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04监管局不干涉文明内政。”
眼看刚刚就要谈成的事情被搅黄，小八便下意识感到有些烦躁……只不过考虑到自身的立场问题，最后却也只是能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是吗？那就好……”
于是政变者的喉中发出欣慰地声音，一张没有眼睛的圆脸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二人……
他好像是在沉默中不断思索着什么……而后便忽然靠到椅背上，自顾自地、朝着一旁那个始终恭敬地将军问道：“外面地情况怎么样了？”
“目前已占领半数以上的行星政府，剩余几个区域内也有大量武装组织响应号召……我们胜利在望了，恩格先生。”
“很好，那寡头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杀鸡儆猴的策略很有效……在处理完那几个‘嚣张的家伙’之后，他们就再没有什么动静了。包括现在……”
“政府那边的统领派现在应该在考虑逃跑了吧。”
“是的先生……我们关闭了境内绝大多数的折跃入口，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控制住所有机场。等到行星控制进入下个阶段后，我会尽快加派这方面的人手……”
“不，还是不用往那种毫无意义的地方加派人手了。只是一群蛀虫而已……只要冻结他们在银行里的资产，然后给星际海盗吱一声就行——报酬方面好谈，关键是不能放跑了人……死的活的都行。”（他们的社会已经没有现金概念了）
“海盗？那他们船上可能带走的那些价值艺术品……”
“如果能追回最好，追不回就算了。艺术品是时间中的精华，但我们（马斯基林人）才是这些艺术的创造者……记住首先是国家，然后才是珍宝。”
“是……恩格先生。”
至此……
仿佛是已经安排完了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这位政变者恩格先生便顺势拍了拍将军的右手（马斯基林人的鼓励方式），就这么在突然响起的警报声中、示意其尽快行动起来。
而这一举动，似乎也是让那位杜克将军大受鼓舞……当即便恭敬地抬起右手、快速对着空气画出两个重复地三角形——这才赶紧起身离开了此处。
就这样……
大门“嘭”的一声紧闭，外头“咻咻”的枪响四起；
嘈杂的叫喊与脚步交错成一团乱麻……如此轻易地被金属大门阻隔在外，仿佛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支线。
“那么接下来……这里就只剩下我们了。”恩格貌似是笑了一下，随后忍不住摊开手，如此说道。
“是啊……”小八耸了耸肩，一时摸不清眼前这个外星人的态度……“外面是你的人在打吗？我还以为你早就策反了除大统领外的所有人呢。”
“相较于昂首展望星空的‘坤图’（一种类似狼的生物，现在在马斯基林的母星上已经很难再看见这种生物了）……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喜欢跟在人屁股后面的地羊（类似狗，常做为马斯基林人的宠物驯养）比较多。”恩格说道，“……如若不然，我也就没必要靠这么落后武器来通过安检了。”（马斯基林文明的火药储量少，而且很早就已经进入了能量武器时代，因此他们的安检系统基本是依靠检测‘能源’的方式）
“不过你还是成功了……”小八面无表情的为他补充道，“就在我的面前。”
“……”
“你很不满……”
恩格说着，身体下意识前倾了几分……
他那张不带眼睛的圆脸再次直勾勾的对上二人，沉默中缓缓流露露出一丝笑意……
“……因为我搅黄了你的‘生意’吗？”
“严格的来说……是的。”
小八直白的回答着，随后又迅速转折道：“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问题，并不会影响接下来的事情。”
“哦？接下来的事情？什么接下来的事情？——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恩格语气玩味的这样说着，全然一副毫不掩饰的装傻样子……
不过这种事情也能理解。
毕竟他的文明刚刚才要被“卖”给眼前这两个家伙……那样能有好脸色才是真的怪了。
于是……
小八见状，这便不得不耐着性子、有些无奈的提醒道：“关于郑先生的事情，我们不介意跟任何人谈。政府也好，你这样的革命家也罢……关键的问题只在于——我们404的确有能力满足‘文明’的需求。”
闻言，恩格思索了一下：“只要不超过你们的底线？”
“当然。”
小八点点头，而后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伸手在空气中画了一个三角，继续说道：“……只要不影响固有的文明进程以及平衡。”
“哦！只要不影响文明进程和宇宙平衡啊！”
然而他莫名做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后便将双手交叉，轻轻放在中间那条腿的膝盖上。
从这个的语气听来，他应该是并不太信任她们——又或者根本就是在嘲讽她们……
实话说。
这种感觉不是很妙……
“恩格先生……请不要再装傻了。”
……小八皱了皱眉，刻意露出一脸不耐烦的神色，以此施压道：“现在问题其实很已经明朗了不是吗？我需要‘郑先生’的踪迹，而你现在也同样需要面对战略物资匮乏、新生政权不够稳固的问题……所以我们双方都坦诚一点如何？——你不可能对那个男人一无所知、但也并没有帮他隐瞒踪迹的义务……那么既然如此，就干脆‘借用下他的名头’来换取文明利益怎么样？这对你们来说，应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吧？”
“更何况……”
一边正说着，小八就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比较着什么事情的利弊，而后这才从腕表中调出一份资料——令其投影在空中、发出一段紧促而漫长的“杂音”。
这是宇宙北段通用的音讯频率……
对于马斯基林这种依赖声波的种族而言，几乎可谓是第二母语了。
“看到这些你应该就能明白了吧？”小八一脸严肃的说道，“如果让那个男人继续在宇宙中自由行动的话，对你们来说也未必是件好事……”
“……”
“吼……看不出来，他居然还是位‘大人物’啊。”
恩格沉默片刻，最终是忍不住摸了摸脸颊、意味深长的这么感叹了一句。
于是他慢悠悠地问道……
“所以你们（404）认为——逃离地环的‘他’必然是在谋划着什么‘大事’……甚至还有可能颠覆宇宙目前存在的固有平衡？”
“是的。”
“然后……我应该是现在最大的案件突破点，是你们眼下最能够直接给予帮助的人物。”
“事实上……的确如此。”
“——那我岂不是可以提出一些‘超量’的要求？”
“……”
虽然总觉得面前这家伙语气相当令人不爽……
但此刻朝着边上一瞥、眼见那白月的状态越发不对……小八在此思索片刻，而后也是只好是按下心里的躁动、尽量心平气和地点了点头，再次强调说……
“只要不触及‘底线’的话……稍微超量一点我们也是可以接受……”
“呼——”
此时……
巨大的舰船自落地窗外驶出，漫长的引擎轰鸣盖过了执行者的声音；大量飞梭与游艇随行，如同拥簇着上王的军队、又像是紧跟着白鲨的印鱼……
实话说……这些玩意儿的阵势看起来着实不小，只是看起来都不太像是马斯基林人军用的型号——尤其那艘战舰上配置的武器就过于杂牌，装甲拼接的痕迹过于明显……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恐怕都是从海盗之流的武装残骸中翻新出来的东西。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
对于一支首要隐藏势力的民间组织来说，倒也算的上是非常奢侈了……
“……”
“看起来这边的问题是已经解决干净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就是我们革新派的总攻……”
“另外……”
背对着落地窗外发生的一切，恩格面无表情的揉了揉耳朵……仿佛是已经置身事外、又或者意料之中。
“既然你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我还不肯谈谈我的条件的话，那也未免有些不太礼貌……”
他两手相扣，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就朝着二人歪了下头——“刚刚你说的还算数吗？”
“当然。”小八几乎是瞬间回答道，“可以谈。在我们的底线以上，一切都可以谈。”
“……”
于是，他就像人挑着眉头一般挑起了额头（虽然他并没有眉毛），口中意味深长地嘟囔说：“是吗……一切都可以谈啊？……你们还真是不择手段……”
“你说什……”
“那就谈吧！”
恩格面无表情的用扣住的双手抵住下巴……随后也不管眼前这姑娘的神情逐渐暴躁，便自顾自地出声打断了她。
——“我知道那个什么郑先生踪迹，而且也确实可以告诉你们。至于交换……”
……他的六根指头在手背上反复抬起点落，丝毫不准备掩饰自己正在思考事实。直到气氛几乎都要凝至冰点……这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缓缓松手、坐正了身子……
“那不如就——‘即日起，404监管局成员不得踏入加斯帕星系’……如何？”
“……”
404监管局成员……
不得踏入加斯帕星系？
……听闻他这一完全说不上合理的请求，小八近乎是在瞬间皱紧了眉头。
拒绝404监管局入内，历史上倒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只不过那个拒绝了404的文明最后……
“你这样做……会让你的文明成为‘异常者’的避难所。”小八的眉头紧锁，忍不住正色说道，“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文明毁灭这么简单的事情了……甚至你们存在过得痕迹都有可能被抹除。”
“哦？是吗？”
然而恩格却笑了笑，进而反问道：“就因为他们是异常？”
“那不然呢？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不够……完全不够……”
“……”
此刻，男人的声音越发坚定……
而同时，也越发令人感到有些不妙。
“你什么意思。”小八满脸严肃的提出反问……带着她那既已知晓的“可能性”——一个令人不悦的可能性，瞬间让传说之力的肃杀充满整个房间。
……
只是即便如此……
那个政变者恩格见状，却也只是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缓步绕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直面着浩瀚星空、口中喃喃自语……
“说到底……什么才算‘异常’，难道不就是你们自己说了算吗？”
“什么才叫既有的平衡，难道不也是你们的一面之词吗？”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要维护宇宙的秩序——但宇宙的本质就是冰冷无情，你们又为什么要阻止文明灭亡于‘自然的不可抗力’呢？”
“无形的意志……祂真是你们的‘神’吗？”
“祂真的有说过——‘404就是维持宇宙存在的重要组织’吗？”
“……”
“没有任何证据；没有古老的记载……”
“大部分人愿意这么相信……只是因为你们确实存在，而且也的确足够强大。”
“但在我看来……”
“呵……”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一种猜想……”
“——‘或许你们……才是这个宇宙中最大的异常’呢？”
……
话说到这个份上……
很多事情似乎都已不再需要“解释”。
——“原来如此……”
双手下意识在大腿上攒紧，小八站了起来……
她看着那个外星人的背影，目光中瞬间闪过一丝杀气。
“原来你还是个‘平衡派’。”她语气冰冷地说着，身后浮现出两个巨蛇脑袋的虚影，“……看不出来啊，政变者先生。”
“……”
传说生物在威胁；压迫感如同深溺的海水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即便如此，恩格却笑了起来……
……就如同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一般，忽然咧开嘴、放声大笑起来。
他转过身、坚定不移的面对着传说；而与此同时，那扇宽大的落地窗也开始颤抖起来……
大量的机械咬合声交错响起、引擎轰鸣如号角般演奏……窗外首先露出天线般的尖角，然后是一颗巨大地机械头颅，最后则是背着数个蓝色引擎的躯干、以及几乎要将武装布满指尖的四肢。
于是恩格说道……
“马斯基林文明不需要传说，更不需要404的干预。”
“记住……”
“这不是你口中所谓的政变……”
“——这是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