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利的阴风啸过，同样是明黄色的光芒在刘东生脚底亮起……他下意识抬手挡在面前，紧闭的双目于两臂间竭力睁开，如是看去——只见那诅咒般的白色已从窗口涌入，开始侵蚀整个世界。
“真是遗憾……下次有机会再聊这个话题吧。”
半空中的环散发出黑光，在那侵袭而来的白色背景下，好像扭曲了空间、吞噬着光芒……然而郑先生背着手，始终只是微笑——脸上看不出多少遗憾，反倒更像意料之中……
于是。
……八方剩余的卦象同时点亮；中心太极的轮廓内在此染上黑白两色。一阵剧烈的撞击与噪音响起——虽然找不到源头，但也始终萦绕着不曾远去。
刘东生不敢眨眼、也不敢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剩目光在双臂保护下四处观察，可惜无论看向何处都是一片纯白——反而是在回看到太极这头，郑先生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感到些许紧张。
不过郑先生说过……
“如果再发生遭遇后突然失散，不要因为慌乱而轻易跑动……”
“那东西只是覆写了物质世界的空间规则……本质上我们仍然面对着面，只不过相互看不见罢了。”
……上一次的经验，再加上郑先生总结过后的提醒。刘东生吞了口唾沫，但总归是稍稍冷静下来、从腰后拔出了枪。
此刻，噪音还在恼人的响着……各种突兀异样的动静，脚踝上传来粘滑的诡异触感，时有时无的阴森凉风，以及还有混杂在各种声音之下的奇怪低吟……
如果这是在逛鬼屋什么的，刘东生面对如此情形可能只会想要快点离开……但此刻他却只能坚定而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凭背后冒出冷汗、本能感受到什么东西正在接近，他也丝毫不准备回头。
“都是吓唬人，都是吓唬人，都是吓唬人……”
他心里不断重复，后脖子上的寒毛全部立了起来。
一种诡异的感觉好像包裹全身……如同无形的触手反复舔舐、沉重附着在后背——缓慢而寸寸抚慰着遗漏在衣袖之外的皮肤，进而又突然像针扎入、带来几乎要惊得人跳起的极致寒意……
……
来了……
……本能的，呼吸在逐渐沉重间变得有些许困难。
刘东生眼皮慢慢的下去，又慢慢地起来……郑先生粉笔画下的图案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独留下仅是不远处的一个背影、阴森的沉默着……
“咕……”
咽下一口唾沫……刘东生已从不愿动，变成了不能动。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背影向自己转来、露出一张半腐烂的糟糕面容，嘴巴一张一合——有不明黑色液体从中淌出、滴落、又在半空淡出，“咕噜咕噜”地不断含糊重复着什么，直到终于发出一个还算清晰的音节……
——“刘……东生……”
“……”
一瞬间，头皮发麻的感觉就蔓延全身。
刘东生本应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面对着什么……可当那个“怪物”开口说出名字的一瞬——无关过往、无关任何什么的外因——只是单单发出这么三个音节，他的脑袋就当场空白了半秒，好像被什么东西侵入了似的。
而后……
“……草！草！”
胸口刺痛，好像有火燃烧起来似的……刘东生当场惊醒，只见那干枯抓握状的右手已至脑前，一个人一鬼间的距离此刻不过咫尺……
他惊得下意识退后一步，紧跟着又迅速反应着蹲下……仍是保留原地，本能地打出一枪……
“嘭！”
枪声很大，后坐力很强。几乎震得要脱手出去，脑袋也是一瞬间“嗡嗡”地闹腾起来……
……好在这一枪还是中了。
干枯的右手大臂被瞬间洞穿、甚至还向四周飞出几个不小的肉块，连带着那怪物的上半身都向后倒去——脚步也踉跄地连连倒退。
于是……
“还有6发。”
抓准时机，刘东生紧急抬枪瞄准头部一打，然后又赶忙拉开有些焦味的外套、用力拍打着燃烧起来的那张符咒——手忙脚乱了好一阵，这才终于有空确认上一枪起到的效果……
坏消息是……这一枪歪了，中的肩膀。
好消息是……
郑先生回来了。
“……”
“看样子，你有记得我说过的话。”
“但是你没说过这破玩意会烧起来。”
……黑色的光芒仿佛愈发强烈，郑先生单手按在那怪物头上、竟是轻易压得他动弹不得——而后一转、一按……光环闪烁着好似吞噬了什么，手心下的怪物也瞬间化作灰飞。
“所以这就搞定了？”刘东生甩了甩枪口，见状下意识问道。
然而郑先生却是背着手看向他，如是回答说：“刚开始呢。”
……
应声而出，黑风骤起。
场面上的风暴形成龙卷、携着无数尘埃似的黑色颗粒扬起，在二人面前凝聚出一道巨大的虚影，咆哮着一掌挥来……
“哐！”
光幕、抵挡。
……原以为早就被“白色”侵蚀殆尽，此刻却是放着光芒再现——郑先生那用粉笔画作的八个卦象不知觉间已从地面脱离、悬浮半空，在事发前一瞬就支撑起弧形的半透明屏障，挡下了那巨大怪物的一击。
于是光幕震动，大手如撞散的沙尘铺开。郑先生躲在其后连开三枪，又是单手甩出一柄带符的木质小剑……由此弹孔同时出现在烟尘与巨影之上，木剑更是紧随其后掀起风暴、瞬间撕碎了有可能遮挡视野的漫天黑沙。
紧跟着……
他又是从腰抽刀，向后一挥……此刻却是仿佛未卜先知、早有预料一般，竟能先一步砍在那即将于背后成型的枯手上，又是一击打成了黑沙溃散。
“打头。”
……瞄准许久的刘东生终于得了指令，扳机也是瞬间扣下。
而这一枪更是不偏不倚，正中在鼻梁位置、从弹孔向后推出大量黑沙……紧跟着再有郑先生的补上两枪——分别中于左右肩膀——那巨影便终如沙丘坍塌般崩溃，一边消失、一边受引力向下如流水淌去……
“集中注意，还没结束。”
提醒，然后不知从何处抽出匕首扔去……
郑先生单手拽过慌忙间接住刀的刘东生、另一边也果断从地上拉起提灯。那幽绿的光芒至此在纯白色的空间中绽放——却也好像是揭开了什么帷幕一般、瞬间点映出无数飘荡如幽魂般的可怖生物……
它们在四周甚至半空游荡、层层包围着二人；数量多的已遮蔽天日，在黑暗中不断张口发出无声的咆哮……
……如要吃人的野兽；似是记忆中只在噩梦显现的亡魂。漆黑如触手般的影状物自其体内交互蔓延，却又好像明显畏惧着那提灯散发的光芒……分明只能示威似的张牙舞爪。
于是，郑先生松开左手，迅速从怀里抽出一张符贴在刘东生胸口……
“别光顾着看，赶紧打。”
“……”
……虽然很不爽，但是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刘东生顶着头皮发麻的状态握紧匕首，另一边也是像先前计划好的那样攒紧了五帝钱。
他向上劈砍——刃口如过纸面般丝滑斩落……手臂、半个脑袋、数条触手，掉落地上，随后肉眼可见的蒸发消失……
这些“鬼魂们”不存在恐惧，也没有自我意识。因此即使是畏惧那盏提灯，它们也仍会竭力的包围过来……哪怕是“前人”在它们面前死无全尸，它们也只会果断地补上那个位置、继续去做那些无意义的事情……
因此。
接下来就变成了极其枯燥的重复工作……
郑先生二人并不想浪费子弹，因此始终只是挥舞着冷兵器——若非大量“鬼魂”并没有实质上的形体，恐怕这一下光是体力消耗都给给他们累个半死……
“我们要这样砍多久啊？！”刘东生尽可能保持着距离，但是偶尔手臂被“鬼魂”以及触手碰到、还是会如火烧般疼痛起来。
“要不了多久……”郑先生淡淡的回复着，空隙间目光扫过手表上缓慢游走的指针……
“嘭！”
突然地枪火击穿了暗中而来的一双尖爪……
郑先生迅速收枪、进而从沉默的唇间取下匕首，表面上仍是淡然，心里却是非常明白……
“虽说这盏提灯也威慑不了多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