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边，郑先生止步在一幢居民楼前，仰着脸向上看了看。然而随后紧接着，却又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突兀地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
刘东生一只脚踏进门，紧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没什么。”
然而郑先生仍是那副微笑着的模样。动作倒是不急不缓的转了回来，但看着还是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直接越过他、先一步迈了进去，这才连带着发出声音说——“只是看错了。”
因此刘东生皱了皱眉，当场便发问道：“看错了？——看错什么了？”
“猫科动物、或者鸟类……总之随便什么东西闹出的动静都好，并不是很重要就对了。”他几乎毫不掩饰的敷衍着，语气一时有了些逗小孩子的感觉。
于是……
“……你在开玩笑吗？”
刘东生相当不满在身后这样说着……意外的没有急着上手，但总归还是没能完全抛弃他那现代化的“纨绔”气质。
只能说是……“稍微有点进步”吧。
……郑先生心里暗作评价，有些忍不住想笑、便从鼻腔里发出了轻微的“哼”声。
而后……这就自然而然的被当成了“嘲笑”。
刘东生闻声一下子就要发作——不过也好在是郑先生先更早意识到会有这种结果，于是便先一步说道……
“如果换做是叶熠的话……他可不会问这些多余的问题。”
“……”
“啧”的声音从舌尖漏。刘东生眼看他用食指按了按电梯却没有反应、便果断的先行一步走上了楼梯……
“因为知道你不会回答？”
“当然了……毕竟他是个很‘实用主义’的人。”
“那如果你借机隐瞒了什么呢。”
“他会在察觉到异样的同时保持默不作声。”
“……”
刘东生忽然将始终按在扶手上的右手拿了起来。眼看上面沾满了灰尘，便直接在裤子上随便拍了两下，突然又说：“你跟叶熠……应该才认识不到一个星期吧。”
但郑先生对此却只是保持微笑，紧跟在下半截楼梯上没有说话。
“你不觉得，你对他表现得太熟悉了点吗？”他若有若无的提点着，眼睛不着痕迹的向后瞥了一眼，“……此外对我也是，对党旦依也是……如果按叶熠那家伙的性格——他宁可自己一个人在问题里磕到死，也绝不可能想到主动来求助我们……而且就算他想，以他的作风也一样没有可能把我们真的聚到一起。”
“嗯哼……”郑先生慢悠悠的应了一声，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按他的性格。大概率好不容易才把你们凑到一起，就会又因为各种原因不欢而散了吧。”
“但是你出现了。”刘东生说，“你找到我，然后说服我。还有怎么搞定党旦依那边，应该也是你告诉叶熠的……此外，你好像还早就知道会有‘鬼’袭击我们。”
“可以这么说吧。我在地球上的情报网很广，也的确对你们都有些了解……”郑先生仍是随意的承认了一句，“至于‘残留物’，那只是诸多可能性中的一种而已。”
“……那就姑且先当做是这样好了。”
料想自己本来也分辨不出他讲得是不是实话……刘东生此刻便干脆这么说着、随口敷衍了过去。
然后……
“但是你为什么特意要支开他们。”他问着，脚步在三楼的地面上踏出灰尘，“论案子说……夏恒的母亲很早就已经放弃追究，警局里的记录恐怕也不太可能有更多线索。虽然叶熠那家伙应该很乐意再去重复查阅几次、确认无误（反正‘时间很多’），可如果你真是想要帮助我们‘离开这里’的话，起码也应该分配一个跟我们‘来访案发现场’差不多的……呃，我不知道……但是肯定还有更好的选择吧？”
“嗯嗯……有道理。”郑先生闻言笑了笑，饶有兴致用右手捏了下中山装的领子。虽然声音说不上阴阳怪气，但总归还是难以判断他的具体想法……
于是刘东生沉默片刻，又说道：“党旦依那家伙，果然有点奇怪吧。”
“这话怎么说？”郑先生倒是也顺着他反问了一句。
“很突兀……”刘东生回答，“虽然她的话大部分还算合理，可是……如果说仅仅作为‘最后一个接触过夏恒的人’也能在范围内的话，应该就不会只有我们三个人不受影响了。除非她隐瞒了什么——但她肯定没有伤害过夏恒……又或者她就是这场轮回的造就者——但那样就没有必要把我也留下来。总之无论如何……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尽量把她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最起码，也绝不可能让她跟叶熠单独行动……”
“……”
“吼……”
……沉默片刻，接着发出一声好像是很意外的感叹。
郑先生就这么拖着长音，看着他的背影似是吐槽、又像是合理评价地说了句：“你这家伙……意外的还挺聪明的嘛。”
“……”
于是刘东生回过头，带着像是“哈？”一声的表情，冷冷白了他一眼。随后就这么沉默了有一会，这才又继续说了句……
“所以呢？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想要用叶熠那小子，试探一下党旦依的态度吗？”
“嗯……谁知道呢。或许我真是为了你们好也说不定？”
“……”
——“太扯了。”
脸上的表情好像这么说着，刘东生砸了咂嘴、终于是认清了事实。
……想来与其跟这个谜语人聊天聊个两千字，倒不如还是赶紧推一下主线内容来的实在……
至于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想干些什么，以及最后会导致什么……无所谓。这些复杂到麻烦的问题，还是留给叶熠那家伙去想好了。
“呼……”
于是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站定在一扇门前。犹豫中回头瞥了眼郑先生，这才终于伸手在门上“哐哐”的敲了两下……
“您好？有人在吗？”
“……”
“……”
“啪啪啪……吭……”
随着锁芯转动的声音响起，那扇门便缓慢向后拉开，拖着地面上明显的弧形痕迹、最终拦在一位看起来许多沧桑的阿姨脸上……
“请问你是……？”
“我是……”
“我是学校里新来的老师。”
……郑先生在身后抢先一步说着，满脸都是那种温文尔雅的“营业笑容”：“虽然有些突然……但您应该就是夏恒同学的母亲、马女士吧？”
于是……正在刘东生心里暗叹着“臭不要脸”的时候，他却早已经把手伸了上来、按在肩膀上——好像刻意压着他不让说话，进而又自顾自继续说道：“我今天来这里，是想要了解一下‘几个月前的那件事情’。”
“……”
“小恒的事情吗……”马阿姨低声念叨着，稍稍又把门拉开了一点，“之前已经有很多人来问过了……而且这件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啊……原本确实是这样没错。”郑先生似乎是露出一丝为难的样子，刻意的顿了顿，接着才有些难言似的含糊着——“但是最近……呃，有很多同学的状态都不是很好……他们跟我反应说……夏恒同学回来了。”
“……”
于是，这位看起来已有些许憔悴的母亲皱了皱眉，看样子明显是有些生气，但也仍旧刻意的没有发作出来……
“所以你们是想来跟我确认一下……夏恒是不是真的复活了？”她语气平淡的说着，仿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而后，刘东生便有些慌忙的摆了摆手……
“啊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们……”
——“冷静点！同学……”
偏偏郑先生又是抬手上来，忽然抓住他的两只胳膊、用力钳着他转向自己，接着犹如情真意切似的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人死不能复生。鬼，也是不存在的……”随后，他便将视角越过，好像哽咽似的吞了口唾沫、又朝夏恒的母亲继续说：“我们之所以来这里，那是因为我们不想……让一个坏人，盗走了逝者珍贵的名字——我想一个人死了……是应该得到安息的。”
“……”
至此……
好像是的确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的样子，夏恒的母亲先是沉默、进而低着头叹了口气，想了半天，还是只能轻轻吐出“好吧”两字……
她终于把门完全拉了开来，但在这之后，却也同样只能一个人背影落寞的走回里屋……这让刘东生看的心里一紧，霎时握紧了拳头。
“……”
“你他妈到底想干嘛？”
……他压着声音，猛地拽住郑先生的领子。然而郑先生对此却是相当淡定，微笑中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我在用尽量不伤及对方的方式，帮助我们进一步查找线索。”他理所当然的说着，眼睛朝着门内瞥了一下，“还是你觉得……其实讲一句‘我叫刘东生’的效果会更好？”
“……”
闻言，刘东生沉默着、也同样是朝门内瞥了一眼，片刻后，还是咬着牙说道：“但我他妈是来道歉的。”
“那就等到你要道歉的时候再说好了。”郑先生平静的说着，自顾自扭头看向门内，就这样目不斜视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也算是提醒他差不多该把手放开了……
因此，一切都是这么“水到渠成”。
……似乎对于郑先生这个人而言——结果本就远比“做法”来的重要。因此哪怕是无耻的谎言，而且还刻意利用、引导了他人那些本该值得同情的遗憾，他也仍旧会认为这种选择的可取性极佳……
至少。
这的确很有用不是吗？
比方说暂时隐瞒刘东生的身份，起码就不会因此被直接拒之门外。说自己是老师也很正常，因为如果没有合理的身份、自然也就做不了“合理”的事情……
而至于编的这个谎话……
虽说的确是利用了一点点对方的丧子心态，但那也同样是在诸多可能冒犯到对方的话术中、“成分相对积极向上，且稍微能安抚到一位丧子母亲”的谎话了。（“至少能让她知道除她之外，还有别的人关心她死掉的儿子”）
所以从结论上说……其实反正都是要说点谎话才能展开下一步动作，他们也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更何况……
“反正都会被轮回刷新掉不是吗？”
刘东生为什么表现得这么生气，那也只不过是“愧疚”在作祟罢了……
……
啊……不过当然了。
虽然我话是这么说，而且很可能事实也确实如此……
甚至刘东生其实也在很大程度上承认了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他也同样还是会忍不住“啧”地一声撇过脸，心里暗声骂道……
——“真他妈是个人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