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神。
在前文的故事当中，白月曾与同为传说生物的“八岐大蛇”同行，直面过这个名为“旧神”的东西。
祂作为机械核心登场，却又保留着极其明显的“生物特征”；不受多数物理攻击的影响，而且自我修复能力极强，能够在极大程度上压制传说生物，甚至吞食传说之力……
按这些信息看来——“旧神”似乎像是某种专门为了猎杀传说而诞生的存在……理论上光是“能够吞食传说之力为己用”这一点，就足以让许多“娇生惯养”的寻常传说感到棘手。
不过即便如此……
虽然话是这么讲没错，但事实上白月她们所遇见的也不过只是那个革命家……或者说野心家的——“心目中想要见到的旧神形象”而已。
从404后续跟进的调查结果来看，实际上“恩格”本人也并没有真的见过旧神。
他只是从郑先生口中听闻了这种生物，然后就提出了自己的武装设想，接着达成协议、要求郑先生为他制造这种“可以抵御传说生物”的兵器……然后结果自然就是——他被骗了。
大概是制造了某种幻觉……或者郑先生地画饼技术真的就那么高超……
总之毫无疑问的是——郑先生绝不可能真的拥有用“旧神”来制造武器的能力。
倒不如说……
“如果他真有这手段，那就也犯不着需要别人来帮他拖延404的追兵了……”
……
总之前文的事情就交代到这里，我们还是先说回“旧神”。
……对于近乎不可计量的宇宙史而言，“旧神”这个名词的登场次数屈指可数。
祂没有明显的出没规律，没有可总结的目的性；不知来路、更不知去向，只是每次出现都必然意味着一个文明的灭亡，这使得祂的存在近乎隐晦，而对祂的描述也是屡屡中断……
他就像是某种潜藏在深海中神秘的猎手……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又无从寻找，而他却始终在闪烁着那双暗黄色的眼睛，于阴影中悄然注视着每个路过的文明。
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似乎只有祂那对传说生物无与伦比的压制力……以及“旧神”这个独特名字。
说到底……
究竟为什么是“旧神”呢？
此处我需要明确解释一下的是——并非在所有文明的词汇中都将其称之为“神”。
但是无一例外的——所有的文明都他称之为“旧”。
这个意思……是指祂远比那些“传说”来的更加古老吗？
可祂分明从未在任何一段历史中被详细记录过，又为什么会这般理所当然地就被冠以如此名号……为什么会不约而同地，就会被每一个将要面对祂的文明统一称呼呢？
“当你询问时，每个人都回答你‘不知道’。”
“而当任何一个人将要面对‘祂’时，却又总能自然而然地报出祂的名字。”
他们没有撒谎、没有隐瞒，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心计，但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发生了……
我想这本身就是一个令人细思恐极的悖论不是吗……
于虚无中诞生，存在又好似虚无。
仿佛疑团就是祂的全部，在祂名下的真实反倒虚伪；若人知晓了祂不可了解，这样就已经是了解了祂……
而且从多种角度上说……
“旧神”似乎就是传说的反面。
——那些只有传说生物才能使用力量，祂能吞食。
——那些传说生物要守护的文明，祂要毁灭。
——甚至传说需要基于人的“塑造”……而祂的存在，却好像是“无中生有”。
所以……
已知传说是人们的“愿景”。
那么“旧神”又是什么呢？
或者……
若说传说是基于人的存在。
那么“旧神”又是基于什么样的东西存在的呢？
如果有一个东西能令“旧神”诞生……那他的愿望又究竟是想要“文明毁灭”，还是想要“文明永存”呢……
……
……
……
言归正传。
谜语人部分的内容姑且不必深思，总之眼下显而易见的一点在于——传说生物大概率是完全无法抵抗旧神的。
因此说是被动也好，说是被迫也罢……面对旧神的威胁，文明便必须将命运交还到人民手中。
而根据叶熠的了解……
萨克费文明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民族、一个人种，也只有一个正统流传的国家。
相同的意识形态让他们鲜有争斗，而较高的道德认知，使得社会长期保持稳定……
所以“战争”这个名词曾离他们无比遥远，而“武器”也是直到生死存亡近在眼前，才终于有了近百年的发展……
不过还好。
事实已经证明——“需要面临生死存亡的战争，往往是科学的第一生产力。”
他们不止在短时间内走完了地球的热武器进程，甚至还迅速搞出了许多令叶熠惊叹的奇思妙想——比如利用储能再释放的模式稳定热能，制造出一系列类似“单栓”击发的能量武器……几乎可以说是达到了“科幻”的范畴。
（但就是这样的科技水平，他们却还总想请教一下叶熠这个外人有什么想法……可是叶熠能有什么想法呢？总不能直接跟他们说——“咱地球文明的科技水平还不如你们”吧？不说人家愿不愿意信，光这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而能有如此迅速的发展，到底还是得益于他们扎实的工业能力以及生产力——如果没有这些基础作保的话，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
“嘭”
“大概就这样……”
将手中那把造型夸张的长筒型武器立在地上，帕夫洛维奇对众人稍稍解释了一下它的工作原理和适用场合，随后便像是“终于结束了什么麻烦事”似的、长长地叹了口气……
“但是按我神贝洛的话来说，‘这些东西压根都拖延不了旧神一秒’……只是科研工作的‘必要阶段’而已。”
他的语气里有一半像是在感叹，而剩余的另一半，却又像是无感情的叙述……这也使得他本人的态度在此显得有些暧昧，让人捉摸不透。
“实话说，你认为我们这个文明的科技水平如何？”他突然对叶熠问道。
“……”
虽然原则上说，叶熠其实来自于一个科技水平更加原始的文明……但是以他近来在404的见闻而言，此刻倒也不是不能给出相对中肯的评价……
“对宇宙而言，你们算是襁褓里的孩子……还没来得及走路，就要像大人们一样考虑生死存亡的问题。”然后叶熠瞥了下嘴，“不知道这样说你们能不能接受……”
“嗯……宇宙很大，我们也是同样的想法。”帕夫洛维奇点点头，右手放在桌面上轻轻地拍着。
他似乎暗暗地思考起来……眼睛看了看窗外，又收回来看着叶熠，一双淡蓝色的眸子在眼帘开合间闪烁，最后却也总能不留痕迹地被遮掩下来。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他似有所指地问。
“不知道……”
“可以现在想想嘛。”
“……”
“只是想听一下‘旁观者’的看法。”
他貌似陈恳地这么说着，两手相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叶熠。
于是……
“想一些……极端到‘让人不得不答应你’的方法。”
叶熠几乎不用思考，甚至像是很有经验，如此言语脱口而出，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帕夫洛维奇笑了。
在淡蓝色的灯光下，他从鼻子里发出细不可闻的笑声。没有说话、不用言语，只是表情就仿佛已经说明了态度，也隐约暗示了接下来他们将要面对什么……
“我还以为你来自一个和平的国度、理解不了什么是‘战时思维’呢。”帕夫洛维奇站了起来，绕着桌子走过一圈，最后停在一块面板前输入了几个指令……
“我的国度确实还算和平，但‘未必所有人都希望我们这么和平’。”叶熠看着他一路走过。但说这话时，却又不自觉地会把注意力挪到白月身上，“所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嗯，我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你们。”
“嗯哼……”
帕夫洛维奇脸上浅浅露出一丝“了然”的表情，动作不快也不慢地收拢着武器，嘴里忍不住感叹似的、重复了一遍叶熠所说的“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他就这样开始忙碌起自己的事情，又或者是准备之后的事情……看样子大大概率还是有后文的，只不过暂时应该是没空了。
于是希瓦在此处忍不住凑近了叶熠，小声问：“你说的那种‘极端’……就是类似出动我这样的人吗？”
“嗯……”
在脸上露出一丝“你倒是对自己的人品很有信心”的表情后，叶熠虽然很想吐槽，但还是尽量客观地回答说：“只会比你更有争议。”
“呃……不至于吧。”希瓦压着嗓子，“虽然我这个人是疵了点，但贝洛斯特在明面上用的人基本还是经得起考验的……而且维奇这个人我熟，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他还是挺正派的一人。”
“……”
对于希瓦的说辞，叶熠倒是没有反驳的意思……
再者说他也确实不如希瓦那么了解帕夫洛维奇，所以就算要反驳，那也必然不会是从这个“人品”层面入手了。
“我的国家曾有一位领袖。”叶熠说，“他带领我们在最危难的时刻战胜了来敌，平定了内乱，在一个延续千年的文明中建设起从未有过的新国，与动乱和战火中为人民迎来新生……”
“而后。我们在百废待兴中要面对的，是我们当时已知世界的两极……他们互有完全毁灭对方的能力，又碍于这种‘均衡’而不敢贸然出手。”
“于是他们开始博弈，各自为增加胜算而搜罗棋子。只是总有人不想成为棋子，而我们也因此常年走在那条脆弱无比的线上。”
“他们说：‘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如果你没有站在我这边，那自然就是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愈发严峻地对抗仿佛侵蚀了他们原本各自尚有纯粹的信仰……曾经他们各自把自己最美好的东西摆在世界眼前让人民选择，而现在，他们都成了暴君。”
“……我们受到了威胁，被用一种当时最具毁灭性的武器。”
“而我们其实也靠自己的力量拥有了这种武器——只是远没有他们来得多。”
“原则上说……在他们二人面前，我们当年瘦弱的就好像村口岣嵝的老人。或许我们曾经是辉煌无比的、令人仰望的，‘但是现在也已经老了’，年轻人不怕我们。”
“所以当时我们领袖做出的答复是……‘但我们也不怕你们’。”
“——‘如果遭受致命打击，我们活下来的人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片土地。此后以余生在攻击我们的土地上游弋或者游击，并且将我们的武器全部释放到另一位坐视者身上。’”
“这就是我们的计划……”
叶熠轻轻地晃着手里的杯子，令那深绿色的液体如海浪翻涌。
“离开故土，鱼死网破。宁可放话面对随时可能到来地灭顶之灾，也不愿栖身于阴霾中下跪……”
“我们以‘全部’为押注赌赢了这场游戏……只是又有多少人能说这是正确的呢？谁又可以真正地赌上一切，去搏一个完全不确定的未来呢？”
“……‘他’可以。”
“……而且你听不到反对的声音。”
“因为我们知道——之所以‘他’能提出这样‘放弃故土’的计划，正是因为他比所有人都要更加热爱这片故土……之所以他能说出‘你杀不完我们’这种话，正是因为他‘一个人民也不想放弃’……”
“……所以在那个‘两极决定一切’的时代里。我们成了唯一的‘拥有自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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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份小知识：
核弹在军事上的用法大致有两种，此处比较口语化的说法就是“先手能力”和“后手能力”。
先手就是我们想打就打，随时可以核爆别人的重要城市、工业区、人口聚集地等等区域，造成损失最大化。
后手就是已经遭遇核打击后仍然具有反击能力，核爆目标仍是大致如上。
曾经我们只有后手能力。而现在我们则是选择只有后手能力。（因为我们“不率先使用核武器”）
不过军事上的东西本身就是一个互相博弈和欺骗的过程，所以究竟有没有先手能力其实也不好说就是了。
另外其实还有一个广为流传的容易被人误解的观点，那就是……
——实际上以现在估算的核弹总量而言，核战争并不足以摧毁地球，甚至能不能完全摧毁人类都不好说。
首先限于“核不扩散”条约的成立，拥有核弹的国家数量本身就没有那么多，其次维护大量核弹的军事成本也不是小数目，所以总体核弹数量的上限其实还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做出估算……而目前看来，这个数量并不够把地球犁一遍地。
何况就算要打核战争，大概率也就是几个拥核大国互扔，哪怕说相互攻击盟国，也总会有人活下来。
而且以现代军事的眼光看，现在也早就不是二战时那种开个飞机给你扔个核弹下来解决问题的时代了。
一方面几乎可以说只有小型化的核弹才能做到足够的军事用途，而寻常国家连最基础核弹都做不出来。而另一方面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战争仍是对利益划分的方式。
如果一方觉得损失过大，自然就会想要报复，困兽之斗的后果没有人想要承担……所以如此大威力的武器，至少现在我们能看到的——他只是一个相对较大的筹码，而没几个人想要真正使用他。
此外……
对于“大局”来说，核弹主要的破坏性其实还是在于后续残留的辐射，毕竟一栋房子毁了可以重建，但是如果这个房子里有很多染了病的蚊子没清理掉，那可是怎么样都不会有人想住进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