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光从窗外涌入。
……刺眼、夺目，如海面上侵蚀而来的风暴，以那无暇至极的白色浸染了世界。
刘东生在这中闭眼，然后睁开。眼前一切却已都是陌生与死寂——完全的白色，完全的空荡，纯净的甚至有些刺眼、方向感也因此变得迷失……
他尝试着向四方看，但却感觉不到眼前的画面有何变化。下意识开口想要呼唤郑先生的名字……但是却只有开口，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这是什么地方？
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那些都是幻觉吗？
还是说……
……其实现在才是在幻觉呢？
他慌乱地思考着，尝试向某个方向移动。可是相较于肢体明确传回的脚踏实地的感觉，肌肉相互拉扯带来的真实震动，眼下他目光所能及的一切，却仍是无法辨认……
是……夏恒妈妈搞出来的吗？
夏恒妈妈，就是“真凶”吗？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在看见我的第一眼就下手呢？
复杂的问题往往会在不够冷静的思维中演变得更加复杂……刘东生现在就是这样。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大量问题在未知的局面下越发壮大，使得他只能做出一个选择……
跑。
……
没有方向，不知距离，感觉不到时间……
但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只是逃跑……以及莫名有些懊恼。
懊恼于自己在学校里消磨终日，不曾多学些什么知识。要不然的话多少还能再思考一下，不至于脑子还没开转，腿就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
搞的好像我是个肌肉脑子似的……
他吐槽着自己，脚步却停不下来。
就这样逐渐消耗着体力，一路什么也看不见的、朝那自己也不知晓地方向移动……
他开始喘息，但是听不见自己喘息的声音。身体在接连运动中逐渐有了些紧绷的感觉，但是他却不敢停下。
是停下会发生什么吗？
停下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不知道……
或许……可能……
但是毫无疑问的说——无论未知中有多么可怕的东西等待。眼下主动做些什么，总归是比被动等着要好。
毕竟……
毕竟……
“……”
“啊……”
从脚步减缓，到最终三两步迈着停在原地。刘东生略微颤抖的视线中清晰可见、在纯白中倒映出一样东西……
尸体。
被切碎的尸体。
——每个碎块大小不等，切面平整而诡异……鲜血并非因重力向下，而是反过来向上飘散、升腾，最终化作殷红色的雾。
刘东生就这样愣愣地看了许久、一动不动的，脑袋又是一片空白，表情好像被吓到呆滞。
但他仍旧认了出来……
就从尸块上那个眼神——那个唯独在面对死亡没有任何迷茫的眼神里，他认了出来……
“叶熠……”
心里下意识就想到了这个名字，刘东生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
“……”
“看样子……眼下这个情况大概是学了也没啥用啊……”
他下意识在心里吐槽着、愣着，注意力完全被引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悄然贴近的手臂……
……那是一条在纯白中好像藏于阴影的，悄无声息的腐烂手臂。
“低头！”
这是纯白世界里迎来地第一声呼唤。以至于刘东生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才赶紧顺着声音俯身下去……
“嘭”
火光，枪响。伴随着一瞬间穿透肉质的隐秘“噗”声，以及随后好像是沙子被风吹动窸窣响声，少年这才敢抬起头、正好看到一个人型最后消散成黑烟的模样……
“什么他妈玩意儿？”
刘东生下意识开口骂了一句，紧跟着又迅速因为听见了自己发出的声音而感到有些惊讶，手足无措了半晌、这才终于想到要循着枪声看去……
“是残留物……”
郑先生就站在不远处，右手一把古早的勃朗宁手枪枪口冒着青烟。仍是温文尔雅的微笑中带着一丝疲惫，以至于连同他那习惯于规整的一身中山装，都出现了些许恼人的褶皱……
另外。
他还头顶着大半截类似于光环的东西——约莫有篮球大小，仿佛前后追着尾巴般缓慢运转、悬浮、流淌，其中不断交替着如墨水般的青白黑三种色彩，就在难以言喻的瑰丽中，莫名让刘东生感觉有一丝神圣……
但……
或许也正因为这种前后追逐似的、“好像是被破坏了完整的形态”。相较于神圣，或许眼下终究还是“不能完全信任”的感触更甚吧。
“……就跟那天在你家门口遇到的一样。”
郑先生如是补充着，头顶流转的光环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
于是……
“这是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夏恒妈妈搞出来的吗？夏恒妈妈就是真凶……”
“停！”
刘东生一股脑放出地大量问题，郑先生也是一股脑的抬手让他停了下来：“问题太多了，一个一个问。”
“哦……所以这是什么地方？”
“跟上次一样，只不过这次更强、所以真实世界的建筑都被抹除了。”
“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都说了——跟上次一样，区别只是这次更强。”
“夏恒妈妈是真凶吗？”
“不是，但应该有直接关系。”
“那地上这具尸体……”
“我没看到尸体，但应该是叶熠的。”
“……”
没看到尸体？
……刘东生一脸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脚旁那堆尸块，踌躇片刻后还是决定伸手指了指：“你没看到？”
然后，郑先生头顶的光环流转明显加速，倒是也不用顺着他的指头看、便回答说：“相较于人为创造，这里的空间环境是完全混乱的。你看到脚旁有尸体，并不一定真的就是在你脚旁，也可能是在很远的地方；而我看不到有尸体，也并不一定就意味着尸体离我很远，实际就在我的脚旁也说不定……”
“……呃，等等。”闻言，刘东生按着脑袋、好像突然摄取了大量知识似的头痛起来，努力消化了半天，这才总算是大致让自己冷静下来，“所以按这么说……虽然我们两个现在面对着面，但也不一定是真的面对面，反而更有可能是隔着很远……这样子？”
“差不多。”郑先生应着，忽然转头看向某处，也不知又是注意到了什么、稍带严肃地吩咐了一句——“所以我们暂时先不要离开这里，让我稍微摸一下规律，然后……”
“……”
……话未说完，再一回头。
刘东生消失了。
“……”
至此，郑先生仍是保持微笑、轻轻“啧”了一声。
他暂且还没有摸清此地构造，不过大概还是能理解其构成……归其原由，大概也是因为他自己就有类似的能力。
——这不是幻觉，而是“虚构的现实”。
物理拉入空间夹缝、覆盖行为意识、翻转现实物质……能做到这种事情的方法不少，相应的区别也不算小。
例如说郑先生的能力，就是用能量覆盖行为意识。你可以将这其中的第一要素——也就是传说之力，理解成一种特殊的高强度能量；而思维的传递方式，则统一为一种超微电流（这是人的传递方式、也就是所谓的生物电，此处暂不考虑外星人和特殊情况）。
人的思维借由超微电流传递，每个细胞都是一个小型发电站。而人脑运转、或者说思考，超微电流之间就会相互作用、产生一种记录大脑活动时的电波变化——“脑电波”。思考的越用力、其中形成的电波也就越强。（这就是为什么大量脑力劳动更容易饿）
然后在以上前提下，我们将传说之力（外因）介入。
——我们用它覆盖细胞，就好像是装填物品后抽成真空。所有的超微电流自此不可外出、不可进入，人的思维也就停了下来。
随后再次增加变量。
——假设这种传说之力可以自产某种微妙的讯号……可以是超微电流、也可以是结论上的脑电波。总之只要能够模拟“思维运转的要素”，它就可以在脑内创造出任何它想要创造的“事物”。而且不限个体、也不限数量。（一个袋子可以装复数物品）
疲惫感、饥饿感、饱腹感、伤痛……等等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借由这种直接大脑的讯号传递——甚至哪怕是“死亡”……只要信号足够强烈、只要人脑认可，让一个人同时死在“虚构”与“现实”两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
但“这里”似乎并不一样……
郑先生双脚离地、自此开始移动，头顶光环中的颜色运转明显快了许多，好像铜丝中的电流。
——“尸体。”
基本上能确定“叶熠”的存在已经稀薄，恐怕那刘东生所说的尸体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而既然有尸体……并且不是幻觉中的尸体的话，那这里至少也应该是“物质世界”。而只要是物质的，就必然不可能如“思维”那般，创造出如此辽阔的“世界”……
换而言之。
“这里”的空间必然是有限的。
……另外再考虑到创造者并非传说生物、而且还很有可能借助了一些外力……如此想来，那就更是“相当有限的”才对。
因此……
纵然空间条件上被设计的有些复杂——好像一座没有墙壁的迷宫。但只要在一定程度上保持高移动速度，也并非不能逃离。
……虽说郑先生本人也并不是很喜欢用这种笨办法就是了。
“……”
“另外。”
“虽然原定计划里也并不准备让叶熠那边出事，但以现在情况看来，恐怕那个党旦依果然还是有些秘密……又或者原本就跟“夏恒”有些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吧……”
“总之以现在的情况看来，要紧的还是先找回刘东生。毕竟他才是此次事件的直接当事人——要说残留物接下来会出现在哪里，也就只可能是在他的身边了……”
郑先生自言自语地想着，移动稍许有了变向。（不过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纯白的，所以没有参照物，也就无法从其他视角观测到这种变向）
他好像在遵从着某种轨迹，瞳孔间断性的多次偏移。就这么前进、试错，前进、试错……过了大约有两分钟后，他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只不过……
并不是完整的。
“……”
面对眼前残缺的身体，郑先生忽然尝试伸手接触，然而越贴近、距离却相应的越远……似乎就只能选择保持在原本的位置，平静地以目光来观测。
“虽然早在他消失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会这样……但这算……”
郑先生虚起眼睛，一瞬间考虑到自己是否有些失算……
从之前确认到叶熠死亡、再到现在确认到刘东生死亡……如果他们是不受时间影响的人，那么等到时间重置后，他们还会复活吗？——不如干脆不要考虑这种可能，还是直接用“自己的方式”操作、也方便后续引导他们行动……这样如何呢？
对于他们三人分别会在今后起到的作用，郑先生从未有过怀疑。
所以任由他们自主发展、走向不可控的方向……就更是郑先生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此刻唯一的问题只是……
主动去操纵过的人生，真的还是属于他们的人生吗？
……
算了。
……郑先生仅用了相当短的时间思考，便又忽然地止了下来。那就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知道这并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因此才很果断地被摆放到一边，恢复到一种寻常的状态。
“总之现在还是先处理掉残留物。”
他确切的认识着，抬头看向高处、接着平视远方，最后猛地注视地面、又将目光向背后偏移……
此刻，好像有什么东西扩散出去。
郑先生岿然不动，只是头顶的光环近乎全部浸染成黑色……
……于是毫无预兆的，世界开始闪烁。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崩溃已经发生——那构成一切的白色碎片层层剥落，其后残留下的，也只是宛若空洞般的漆黑……
这里究竟是什么构成？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残留物？叶熠和刘东生他们是怎么死的？如果再来一次的该怎么应对？
……
无所谓……残留物并不是首要目的。
所以这次先全部处理掉，然后下一次提前做好准备就行。
——现在要做的，就是冷眼旁观。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
“噗”
“……”
“……？”
一只残破的手洞穿胸口，郑先生微笑着向下瞥了一眼。
短暂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前重置了几秒……一块明显的白色碎片坠落，然后又瞬间恢复原位、进而继续坠落——仅在这样一个过程中……郑先生被洞穿了要害。
……那种生命力流逝的感觉，正在胸口生疼的向外写着。
而郑先生似乎也是直到这里，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原来如此。”
“这么好的东西，竟然只用来制造一个‘残留物’啊……”
……
郑先生。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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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很大篇幅，这一卷到这里算是第一阶段结束了。看来网文还是要写快一点好。
（ps：前两天晚上去看电影，不得不说流浪地球2确实很好看，就是憋尿憋得有点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