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异常监管局。
副局长办公室。
“郑先生那边的情况暂时不用管了。”
芙蕾雅单手撑着脑袋，四周都被堆积如山的文件占满，压根连看都没有看叶熠一眼，嘴里就这么说了出来。
于是，叶熠见状考量了一下自己已知的情报，便还是相当干脆的反问道：“但他带走了‘西西弗斯之石’……没关系吗？”
“如果你是担心他用那玩意当炸弹……没关系。”芙蕾雅对比着浮到空中的两份文件，像是心不在焉地随口回答着，“……从现状看来，他实际只是在用那块破石头掩藏踪迹——大概就是把自己‘现在’留下的痕迹转移到过去或者未来……所以他不太可能做出这么‘浪费’的事情。”
“……”
用很随意的语气……说出了一些相当麻烦的事情呢……
叶熠挑了挑眉，心里忍不住吐槽。只觉得这样下去想抓住郑先生只会遥遥无期……但如果是芙蕾雅的意思的话，多半还是有些她自己的考虑吧。
——站在历史的角度上说，如果不是真正掌权大局的人，那就不要妄自猜测现在那些大人物的真实想法。
毕竟……
自以为是的聪明往往只会反凸显出自己的愚蠢，以及给未来某天“突然在床上想起以前做的蠢事就尴尬地睡不着觉”提供素材。
再者说……
就算你再怎么发牢骚、再怎么用力敲击你的键盘试图参与政治，本质上你也还是个“无关人士”，只能给那些与你相同地位的平凡人增添烦恼，而并无法真正改变什么。
更何况叶熠本就是个相对“随意”的人……所以既然芙蕾雅都这么说了，那他也就干脆这么“是”了。
“话句话说只要他有了‘那个东西’（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个小圆）……其实我们也追踪不到他了吗？”叶熠试探性地问了一嘴，眼看对方没有直接喷脏字，便又继续追问，“被迫放任一个通缉犯在外面逍遥真的没问题吗？”
“自然会有能追踪他的人去追，这不需要你操心。”相当生硬地做出回复，芙蕾雅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有些不悦。
不过至少在叶熠看来……现在其实还算是她心情比较好的时候。
所以叶熠决定作死。
“类似小白上次？”
“……”
“还是说又是‘抓不抓住他都没有区别’？”
“……”
“话说我之前就想问了……好像404里的大多数人都对郑先生不甚了解啊？但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不是早就跟郑先生认识来的？”
“……”
一瞬间，芙蕾雅的表情沉了下来。
漂浮在空中写着字的钢笔“咔”一声断成两截，本来正写着字的纸张连带着被笔尖戳出一个洞来……一时间，叶熠只觉得她身后落地窗外的星空都好像变暗了不少……
“小白，她只是上次那一大批出动的传说中的一个而已；”
“‘抓不抓住没区别’是一回事，我抓不抓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作为404的副局长，我知道的多一些，这又有什么问题吗？”
“……”
“另外。”
“你最好，不、要、学、我、说、话。”
……她的语速越来越慢，到最后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威胁。这让叶熠本能地感受到了些许压力……
不过他还是没有慌乱，毕竟对方到底是没有直接动手把自己轰出去什么的。（只要作不死，就往死里做.jpg）
“emmm……”于是叶熠抿着嘴耸了耸肩，随后稍稍妥协了一点，不过语气还是没什么太大变化——“那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其他小队大部分人都去做跟郑先生相关的事情，怎么到我这儿就成‘暂时不用管’了？啊毕竟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在404这些个时间也不短了，你越是不让我做，我往往就越容易……”
他拖着长音。
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让芙蕾雅稍稍感觉有点不爽，但沉默片刻后也不知是恼还是怒地“啧”了一声，暂时把手头的东西放了下来。
她摸了摸脸上纤细的机械纹路，仿佛是考量着什么，进而才开口道：“你别跟我说你没发现……郑先生那家伙可是对你关注有加。”
“……”于是叶熠选择装傻——“还真没发现。”
“每天那么多人出入地环，他偏偏要找上你。骗过我们的追查回到地球表面上是为了取得西西弗斯之石隐藏踪迹，但实际上显然也是为了与你的复制体接触……”芙蕾雅语速不快不慢地说着，视线始终停留在叶熠身上，“我倒是不介意你的好奇心旺盛……但有些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装傻——尤其在我面前。”
“……”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叶熠显然也只能是撇下嘴，静静地默认下这件事情，心里生了些退意。
“总之这件事我就说到这里，以后也不会再多重复，小白就先还给你，不过你也别太仗着人家的宠溺就总做些出格的要求。另外……你的这次调查也同样是很重要的。”
芙蕾雅又伏案回去……做着她那些仿佛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只是顺带着提了一嘴。
“……是关于白月她们那次遇到的‘旧神’的事情。”
……
……
旧神。
对于芙蕾雅的说辞……或者说——对于任何人的一面之词，叶熠向来都是采取“听一半吃一半”的态度。
你可以理解为“他是个缺乏安全的男人”、“一个忠实于人之初性本恶的法家拥趸”，但是无法否认的是……这招确实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更加有效，而且也实实在在的为叶熠规避了许多风险。
所以眼下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芙蕾雅的确不希望他再与郑先生发生接触……这缘由或许是保护，又或许是另有目的，但是无论如何都好，叶熠此刻都选择了接受。
只不过……
并不是因为芙蕾雅。而是因为在试探过白月的态度后，对方展现出了令人意外的强硬。
……虽然她明确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在对叶熠“想要暗中继续调查郑先生”这件事上，她却强烈反对。
原话是——“不行。”
啊当然就是这么简单了，不然你以为呢。
与平常的区别只是在于——无论叶熠这回怎么说她都不为所动，反反复复间都仅仅只限于一句：“不行”，这就显得非常尴尬。
状况就好像是你小时候特别想买一个玩具……于是开始各种作妖，各种暗示，最后不得不把话摊开来说，但是你的妈妈仍旧表示拒绝……
……就很无奈。
所以即使是百般不愿，叶熠此刻也还是只能依照安排、与白月一同前往萨克费星，拜访那位预告了文明末日的“神明”。
这一路上倒是安稳，没什么特别……唯一值得说道的大概也只是这片星系的确偏远，哪怕最近一个折跃门设置点，也仍与萨克费星存有不小的距离。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一种文明潜力的象征。
因为确实是没有什么竞争对手，而且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可能也都不会有，这就给了他们很好的发育时间，算是发展的上限天生就高一些。
只不过对于叶熠这样需要进行远距离星际旅行的人就稍微不太友好了……很长一段距离都只能靠我们的白月同学手撕折跃门出来，一路就那么牵牛似的牵着装有叶熠的维生装置前进。
总之，这种体验显然并不比折跃本身要好多少，而且从某种角度上说……好像还莫名有点心情复杂的感觉。
然后……
“你好……灭世者。”
“……”
懵逼，然后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面对“传说生物”的开幕雷击，叶熠此刻显然是大受震撼，然后忍不住摸了摸后脖子……就这么沉默着想了有一阵，最后才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略带歉意的浅笑一下。
“呃……请问……啊……意思是——我毁灭了你们的文明吗？”他试探性地问着，好像已经读透了剧本，只是随后却又忍不住吐槽——“真就这么狗血？接下来是不是就得‘我各种拒绝，而你们各种看透一切，于是一系列剧情之后我最后还是毁灭了你们的文明，并且告诉所有观众‘命运不可违抗’’？……啧，太老套了吧。”
他的语速极快，不到三秒的时间里就高速吟唱了一整部电影剧本大纲……而且还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种——早就被许多不同导演玩到脱销，导致已经沦为“烂俗”的套路……
……好在事情总算并不如他所料。
“没没没！当然不会了！我指的是更大的东西！——何况我们小小一个文明，又怎么能称得上整个世界呢。”贝洛斯特闻言连忙地摆了摆手，一时竟还有几分小姑娘似的慌张感觉……这对于个个寿命悠长的传说生物而言，属实算是比较少见的场面。
因此叶熠倒是也不拦着……硬是就这么看了半天，知道白月都看不下去拽了拽他的衣服，这才相当厚颜无耻地占便宜表示“没什么，下次注意就好”。
于是……
贝洛斯特大概也是在冷静下来后察觉到了什么，因此先是伸手挡在嘴前清了清嗓子、稍微有些红起脸，随后又是行礼，这才算是终于正式的见了面。
“我叫贝洛斯特，本职工作是月神，目前还负责整个萨克费文明的行政工作和规划……然后关于预言的事情，您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
“差不多……所以你是希望404方面帮助你的文明应对将要发生的情况吗？还是说，只需要我们为你的文明做灭绝备份就好。”
“都不用。”
“……？”
“我只需要——‘阁下在阁下认为应该做出行动的时候，做出行动就好’。”
“……”
这样的话……多半应该会变成相当麻烦的情况啊……
……叶熠摸了摸下巴，显然对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