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战斗结束了。
……虽然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而言，我那在前文中所写下的、刚才短短几秒钟内发生的故事，完全成了谜团……
但是此刻眼看那杨入世跪倒、而王除尘却一语不发的站立着……众人在短暂沉默过后——即便心里尚有疑惑，口中却终究还是不约而同地、突然爆发出欢呼。
说到底……
其实在“这些人”看来……对于他们这些“为了见证传奇而至”的观众们来说……
啊……
是的。
——谁赢了并不重要。怎么赢的，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
有人赢了。
这场千年来始终是平手的“传奇”与“传统”的对决，终于被画上了句号。
这是传奇的落幕、乐谱的终章……
而更棒的是……
——“他们见证了这一幕。”
所以哪怕完全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无所谓。
毕竟像这种情况……我想大概只需要随便过个几年，津门的街头巷尾，应该就能流传起数个不同的“传说版本”了吧？
……叶熠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撇了撇嘴。
于是至此，他便忽然地叹了口气、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如此停顿片刻，这才随口似的朝白月问道：“所以说‘特化传说之力’指的……是他现在已经成为‘传说生物’了吗？”
“那倒没有。”然而白月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始终停留在叶熠的身上，“……成为传说生物的前提条件，他并没有达成。”
“前提条件……”叶熠面无表情的重复着，目光扫视台下喧闹的人群，“我记得那是源自于他人的强烈情感，又或者说‘信仰’……不过在缺失这项前提的情况下，他依然成功特化了传说之力……是这个意思吧？”
于是白月点了点头，随后少见地主动接话道：“嗯，所以才说他很厉害。甚至如果再过个五十几年……等有关于他的‘传说故事’流传开来之后……我想，他大概也很有可能会成为传说生物的一份子吧……虽说宇宙中已经很久没有新的传说诞生了。”
“……”
“啊……这样……”
叶熠沉默片刻，目光忽然停顿在场中王除尘的背影之上。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意识到了什么……只不过即便如此，他最终却仍是一句话不说——反而默默将一只胳膊搭在转椅扶手上，一边托着脸颊、一边缓慢向后靠了去。
于是白月见状……虽然她一向搞不太清“这个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好歹事情至此，在短暂地“思索式停顿”过后，她也还是果断地上前凑近了两步、轻轻将手放在叶熠头上拍了拍……
“没事吧？”白月问。
“没事……”叶熠轻声回答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接着。
就仿佛是不愿见证某些事情的发生一般……二人在叶熠的执意要求之下，最终便早早地离了场。
不过也正是因此……
他们才总算是不用跟众人一起，去确认“那个王除尘已经死亡多时”的结局了。
……
而后……
“总之就是这样……”叶熠抱着猫耸了耸肩，随后便朝着眼前一身校服的杨季冬继续说道，“王除尘老先生赢得了胜利，而你的师傅则得到了某些帮助……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帮了什么（小声）。”
然而杨季冬闻言，此刻看起来倒是不太在意的样子……
“哦……是吗……”
她靠着栏杆点了点头、食指缠着发梢打转，一边明显心不在焉的听着、一边眼神又始终不自觉地飘往别处：“所以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把我叫来外面，就是为了说这个？”
“……”
叶熠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视线近乎不自觉地、缓慢停留在少女的头发上……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应该对你挺重要的。”
他口中这样轻声嘟囔着，下意识又朝窗内的课堂瞥了一眼。
——“另外……虽然我的确建议过‘上学的事情’……但如果只是上学的话，应该没必要染一头黄毛吧？”
于是杨季冬顿了一下，随后的语气突然就轻了许多……
“……可我听说。这是转校生的标配……不容易受欺负。”
叶熠：“……”
……就你这样的？
……还能给别人欺负喽？
“像你这样的人物……不演一出校园凤傲天就不错了吧？”叶熠表情古怪地笑了一下，心里下意识这样吐槽起来。
不过……
也好在是有这么一出，他现在倒是总算能确定了……
——眼前这姑娘，此刻也尚且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家伙”没错。
只不过现在多了个前缀……
那就是——“正在努力学习的”、尚且还不谙世事的小家伙……
怎么说也还是有进步空间的嘛！
……虽然说这头黄毛有点扎眼。
“……”
“总之……还是尽量别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吧。毕竟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提出的意见，往往都并没有办法真正考虑到当事人的立场……”
叶熠挠了挠头、尽量语重心长提点了一句。而后忽然回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白月，顺势便又将怀里的黑猫放了下去……
“此外还有一件事……”他尽量轻描淡写的提示道，“……虽然你现在可能还没法理解（小声）。不过从今往后……我想你们两派之间，应该就没有再‘决斗’的必要了。”
“啊？为什么？”杨季冬反问。
“原因很多……不过反正就是不需要了。”叶熠略有含糊的回应着，“更何况我觉得……你应该也不太希望跟王初岁兵戎相见吧？——所以既然不需要了，那么我想‘不必考究太多、只管欣然接受’……这样对你来说应该也挺不错的。”
“……”
于是杨季冬思索片刻……
然后杨季冬恍然大悟……
杨季冬点了点头。
——“有道理。”
少女下意识笑了一下，表情看起来相当轻松。
不过对于叶熠来说，这倒也是设想中就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了……
毕竟再怎么说……比起杨入世“那种不太像人的状态”……眼前这姑娘，显然还有“大好的前程”。
所以如果能够脱离“宿命”的旋涡、今后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的话，显然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虽然那肯定很困难就是了。”
于是叶熠有些心情复杂的这么想着，沉默不多时、便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
“大概就是这些吧……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说了……赶紧回去上课吧。”
……
……
随后叶熠找上，则是刚刚返回无情门内的杨入世。
“啊……原来是这样啊……”
在杨入世的一番解释之下，叶熠此刻才算是真正摸清了那场决斗的全貌……只不过即便如此，他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态度……
……大概说愈发的差了吧。
“小熠应该是很讨厌这个人。”白月默默地在身后观察着，心里悄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于是，对此毫无自觉的叶熠当场叹了口气，接着便语气生硬的继续说道：“所以从结论上看来……王除尘果然是拿自己的命救了你的命啊。虽然说早有猜测，不过真的这么确认过之后果然还是……”
“还是很不爽？”
杨入世见状接上话，身子有些随意的跨坐在长椅上。大概是出于摆脱了根源控制的缘故……此刻这个原本热衷于沉默寡言的男人，似乎也逐渐变得健谈了许多……
“……毕竟他就是这样的人啊！估计是早就想好了要这么做的吧。”
“……”
于是叶熠沉默片刻（因为还是不习惯眼前这个家伙这么健谈），随后这才用力翻了个白眼，嘴里轻声嘟囔道：“那我就更不爽了。”
不过……
虽然他此刻的态度可以说是“毫无掩饰的不满”……但是随着这段对话的内容告一段落，叶熠的神情也还是瞬间严肃了起来。
只见他当场轻声清了清嗓子，而后紧跟着、便将怀中的黑猫给放了下去……
“那么既然我的工作已经结束，这个‘东西’我还是还给你们好了。”叶熠如此说着，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忌惮，“按照你之前的说法……‘这只猫’很可能就是在这一千年间、‘根源’用来促使你们两派相争的罪魁祸首了。”
“玄猫……”闻言，杨入世迅速皱紧了眉头，“这么说起来……虽然偶尔会消失几个月，但这只猫确实很长寿。如果是‘根源’（万物之因）的话，能够利用非人的生物也很正常……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啊……这个嘛，其实是他自己主动暴露的。”叶熠耸了耸肩，摸着下巴大致回忆了一下，“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仔细想想——大概是还因为我的‘劝学’工作很有成效吧？……对杨季冬的影响太大，所以他才忍不住主动出来警告了我。”
“……而且不得不说，其实他那会儿调动起来的传……（叶熠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说‘传说之力’这个名词，于是马上改口）能量也是挺惊人的。如果不是知道无情门的大院里人多眼杂的话，我差点都以为他要痛下杀手了。”（详见第十四章）
“所以在那之后……出于‘既然已经知道有人从中作梗，那不出手解决一下也不太好’的因素，我这才最终选择留在了你们无情门，尝试着跟这家伙做出沟通。”
“具体过程我也懒得多说了，总之知后的结果就是……”
一边正说着，叶熠便忽然蹲了下去，动作相当娴熟的揉了揉小猫脑、顺势继续说道……
“在决斗开始前，我跟他达成了一个赌约——赌的是今天能够分出胜负，而且有情门这边会赢……”（详见第二十二章）
“他答应了？”杨入世盯着他问道。
“答应了。”叶熠肯定的点点头，随后继续补充说，“因为他本来的目的似乎就是想要知道——‘有情与无情门之间，究竟哪一条道更强’，所以我这才干脆‘如他所愿’的赌了一赌（‘不过就算赌输了也没关系。’，叶熠心里补充道，‘如果不能和平解决，直接‘强制收容’也是一样的。’）……另外，也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我猜测他的真实身份可能是……”
——“是初代无情道人，杨无铭。对吗？”
正在叶熠尝试着揭秘之前……此刻的杨入世却是先行一步，自顾自将这个几乎可称之为必然的答案讲了出来。
于是……
虽然因为被抢了话而感到有些不爽，但叶熠最终也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虽然‘他’从来没承认过。”
“……”
“但这的确是目前最有可能的猜想了……”
杨入世停顿片刻，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那毫无反抗的黑猫抱了起来。
他似乎并不怎么怨恨这位“始作俑者”的选择……甚至，他可能根本就不在意谁才是“始作俑者”。
毕竟……
要说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恐怕无论谁是那个“始作俑者”都好……归根结底，也都不过是被“根源”利用的工具而已。
“……总之无论如何，这事算我欠你的。”
杨入世点点头，顺势说了这么一句。
而后他思索片刻……眼看着一位扫地老人从不远处迈步走过、扫帚拖出“唰唰”的响声。这样莫名的沉思了一下，才总算是忍不住又开口说……
“哦对了……还有件一事。”
或许因为“根源”对其产生的残留影响……此刻，杨入世一边正说着，目光却诡异的停留在远处，不知为何、始终注视着那空荡的地面。
“虽然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在我的意识被‘根源’同化的时候，我好像隐约感受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他忽然地将脸转了回来，目光短暂恢复了一瞬“陷入根源”时的状态……
他如此说道……
“‘根源’，很可能是有‘感情’和‘自我意识’的。”
“而且不止如此……”
“……‘他’好像很怕你。”
杨入世满脸严肃的这样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那白月逐渐阴沉的表情……
……
……
于是最后，叶熠找到了王初岁。
……作为同样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于决斗过程中的重要人物。此处相较于杨季冬，叶熠显然更担心眼前这个“印象上更加幼稚的姑娘”……以至于关于此次决斗结果的措辞，他都不得不将之拖延最后。
然而……
此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真正与那王初岁见面之后，她的第一句话却是……
“师傅死了，对吗？”
“……”
叶熠皱了下眉，嘴边原本准备好所有的说辞、都被这突如其来地询问噎住……
为此他抿了抿嘴……如此思索片刻，这才总算是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师傅在出门前就已经告诉我了。”王初岁回答道，“他说他想要‘一面别太花哨的牌位’，然后‘不要放在桌上、放在角落里就行’。”
所以不只是“知道”……
而是“早就知道”了吗？
叶熠心里嘟囔着，下意识摇了摇头……一方面对王除尘“仅告知大徒弟”的选择感到稍许不满，而另一方面，也更是觉得自己这回未免有些“自作多情”……
“那么你准备……”
“我会向那个叫天道……又或者叫别的什么东西的家伙复仇。”
王初岁毫不犹豫的这样回答着，扭头看向叶熠……
“就用师傅教我的剑术。”
“……”
闻言，叶熠眨了眨眼：“那这么看来……我是没必要再跟你解释什么了？”
“大部分来说……的确是这样没错。”如此回答着，王初岁这便又默默地将头转了回去，“只是唯独有个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
“……什么？”叶熠两手插兜，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追问了一句。
于是……
王初岁背对着他们二人沉默许久。此处一边平静地思索着什么，一边却又下意识地、缓慢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
“噌——”
毫无征兆的抽出长剑……锋刃与鞘的摩擦声在颤抖中直冲屋脊。
……叶熠眨眼间只感锋芒一闪，而后便霎时因那恐怖而诡异的“气息”瞪大了双眼、脑内大肆恐惧的嗡鸣起来……
而与此同时……
此刻更为令人震撼的……却是那剑刃上所附着着的、一丝无时不在闪耀的洁白光芒。
……这是“经历过特化后的传说之力”。
“师傅在临行前教了我这个。”
王初岁随口这样解释着，缓慢回过头来……
“这个东西……可以杀死天道吗？”
“……”
叶熠没有任何回答……
只是唯独在王初岁那平静注视的目光当中……只是唯独当他注意到少女眼里那抹洁白能量愈发壮大的时候……叶熠这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
“毫无疑问的说……”
“这回。”
“我大概是做了一件相当不得了的、多余的事情啊……”
叶熠心里如是想着……忍不住向后求助似的看了看白月。
……
……
……
与此同时。
404监管局内部……
“那么……”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准备先听哪个？”
……“医生”拄着手杖、低头站立在办公桌前，如此说道。
“随便。”芙蕾雅不耐烦的回应着，始终伏案处理着各种文件。
“那就先说坏消息……”医生面具下发出了这样低沉的声音，“坏消息是——郑先生似乎又找到了新的、可以隐藏行踪的道具。破解‘迷踪诡灯’的收益，几乎为零。”
“……”
芙蕾雅为此皱了皱眉，手头短暂停顿了片刻……
——“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根据破解‘迷踪诡灯’后的情报采集，我们现在大致可以知道郑先生究竟得到了‘什么样东西’。”
“……那是一件可以扭曲‘时间轨迹’的异常物品。”
医生这么说着，语气愈发地严肃起来……
“我们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东西不止会用在隐藏行踪上。”
“我想……”
“他的计划，恐怕就快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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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
因为是相对承上启下的一卷，所以内容上相较第一卷就显得有些逊色、而且对网文来说薄弱了点，主要还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突然想写一写武侠内容的私心（起码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哪怕这一章透露的内容其实不少）。所以之后，我大概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
然后下一卷《轮回之城篇》；
这是郑先生与“叶熠”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