后便倚着剑，带着几分怀念的语气道：“京都十年前的秋日与今，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但你看起来，却好似年轻了不少。”
故而在那塔顶之上——一位看起来比之年轻不少的老人闻言，便怀着剑抬脚落下、微笑着轻声回应说：“有情即为人道；人道之巅，无非归于尘土。而‘无情’却是仙道，仙之一途，逍遥可达长生……”
于是有情剑客问：“你为了成仙……已经抛下了‘人’的部分吗？”
而无情道人则答：“不。我已经作为人活了太久，所以在这即将迈入末法的时代，已经没有了真正为仙的资格。”
“所以你现在还有人的部分。”
……有情剑客忍不住笑了一下，仿佛非常庆幸这一现状。
“是的……我当然还有。”
……无情道人也随之笑了起来，似乎也是同样的感到庆幸。
至此。
在那高塔之下……
一人身着黑袍，一人穿着白衣；他们各自拔出一柄相反色调的长剑，缓缓摆正了架势……
“那么……既然你已触摸人道，为何还要来与我决斗。”无情道人缓慢摆动着剑锋，忍不住这般出言问道，“这对错之分与你而言……难道还有什么意义吗？”
“没什么意义……”有情剑客回答着，却也是彻底端正了他持剑的右手，“只不过是——若想继续一同前行的话，恐怕还是得先胜过你吧？（笑）”
“锵！”
看不清二人起了什么动作，只是唯独见到了剑刃相撞的结果……
无情道人就这样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便在对峙中说道……
“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来？”
“因为在这世界上……我是你最后的‘情’。”
手腕一扭、剑刃弹开，有情剑客拉扯着身形，这便缓缓道出了真相：“……所以若是你想再进一步的话，最起码也要先打赢我……或者杀了我。”
“呵……”
二人同时笑了起来。
……而他们的剑，也同时相撞在一起。
风雨在他们的碰撞中扭曲，星辰在剑与剑的交汇中黯淡。
时间没有了基数；声音失去了传播……
此刻。
在这兄弟二人的视角中……高楼崩塌、大地泯灭——世间的一切都在失色消散。乃至他们二人的身影，最后也尽都如烟尘般随风逝去……
此刻……
——这里空无一物，却唯独闪耀着光芒。
——这里是无人之境，却唯独有两把长剑正在争斗。
不……
不对。
与其说这是一场争斗……
倒不如说——这是一曲只有“铿锵”之音的剑舞！
在那片虚无的世界中，只有剑刃与剑刃相撞的声音回荡……
在那个真实的世界中，只有心与心的交流声启奏……
因此。
在这场决斗的最后……
亦或者我应该说——是在这场“交流”的最后……终究是无需分出赢家、也更无需分出输家的。
……这只不过是两个年迈而又倔强的老人，生命中最后的一次较劲罢了。
……
……
……
“当日……二人比了一夜的剑。”
“而当夜，也是下了一夜的雨……”
“……于是在第二天的晨光里，众人发现了两俱站立不动的遗骸。”
“他们试图将这争斗的二人分开以便入土为安……只是无论他们如何用力，却都无法挪动二人坚硬的尸身分毫……”
“有人说：这是因为他们生前练就的身躯过于强大。所以即使是死了，也不是我们这些寻常人就能轻易撼动的……”
说书人缓声叙至末尾……
在众人安静而热烈的注视中，她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虽然这话不无道理。”
“但是要我说……”
“——这恐怕终究还是因为他们兄弟二人……心愿未了罢（笑）。”
“嘭！”
……醒木落下，亦是为此故事画上休止。
而众人见状，自然也是纷纷献上掌声与赏钱……
说书人微笑着表示感谢——但她的右手，此刻却本能的摸上了腰后的长剑……
在这听书的人群当中……她察觉到了一个目的不纯的人……
而那个一看就目的不纯的家伙，此刻也正在向她走来。
“你好……”
……那个男子穿着一袭黑衣、看起来非常年轻。而此刻的语气听起来，也是相当有礼貌的样子。
“请问你口中所说的这个故事，还有后续吗？”
“……”
说书人沉默中皱了皱眉，随后便缓缓将手从剑柄上放了下来……
“有情剑客与无情道人没有分出胜负。但他们的后人……或者应该说徒弟——却都想要代替他们分出一个胜负。于是，就有了‘津门论剑’。”
“津门论剑……”
男子闻言摸了摸嘴唇……口中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东西许久（“只是比个武，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吧？”），这才肯定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请问这位无情道人……啊不，还有是有情剑客吧……请问这位有情剑客的后人身处何处呢？我想要拜会一下。”
“……”
右手再次抚上剑柄……
说书人闻言缓缓地眯起眼睛、忍不住对着男子越发严格的打量起来……
她的目光自上看到下，随后又自下看到上。如此往复三次，这才终于停留在男子稍有些纤细的手指上。
“以你这种体格……想拜师怕是有点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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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本卷风格与前卷大相径庭，叶熠的实际表现也不如前卷那么多。另外前面几章写的有点崩，因为我当时想尝试着模仿一下武侠和玄幻的写法，但是模仿的不好，我觉得很烂，只是剧情已经规划好了，所以又不是很好做大变动，说不定以后会再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