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居人间十八载，只见红尘不见君。
王除尘口中如此轻吟，身子却是原地未动……只是这么自顾自闭着眼、低着头，那忽然有些模糊的身影便瞬间被无数兵刃给穿了过去。一时扬起大量烟尘，引得众人下意识发出阵阵惊呼……
他们不解。
……明明前一秒还是那么自信满满的模样。怎么随后这就好像放弃了抵抗似的、原地不动了呢？
莫非杨入世对此早已有了应对，只是我们没能发现而已？
又或者……
有没有可能是王除尘真的“有招”……只是没来得及施展呢？
……
不……
都不是。
……叶熠的眼神忽然微眯起来，怀里的小猫也是一下跳上桌面、莫名有些诡异地低头注视向场中……
在这一刻。嘈杂的人群见状议论不止，而大地上却忽有一阵狂风吹过。遮掩视线的烟尘欲浓，便又瞬间散了去、显露出其中之人……
——那个身影仍然站立着，仍然低着头。
衣服上刀痕无数，部分被鲜血染红；手掌与手臂上的剐蹭大多已经止血，不过也还没有完全凝固，只是红彤彤的挂在那里……
他的头发似乎被削掉了一段，因此看起来有些违和。即使是全身上下唯一还算干净的面部，此刻也仍由一道狭长的伤口。
实话说……
他的形象稍微有些狼狈。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仍站立着。
“……”
“但是这怎么可……啊！”
——又是无数飞舞的兵刃穿过，又是屹立不动的人影。但这回从观众席上传来的惊呼，却是好似多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因为这些兵刃是真的“穿”了过去！
那就是如同穿过青烟一般，飞速带动起一丝“王除尘”的轮廓、视若无物般的穿了过去……
又或者准点说……
“啧……”
“是残影。”
杨入世见状切齿“啧”了一声，而后便抬手虚空一按，这便忽然将洪流般的兵器遣散开来——犹如遍地细嗅着猎物痕迹的野兽，呈着一个圆形大面积扩散出去。
但是已经晚了……
“嘭！”
随着破空般的细微炸裂声响起……杨入世循声定睛一看，便只见那前一秒还“不着痕迹”的王除尘此刻竟是忽然现身在不远处的空地——又是一动不动的停顿原地；闭着眼，双脚一前一后深嵌进干硬的土地当中。
于是只听“咻咻”地两声紧跟响起……
此刻虽事发突然，但杨入世显然也未曾因此打乱了阵脚——霎时号令近处的三五柄飞剑调转矛头。只在发现王除尘的刹那，便已是瞬间飞身刺去、再次从之胸膛中穿过……
但是这也没用。
因为即便他的反应再快，这也只是王除尘留下的残影。所以哪怕瞬间被飞剑洞穿，那也只不过是如水面般波动片刻罢了。
只是……
如说这样现身之后也仍是残影的话……那么此刻真正的王除尘，又会在哪里呢？
……在足以取人性命的距离。
“噌——”
锋刃出鞘似的尖啸启奏……空气在剧烈地切割中发出悲鸣。
这一瞬，王除尘的身影忽在杨入世面前现了出来。目光凌厉、气势惊人，右手持剑、青筋暴起……就这么一动不动的静止在半空——分明剑未落下，却已是在对方脖颈上留下一道狭长鲜红的剑痕。
如此……
场上终是剑声起，残影现。
众人甚至都没能用肉眼捕捉到任何一丝动作，那杨入世就已经被剑所伤。
而这或许也就意味着……
“无法长效开启的‘临’字诀，此刻已被完全反制。”
“而若是王除尘手中这把剑没有断……又或者是那剩余的刃口再长那么一点的话……或许杨入世真的就会败在这招上也说不定。”
……
“……但有时候‘机会’错过了，那就是错过了。”叶熠心里这么想着，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
这招大概就是有情门的撒手锏，而且也是有情门内唯一一招“超越人类”层面的手段……红尘剑。
“不过说是这么说……这招我也是第一次见啊。”嘴里嘟囔着，叶熠的身体也稍稍向前倾了几分。
——“‘最大限度的放弃感官，最大限度的融入剑术’……”
“啧……”
“先不说这种‘模糊的设定’居然就能让人突破肉体的安全限制……原来人在突破那层限制之后，竟然是能快到连肉眼都无法清晰捕捉到的吗？”
“果然还是掺了点别的什么东西吧……”
叶熠皱了皱，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夸张。
不过事实上，这也的的确确就是人类这种文明生物身体所蕴含的力量。
只不过……
“肉体安全限制”再怎么说也是为了人肉体的安全……所以若是随意就破坏这种“自然选择”式的机关的话……
——“要是年轻力壮的全盛时期也就罢了。以王除尘现在这个年纪……怕是也来不了几下吧？”
杨入世与叶熠心里同时这么想着，大概就猜到王除尘的身体根本撑不了多久。而如此一击不成，随后再要面对全新的状况，恐怕也只会随着时间拖延愈发不利……
要不然怎么说是“撒手锏”呢？——当然是因为除此之外……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啊。
“……”
“临、兵。”
杨入世嘴角不着痕迹地翘了起来……
如此身形向后拉扯、口中轻吟。一手唤出防御填充空档，而另一手则也是同时使出了那御物的术式——令大量的兵器如潮水般回流；带着乒乒乓乓的声音，如同卫星轨迹般圆周运动着迅速化作一团球形的钢铁外壳……正在那下一声出鞘之音前、下一瞬锋芒到来之际，严密地将杨入世包裹起来，挡下了那无从追踪痕迹的剑术。
而事实上……
进入“红尘剑”状态后的王除尘速度虽快，但之对攻击对象位置的判断，却也同样会几乎低至冰点……
因此，其实杨入世先前大面积铺开兵器搜索的操作，也是有着一部分想利用其制造噪音、以及靠大范围扰乱空气流动的方式影响对方判断的想法的。
只不过王除尘对此的应对实在太快。居然是直接选择短暂现身骗出动作，随后就靠着记忆与转瞬即逝的感知杀了过去——以至于如果杨入世当初动作再大那么一点点的话，恐怕那柄剑都不会只是在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这么简单……
……
——“不过那也就仅限于此了。”
王除尘在“黑暗”中游走，心里倒也明白那击不成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是这也没有办法……
既要最大限度压制五感，然后还有无数飞剑干扰判断……在红尘剑状态中、如此多方因素的掺杂之下，饶是他王除尘出手，那也难免会出现些许失误。
而杨入世这个人……
显然也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嗡——”
紧接着上文杨入世的动作，王除尘耳道内敏锐捕捉到一丝震动，眼皮下那个黑暗的世界也仿佛随之开始扭曲……
于是在此刻……就在他那只剩下轮廓清晰的空旷感知世界当中，一团巨大而混沌的“旋涡”便在大地中心升起——如黑洞似的将周遭空气卷入，不断传递出规律的金属碰撞声。
他知道……
——为了避免调整角度后的第二次红尘剑攻击……此刻这团不明球体的所在，正是那杨入世。
他已不再准备干扰判断，完全将战略转向了“防御”……
而如此之后，状况便又成了极大程度上的角力——要么杨入世被割断喉咙，要么王除尘口喷着鲜血、无奈倒地。
于是……
“临。”
杨入世相当随意地释放了一次“临”字，状况貌似是想碰碰运气……
但此刻正处于红尘剑状态下的王除尘，却是无论速度与反应都远在对方之上……因此很轻易地，他就避过了“临”字诀无敌防御的节点。刚巧在那坚固的传说之力消散之后，狠狠朝着球体上挥出了一剑……
“咣——”
“哗——”
剑上断口划过无数运动中的兵器，刀剑相撞的震动一路从手臂传上耳边毛发……而与此同时，王除尘的残影也紧接着出现、停滞在球体前方——出鞘似的声音随之响起，数把兵刃从空中落下来。而巨大的球体，也瞬间在此刻出现了破口……
“啧……”
杨入世的半张脸在球体中显露，眼神透露出些许惊讶和不满。
兵器们在流动中快速的填补起漏洞，只是这修补的速度，却远比不上那王除尘紧跟出手的动作……
“咣咣咣咣——”
“哗哗哗哗——”
剑刃出鞘的声音不断。而与此同时，他的残影也接连以不同动作现身球前，诸多画面相合、最终便好似能够看到一副舞剑的绘卷。
于是……
激烈的碰撞声不绝于耳，球体迅速在修复过程中削弱。只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那王除尘劈砍出的破口……却也同样肉眼可见的有些缩水……
——“剑快要撑不住了。”王除尘自顾自舞着剑，目光却也紧随着一块金属碎屑向下看了去……
毕竟原本靠这种“凡兵”对付杨入世就有些勉强，然后还要再加上进入“红尘剑”状态需要始终保持高速运动……想来兵刃进一步受损，似乎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这也是对抗过程的一部分嘛。
已经完全够用了……
“……”
此刻……
王除尘残影忽有了新的动作——虽然同样是挥剑，但眼下这一次却又分明地与先前有所不同……
于是出鞘似的声音又响起来。
……王除尘的残影转瞬即逝，本该毫无轨迹可循的剑刃竟在此处留下鲜明的光芒。
接着巨大的嗡鸣声起、球体断裂。
杨入世的身影登时暴露在午后炙热的阳光下，反应更是极快的抬了剑、做出了最后的抵抗……
“咔”
剑身从护部向上开裂……一路直至剑尖，平整的被割裂两半。
就这样，王除尘以一柄不足三寸的断剑停下动作，脚踏悬浮半空的阔刀之上。面容神情肃穆，口中却是忽然喷出了鲜血……
“那这么一来……”
“这可就不再是残影了啊。”
叶熠下意识握了握拳，样子大概是有些疑惑……
毕竟以红尘剑的速度，按理说就是再怎么样，那也不至于被“无情门”的剑防住吧……
……是剩余的剑刃实在太短……还是运气好？
叶熠稍有琢磨的停顿了一下。而后，他便突然明白了什么……
……
“……”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居然还在想着能‘和平解决’吗……”
杨入世见状，看着他停顿了许久。
如此好似思索着什么，最后才终于面无表情的将手中长剑放了开……
“这场决斗是要分生死的……你应该往脖子上砍。”
“……”
“呵……不过要说留手，其实我也不逞多让就是了……”
他鼻腔里莫名在此冷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彻底松开……接着分明是毫无动作，却又能从兵器中挑出一柄白色的苗刀飞来、径直落入手中。
……传说之力开始聚集了。
叶熠的腰牌剧烈的震动起来……以这种幅度，根本就不可能是单纯“技巧”所能达到的层级。
而正是这一刻，桌上那只无情门的黑猫也好似感知到了什么——一瞬间就炸了毛，一下子躲回少年怀中。
“……”
“实话说……”
“你不会是觉得……刚刚那一下有机会杀死我的吧？”
“……”
“呵……”
“不如我们反过来试试？”
杨道长口中所说的好像有些莫名……不过王除尘愈发凝重的表情，却是明显能够理解他在说些什么……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无情……”
“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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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内容好难写QW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