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前。
在津门这座城市的西边，有着一幢与之有情门遥遥相望的武门——无情门。
它与有情门在同一个时期建立、采取了同样流传的传统，因此也就同样与有情门共度了千年的时光——是一对隔着楼房对望的亲生兄弟。
只是……
相较于那有情门目前的落魄窘境看来……此时的无情门却倒显得未免有些繁荣了。
大院中……
价值昂贵的假山，多次修剪成型的晚樱树，肉眼可见精心打理过的花圃，以及……看得出明显有近期扩建痕迹的地砖。
……这一切繁荣的相貌，似乎都是绝大多数“老牌”武门所不能想象的；
而那一排排穿着灰色道袍、在大院中齐整舞剑的男女，却仿佛有是无声的说明了什么……
……
从广收门徒的“战略角度”上说……或者直接打破传统的模式上看——如今无情门的繁荣，或许是必然的。
只不过……
“就算这些人再怎么努力，也是永远学不到真东西、得不到他们渴望的‘地位’的。”
在那古色古香的阁楼砖瓦上……一位少女正扶着《无情门》三个大字的牌匾，口中如此嘟囔了一句。
她穿着的是一身格格不入的白色道袍；
因为她既是无情道的传人杨季冬……同时也是在这无情门中——“唯一真实”的徒弟。
“杨师姐！师傅有事找你过去！”
穿着布衣的大爷在二层阁楼上这么喊着，仿佛早已知晓了杨季冬会站在楼顶、观望众弟子舞剑一般。
于是……
“嗯。”
杨季冬悄悄地从楼檐上探脸下来、面无表情的朝他点了点头。
而后……她便又缓缓从瓦片上爬起，一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一遍又再次瞥了眼大院中“蝼蚁”般的一众弟子……
“……”
“师傅找我……”
“是有情门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她仿佛是在转移注意力般的这么想着——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脚尖点过了阁楼上的吞脊兽……直到飘然落地，止步在一扇巨大的木质殿门前。
“……”
她停顿片刻，而后这才轻轻地单膝跪地，口中轻声喝道：“师傅，我来了……”
于是。
应着她声音的请求，那扇大门便向内开始“咯吱咯吱”的移动起来——就这样排放出大量熏香燃烧制造的白烟、以及一阵冷若冰窖般的寒气。
而且……
“进来吧。”
直到那年轻而平静的声音从中传出，杨季冬这才站直了身子、缓缓踏着红毯走了进去……而她身后的大门，也就这样随之缓缓关闭起来。
在这个巨大空间中……充斥着熏香过量而造成恼人的味道。并且在此之外，似乎也能明显地闻到一丝制冷剂释放出的化学气息。
这并不是很令人舒服……
但作为江湖中极其特殊的存在。她的师傅……或者说——无情道的修炼，就需要这种特殊的环境……
哪怕杨季冬本人并不是很喜欢。
“……”
“师傅……”
……杨季冬站停在九阶台下，低头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而上头的那排白帘也在此刻缓缓揭开……露出了其后盘腿而坐的白袍男人。
……
这个男人看起来相当年轻，就是表情有点淡漠；
他穿着像个出尘的道长，而周身又有种飘逸的气质……只可惜在这个基础上，他的相貌却又显得有些普通、说不上有什么特殊的记忆点。
因此说实话……
如果只是放在路旁遇上这样的一个人，我想我一定会忍不住多看他一眼……然后就再也记不住他的长相了。
因为我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当代的无情道人杨入世。
他已经七十多岁了。
……
言归正传。
杨入世仍是闭着眼，突然毫无征兆地问道……
“季冬，你最近有去过有情门那边吗？”
“没有……”
“那既然如此……你有去过‘情阵’吗？”
“也没有……”
“……”
杨入世面无表情的停顿了一下：“这样……”
“……”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师傅？”
杨季冬语调平缓的询问着，仍是恭敬地低着脑袋。
而即使此刻她的疑问传出……那杨入世却也只是那样莫名的沉默着——看不出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有什么反应。
直到……
“昨天有人触发了‘认可’。”
随着大殿中烟霾迎来了一波诡异的振荡……杨入世便忽然这样说了一句。
他缓缓睁开双眼，但视线却又好似不在此处……
“而现在我可以确定，那个人……他正在学习。”
学习？——杨季冬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随后便抬起头问说：“可是依照传统……我们两家不应该都是只有一个真传的吗？”
“依照传统的话，的确应该是这样的没错。”
杨入世慢悠悠这么说着……以至于他那淡漠的表情，都在此刻逐渐严肃起来……
“不过有情道那帮家伙你也知道……他们一向喜欢多管闲事，而且心态上偏好‘普度世人’、总不按套路出牌。所以说白了，其实我一早就觉得……‘他们早晚会干出这种事情’。”
“……”
“哼……”（他突然冷笑了一下……）
“不过这也没什么——只是时代的大势所趋罢了。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打破这种‘没有意义’（不利于发展）的传统。”
“他们能看清这件事，只能说明他们还没有顽固到骨子里。”
“更何况……”
……杨入世说到这里，便莫名的向下瞥了杨季冬一眼，进而又补充道：“那家伙自己的本事不咋地也就算了——前两年收的那个徒弟你也去看过……一样是废物。所以如今恰巧来了第二个受认可的人，这说不定也是件好事……或许还能让你进步的快一点。”
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有情道与无情道传人之间，有很强的关联性……
其中比较明显的体现就在于——如果双方实力较近、或者一方实力过强的情况下的话，就往往会在很大程度上激励另一方的进步。
于是杨初岁闻言，便忍不住思索了一下：“那这么说，您是希望我去试探一下他……他很特别？”
“是的……”
杨入世点了点头，一边又默默地把眼睛闭了回去。这才面无表情的继续道……
“虽然我感受到他触发了‘认可’——但是很奇怪……我现在并不能明确感知到他究竟是属于哪一边。所以才需要你去一趟，首先确认一下他的‘立场’，然后……”
“吭！”
一柄长剑从帘后飞出，直接插在了杨季冬身旁的地面上……
“如果他属于有情道，那你就试试他的实力；而如果他属于无情道……那你就把他带回来。”
带回来……
然后像院子里那些人一样吗？杨季冬眨了眨眼，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毫无疑问的说——这应该是一道死命令。
只是即便如此……
“……如果他不愿意呢？”
长剑映衬着杨季冬的侧脸，回荡出如此清冷的声音。
“那就打败他……然后再带回来。”杨入世如此答道。
“……”
“好的。”
少女最终还是这么回答了一句……
随后眼看台阶最上方的帘子正在缓缓拉回，她便也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子、收起长剑，一言不发地向着大门口走去。
而后……
“哦对了师傅……”
她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就在大殿中央，头也不回的如此问了一句：“最近……好像‘修炼’变得容易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
“……”
“你的感觉没错。”
虽然帘子已经完全合拢……但此刻其后的那道身影沉默片刻，却仍是这样开口解释了一句：“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就在最近的一个月时间，‘末法时代的壁障被损坏了，一切非科学侧物质的存在强度都有所提升’。”
“所以这就意味着，我们能够达到极限被提升了？”杨季冬问道。
而杨入世却是回答说：“人没有所谓的极限……我们只是前进的更加容易了。”
于是杨季冬又问：“那我回来之后，还需要向你报告吗？”
“……”
“……”
似乎是这回问得问题比较重要，杨入世他便一动不得动的在帘后沉默了许久……直到杨季冬自以为得不到回复、于是向着门外走去的时候。他这才总算是叹了口气，答道……
“算了，还是不用了……”
“再有一个星期时间……就该到‘论剑’的日子了。”
“所以在最后这七天里，我想要尝试着突破一下停滞已久的境界——如果这次能成的话，我或许会成为史上最强的一代无情道人、并且依此冲击‘飞升’。”
“总之……”
“如果那小子是‘我们这边的人’的话……那就先由你来教导一下他吧。只要注意把握好‘分寸’就行。”
“而如果他不是……”
“……”
“随你怎么样吧。”
“……杀了都行。”（反正都已经有一个正统传人了）
……
……
……
“所以……你是站在有情道这边的吗……”
……墙檐之上，白色道袍。
少女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叶熠那一身黑衣，口中便忍不住这样问道。
只见她缓缓抬起右手掐诀，嘴里细不可闻的吐出一个“兵”字……而后那把嵌入石阶中的长剑便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带着“利剑出鞘”般的声音、飞回到少女手中。
……“就如同修士手中的飞剑一般。”
而与此同时……
叶熠腰间别着的那404标志也忽然细微地震动起来；
它外圈的黑色金属——正在飞剑运动时散发出淡淡的、宛若黑洞般寒冷深邃的光芒……
……这一圈代表着传说生物的圆环，材质之中混入了一些“弑神物质”。
而它能够做出反应，自然也就意味着……
“……”
“传说之力……”
叶熠挑了挑眉。
虽然他一早查看无情道的“修炼方式”时就已经有所猜测……
但是现在看来，这玩意儿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精妙。
——这是一种不需要成为传说，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作传说之力的技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