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实话说，你们还是对我有些误解……”
郑先生静静地看着，忽然提了这么一嘴——“其实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是不会说谎的。”
“……”
虽然被苦地龇牙咧嘴，但党旦依还是尽量将这一小口咖啡咽了下去。她轻轻咳了两声，大概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加点糖和牛奶，因此闻言顿了有一会儿，这才小声嘟囔着：“哦，绝大多数啊……”
“当然眼下的情况，你们也同样可以暂时放下心……”郑先生两手一摊，又是紧跟着“表忠心”似的、刻意用了些无奈的语气，“你们三人对之于我而言，可能比想象中要重要的多，所以就算你们‘真的死’了，我也同样会考虑用一些其他方法把你们捞回来……更何况从结果上说——虽然我们又回到了这里，但我们也的确‘更近一步’了，不是吗？”
他说着，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然而即便是这样，三人组此刻却也仍是不约而同地默不作声着——就好像那“团灭”的余温还在回荡，有意无意的改变了什么。（刘东生倒是想骂，不过被叶熠的眼神拦了下来）
于是……
“好吧。”
就像是不得不认清了什么现实一般，郑先生上半身往后一靠、轻轻倚在椅子上，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这就干脆“直白”地交了底：“以目前的信息看来，我大概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问题。”
“其中第一个办法比较‘简单’（他竖起一根食指）——就是一直死就行。毕竟我也说了，由于你们的特殊状况，眼下‘异常的时间’也就需要有你们保持‘观察效应’……所以死亡可以有效压缩不断轮回的次数，而且我想只要死得够多，这种小范围的坍缩也很有可能会蔓延出‘更大的范围’、乃至整个异常时间轴的整体崩塌。”
“……至于我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就是提供‘无痛方案’、以及确保你们不会在已经脱离轮回后自杀。”
“……”
在这里，三个人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
他们沉默、又或是无语，总之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郑先生——动作还不如外头电线杠上站着的麻雀丰富……
毕竟……
郑先生现在提出这个方案不能说相当靠谱，只能说……狗屁不是。
——“教唆对自杀行为有完全辨认能力和认知能力的人，的确不犯法。”
带着满脸“我不懂，但是我大受震撼”的表情，叶熠的语气毫无起伏，如是说道：“……但是我道德上表示谴责。”
“你不会觉得你随口扯两句，然后就说啥我们都会信了吧？”刘东生一脸嫌弃地发出吐槽，食指不断敲着面前的咖啡碟，“想想上一次我们算是信了你……然后我们就团灭了。现在你居然又要教唆我们主动团灭……”
“另一个方案呢？”此刻党旦依倒是直接，干脆跳过了吐槽的环节。
于是，郑先生闻言便摆出了一副如我所料的模样，淡定地抬起第二根指头。
“那第二个方案就更直接了，也更安全……”他说着，摆了摆那个类似“耶”的手势，“弄死源头就行。”
三人：“……”
……
记得很早以前听说过这么个故事……
说是古代有个国王，他的国家主攻农业，因此边上的军事强国一直是个大威胁、每年都得为此交上不菲的保护费。
只是……
这国王在位多年，虽说本质上能力有些平庸，但到底也想在位时享有一番功绩。所以忍辱多年后，他便还是主动找了一位智者……请问他该如何拜托这种现状。
于是那智者说：“您需要打出一番足以威慑所有邻邦的胜仗。”
然后国王说：“但是我们国家士兵并不强啊！要是输了，国本怎么办啊？”
“那您就需要练兵。”
“怎么练呢？”
“多打仗。”
“可是我们国家士兵并不强啊！要是一直输，国本怎么办啊？”
“那您就需要练兵。”
“怎么练呢？”
“多打仗。”
“可是我们国家士兵并不强啊！要是一直输，国本怎么办啊？”
“那您就需要练兵。”
“怎么练呢？”
“多打仗。”
“……”
……那么看到这里，有的读者可能就会想我是不是在水字数，或者刻意玩了个复读梗。
但是实际上我想表达的是——如果你也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了这种说话约等于放屁的人，并且的确被对方的发言震撼到一时语塞，那么接下来我建议……
要么……
你当他是来求职的，让他亲自上手解决问题。
要么……
不如还是先给他一巴掌再说吧。
……现在也是一样。
……
“我觉得，你是不是对‘简单’这个词有些误解。”叶熠抽出椅子，坐在党旦依边上，表情看不出具体想法、但貌似还是更能接受这种“起码听起来还挺厉害”的提案，“怎么解决？——先前那次夏恒复活好歹还有个人样，这次可完全就是幽灵了……”他吐槽着，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你还会跳大神？”
“那倒是不会……像这种民俗事务，其实还是有一定专业成分的。”
郑先生也不知是半开玩笑还是相当认真地这么回应了一句，接着才少见地摆出了一丝严肃：“不过毫无疑问的说，这回要说解决，可能也确实没那么‘简单’。”
“……”
于是叶熠挑了下眉，表情大概是让他再继续往下说说。
“残留物这种东西，严格来说，就是人负面的情感出于各种因素被保留，它们往往会有特定的载体，不过危险程度却并不与其载体挂钩……”说到这里，刘东生似是也感到有些口渴了、于是拆开两包黄糖往里撒，随后便搅拌着喝了起来。郑先生也是这么看着，随后才继续说——“他们有多危险，只取决于生前压抑的负面情绪有多厚重。”
“所以夏恒很危险？”叶熠接上话，回忆起夏恒的遭遇、便忍不住这么确认了一句。
而郑先生回复则是——“相当危险。”
“他性格内敛，亲人少，几乎没有正向人际关系。其爱好对于情感宣泄的作用不大，并且……日常生活一直很压抑。”
此处，郑先生有意无意地瞥了刘东生一眼，而对方也是相当配合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后才继续说：“所以他的情况也算是……‘含冤而死’。”
“……”叶熠点点头，暂时没有说什么。
毕竟虽然讲是这么讲了……但从经验上说，其实他叶熠两次面对“残留物”，基本也就是被单方面的屠杀。从始至终都没啥反抗能力，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就算明确认识到了对方是什么东西、有多强，那也……嗯，大概也就是从死的不明不白，进化到死了个明白而已吧。
……好在刘东生早就想跳过这个话题了。
“比起这个，你不如还是赶紧讲讲怎么对付他吧！”刘东生抿了口咖啡，此刻倒是显得有些积极。
于是郑先生用一种“怎么？你又想离开轮回了？”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不过这次却没有出言挖苦，反倒是很认真的回答说：“啊，这个原理说起来就比较好理解了——我也说过，‘残留物’源自于死后仍被各种因素保留的负面情绪。所以对付它们，当然反过来用足够‘正向’的情绪就行了。”
“……”
对此，叶熠张了张嘴……明显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欲言又止.jpg）
幸好他还有刘东生这个国粹级嘴替……
“这他妈什么子供向动画片设定？”刘东生有些绷不住的吐槽出了声，“按你这个理论，我们是不是还得帮你到处收集‘正面情绪’当武器？”
“啊……那倒不用。”
对眼前三人的反应算是早有预料，郑先生这就摆了摆手：“只要是残留着‘正面情绪’的物品就行。我个人比较推荐古代武将战死后留下的兵器、或者烈士遗物……”说到这里，他便伸手向腰后掏了掏，就像是要举个例子似的、很自然的将一把老式手枪拍在桌面上——“例如说这种。”
于是……
叶熠近乎本能的伸手把枪摸了过来，拿在掌心里反复端详了半天。
……这是一把勃朗宁M1900-7.65mm手枪，是地球上第一种自动枪机式的自动手枪，因为原本有希望成为当时的军队配置而被大量生产，但最后却只有比利时军队将其列为制式手枪。所以在解放前，这种枪曾大量流入国内和民间。
但是该说不说……
“非法持有枪支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叶熠面无表情的把枪收在自己这头，语气毫无感情的这般说道，“另外你窃取烈士遗物……这种一般判盗窃文物罪，情节严重也得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郑先生耸了耸肩，看着也不在意、对此不做评价。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了。”郑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又桌底下掏出一把枪按在桌上（叶熠皱眉）、径直推到党旦依面前的咖啡碟边，“然后就是我想问一句……你们那边在遇袭前发生了什么？”
“我打开了夏恒同学丢失的钱包。”党旦依对此也不隐瞒，跟叶熠对视一眼后、便直接说了出来。
随后叶熠也紧跟着补充：“不过钱包里面到底有什么，我们不知道。”
“……”
摸了摸下巴，窗外的阳光恰好在此时走到桌面上，郑先生诡异的笑着，总让人有些暗藏诡计的感觉。
“整理一下时间线吧……”他说，“首先，我们两边分开。你们从凌晨行动，调取了大部分案件记录、但是调查无果……（这差不多是早有预料的事情，但他还看向叶熠，叶熠则是点点头）然后清晨，你们前往党旦依家，我们则在查过家庭住址后前往夏恒家。此后大概二十到三十分钟——你们打开钱包，夏恒出现。我们抵达夏恒家，夏恒再次出现……故事线至此交汇。”
“……”
“那么现在有两个问题还不明确……”
……郑先生轻揉着大拇指的指甲盖，竖起一根食指如是说：“其一，夏恒到底如何留下残留物？——虽然事已至此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但我多少还是先提出来。”随后他又竖起中指：“其二，我们这头与夏恒妈妈进行了直接接触。对于夏恒她必然知道些什么，更何况我还特意带来了刘东升（刘东升皱眉）。所以在这些要素下，夏恒会出现也只是时间问题——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那个钱包呢？这钱包里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设想中，你们的行动应该是完全安全的。而且事实上，你们的调查也的确没有引起他得注意。但是这个钱包却可以……”
他意味深长的说着，刻意提及了这个好像已被众人忽略的信息。
然后……
“……的确。其实夏恒第一次出现的时间，刚好也是在叶熠尝试接触我的节点……然后这是第二次……”党旦依闻言想了想，随后便忍不住皱了下眉，“那个钱包里头或许真有什么涉及关键性的东西也不说定。不过事已至此，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对那东西起什么慢慢来的心思的好。”
“……”
于是郑先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似是主动接受了少女对自己的提防，却也还是这样开口说：“好吧……我可以做出承诺——无论那个钱包里有什么，我都不会在带你们离开这里前主动去探究它。只是……‘如果那个钱包里真有什么’的话，恐怕眼下最佳的选择，也还是要稍微分头行动一下……”
……此话下，三人的表情各异。只是分明在他们试图发作之前，郑先生便又迅速做出补充：“当然……我能说出这种话，眼下肯定也是为了减少风险的。”
他起身，伸手从背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并从中取出手枪扔向刘东生（但是因为太突然，所以刘东生接的手忙脚乱的）：“毕竟残留物只有一个。既然要同时兼顾两处存在一定距离的地点，那就必然会因此分散、或者说消耗力量……更何况——在它完全侵蚀掉两处物质世界后，我们也同样能再次汇聚在一起……还记得上回吗？（他看向刘东生，提示似的为自己正名）我们两个是明确看到了叶熠他们的尸体的。”
于是说到这里，刘东生点了点头。
众人似乎对此不再有什么异议，而他自己则是好像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一时沉默，接着好像又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信息不能藏着——身子向前倾斜了几分、将一边胳膊架在桌上……
“另外……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残留物会根据人记忆中的‘缺陷’发动攻击……刘东生这头我也挖的差不多了，至于你们……”他拖着长音，摊了摊手，“如果不想跟我讲的话，就你们俩私下聊聊好了——这肯定是能有效减少风险的……”
这么说完，郑先生就站了起来。
他显然还要为接下来的行动做些准备，而且也必然要为眼前这三个“初学者”弄点保护措施……只是这么快到走到书架后的时候，却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顺口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虽然按我的理论上说，你们是可以一直复活的。但是接下来要行动的话，我还是希望大家能更‘惜命’一点……毕竟你们也不希望‘轮回结束了，自己也刚好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