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有情门。
“……”
“还真的联系不上啊……”
……叶熠暗暗地咬了下嘴唇，心里便不自觉地这么说了一句。
事实上……
在与医生的短暂沟通结束之后，他就一直在尝试直接连线白月的通讯频道。
而令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虽然显示上白月这姑娘一直保持在通讯连线状态当中……但是不论叶熠如何发出询问，她那边却也始终没有任何回答、处处都是死一样的寂静……
实话说……这相较于他认知中的那个“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有求必应的白月”而言，着实是有些反常了。
“不过既然连线没有受阻的话……难道是被隔断了外部通讯的传入吗？”
叶熠琢磨着皱了皱眉，下意识感到有些麻烦……
“……足以隔断404外部通讯的干扰设备。少说也得是一个星系政府才能弄得出来的大型基站吧？”
“啧……什么情况？白月她居然都开始以星系为单位闯祸了？！”
“而且不是说有人陪同行动的吗……只是调查个踪迹而已，按理说也不应该闹得这么大啊！”
“……”
“嘶……”
“该不会根本管不住她（白月）吧……”
回想起白月这姑娘的人物设定……叶熠似乎逐渐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于是……
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墙面上肆意结网的蜘蛛许久，他便忽然感到有些头疼、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最后这才好不容易叹了口气，口中轻轻地念叨一句：“算了……随便什么都好，反正也没人能打不过她。”
……
——“是吗？那既然如此的话，应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
听闻背后传来一阵沧桑的身影……
叶熠这就转过头，眼皮稍稍下垂了几分。
“啊……”
“让我猜猜……”
“——你该不会是……已经在我背后偷听了有一会儿了吧？”
于是……
在那大院围墙下的阴影中，王除尘老先生便缓缓挺直了几分腰杆子、笑呵呵摇了摇头，背着手答道：“那倒不至于……我也就是才刚巧听到这么一句而已。”
叶熠：“……”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露出了一脸“我不相信”的表情。
不过事实上……
王除尘他倒也还真的只是刚巧听到了这么一句，然后就直接走过来了。
毕竟对于他而言——“师徒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情同父子的……”
……哪怕他眼前这孩子相识不到两天。
于是王除尘莫名的笑了一下，而后这就“肆无忌惮”地走过叶熠身旁、面朝着花圃中凌乱的杂草自言道：“……那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谁？”
“就你刚刚在嘴里絮叨不停地那个。”
“……”
皱眉、停顿，随后陷入沉思……叶熠如此过后，这才总算是开口说道：“原则上讲……其实她应该对你我都很重要。”
“哦！这样！那她可真是一位大人物啊！”王除尘似笑非笑的这么说着，而后便又莫名补充询问了一句——“那么这个他（她）跟你的关系怎么样呢？”
……
这还真是个……直接又刁钻的问题啊……
叶熠挑了下眉、心里吐槽了一句，而后便下意识的回答道：“应该说是很不错……而且……还很特别吧？”
王除尘：“你并不是很确定？”
叶熠：“世界上难道还有什么绝对确定的事情吗？”
“那倒还确实有……”
王除尘微笑着摆出一副说教的语气，拍着叶熠的肩膀说道：“……当你极力地试图证明某件事情的时候——那件事情对你而言，往往就是早已有了确凿的定论了。”
“……”
叶熠闻言琢磨了一下，而后却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对王初岁和杨季冬的关系怎么看？”王除尘微笑着如实问道，“或者往大了说——你对有情道和无情道的关系怎么看。”
啊？
关系？
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这个问题上……
……叶熠停顿片刻，似乎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只是口中下意识地回答说：“我想……（他回忆起王初岁说的那个故事）最开始大概就是相爱相杀？而至于现在……应该就是关系挺差的吧？演变到世仇的那种？”
“……”
“世仇啊……呵呵……”
听完了叶熠所述的观点……王除尘边这样轻声重复起来，口中好像发出了一丝苦笑的声音。
他的目光深邃、沉默中注视着叶熠瞳孔；刚刚才拉直几分的身躯，此刻却是忍不住又低弯下来……
于是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切磋的二人，又说道：
“那刚刚在饭桌上的时候，你有注意她们俩吗？”
“呃……王初岁和杨季冬吗？这我倒还真没太注意啊……”
回想起自己饭桌上心不在焉的模样，叶熠便忍不住看向院中不远处的二人、如此承认了一句。
而事实上……
只要叶熠能认真回想一下的话，他便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虽然这俩姑娘刚刚的在饭桌上始终是斗嘴不断，但从总体上看来……哪怕性格差距极大，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却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糟糕。
就好比现在这样……
即使是“日常性质的切磋”——即使是这样剑刃交汇的针锋相对之中……
热烈，冷漠；有情，无情……
即使在这样近乎绝对的对立当中，她们却也仍是能如同对立的黑白两色一般——泾渭分明，但又莫名的和谐如一。
这是一种另类的和谐……
在可被放置于对立之内的绝对和谐。
……
“这可真是……有趣啊。”
……歪着头，眼神中闪烁起“感兴趣”的光芒。叶熠便是如此嘟囔着停顿半晌，最后才好不容易从口中冒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
于是，王除尘这便缓缓靠近到他的肩旁，小声问：“具体是多有趣呢？”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叶熠评价道。
“哈哈哈哈……是的是的。”再次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王除尘紧接着便这样说道，“对于不了解的人来说，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确实是有些令人难以理解……不过我倒是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虽然看起来话不投机，但她们的关系其实很好，另外在我年轻的时候……我跟他们无情门当代传人的关系也很好’。”
关系很好……吗……
那可就不是“世仇”了啊……
怎么着也得是传统型的相爱相杀了吧？
——眼看着不远处“饭后运动”的二人，叶熠的心里便忍不住这么吐槽起来。
而且这也得亏是同性。
如果换做成一男一女的话，那她们怕不是早就要走入什么奇怪的恋爱小说情节了吧？
我想想……
《一个热情但是很废柴的努力型男主角，遇上冷淡但是天才的敌门女主角》
……
Emmmm
说起来可能有点
但我怎么感觉还挺不错的？
于是想到这里，叶熠看向两位姑娘的眼神逐渐微妙、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了几分……直到王除尘老先生刻意的咳嗽了两声之后，这才匆匆恢复过来。
“咳……那什么……我想我大概是了解了。”他掩饰尴尬般的清了下嗓子，而后才终于端正了态度、换做一脸正色的反问道，“不过说到底……了解了这些究竟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你这么做是有什么目的吗？”
“一方面是可以告诉你——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事情都有他的两面性……哪怕是看似绝对对立的事物也不例外。”王除尘笑呵呵的回答着，“况且……难道你只准备学习有情门的剑法，而并不准备学一下无情门的道术吗？”
“……”
——叶熠思索了一下……
“但我还是觉得你有目的。”
——然后他并没有上当。
王除尘：
（其实只是在微笑而已）“我有没有目的很重要吗？”他淡淡的微笑着，相当没有下限的反问了一句。
而叶熠闻言则是皱了下眉，默不作声的停顿片刻……
“最起码我得说……我不能出手影响‘论剑’的结果（不能干涉正常进程）。”
于是此话一出，那王除尘似乎也是其中看到了破绽一般、立声肯定道：“这是当然！‘最起码’（重音），你肯定不会影响到‘论剑’的结果……”
“是吗……只是‘最起码’啊……”
似乎是抓住了关键词般的重复一边……叶熠思索许久，而后便忽然无奈的叹了口气、口中轻声吐槽起来。
“是啊。”王除尘笑着答道，“况且不管怎么说……你难道就对他们无情道一点兴趣都没有吗？——相较我们这种需要‘时光淬炼的技术’，难道你就不想去试试他们的道法吗？据我所知，在你们红尘监管局里应该也有不少类似这样的东西吧？”
……
类似的东西啊……
那倒确实是有不少。
……紧盯着王除尘“慈祥”的笑容，叶熠心里便忍不住这么嘟囔了一句。
不过他的意思倒是已经很明确了……
有情道的剑术很高明、但也过分杂糅，因此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更需要用“时间”来弥补人天分的缺失；
无情道的道术简单粗暴，但比起学习成本来说更为重要的、反倒是更看重一个人对“道术”的天资如何。
因此……
这两种倾向各有所长，其实谈不上多少孰优孰劣的差别。
唯一可说的……大概也就只是叶熠“绝对不可能在有情门学到无情门的术”了吧。
“……”
“啧……”
思索中沉默许久，而后便发出了类似妥协般的声音……叶熠再次叹了口气，仿佛已经认定了自己无法拒绝提议似的确认道：“……不会影响‘论剑’？”
而王除尘也仍是微笑着肯定说：“一定不会影响论剑。”
“那行吧……”叶熠耸了耸肩，“去无情门倒也没什么……不过我该怎么去呢？——别忘了，我现在可以你的弟子、一个‘敌对门派’的弟子。我得用什么理由才能去他们家里头逛一圈啊？确定我不会死的很难看吗？”
“哦！关于这个那倒是挺简单的……”满头银发的老人如此微笑着，缓缓竖起一根食指，“只要你照我说的做就行。”
“……”
于是叶熠撅了下嘴，片刻后露出一脸不置可否的神情：“请说。”
“呵呵呵……”
“首先，闭上眼睛。”
叶熠循声闭眼。
“然后，我需要你平静下来。”
他焦躁的内心逐渐趋于平缓。
“保持这种状态……最后抬起右手。”
奇异的力量似乎逐渐充满在手心。
而后近乎下意识的……叶熠便顺声抬起了右手。
“接下来跟我一起念……”
叶熠、王除尘：“兵！”
……
“咻——”
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传过耳畔……叶熠只觉手心好似抓住某物，而后便不自觉的睁开了眼睛。
……一把长剑，正在他的手中。
“你……你为什么能够使用无情门的道术？……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远处的杨季冬手心空荡，俏脸上克制不住的露出一脸惊讶。
而此刻叶熠手中的剑，却也正是那无情门的剑——一柄最易受“传说之力”，或者说最易受“真气”影响的、特制的剑……
于是……
王除尘的眼睛微微眯起、在脸颊两侧挤出一道道深嵌的皱纹，如此笑嘻嘻地说道……
“哎呀呀……我之前难道没说过吗？”
“叶熠这孩子啊——他可是前无古人的‘双认可’啊。怎么样？很厉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