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熠，地面上很危险。”
正坐着电梯的时候，白月轻轻地在叶熠背后说了这么一句，而叶熠则报以微笑。
她终究没有出手阻止，也没有任何动作。相较于危险事件地预警，眼下她反倒更像是在惯着孩子、但又总忍不住会唠叨几句的长辈。
而至于贝洛斯特……嗯，或者准确点说——而至于这个文明的神与兼职领导人，此刻也只是那样安安静静地站在电梯一角，几乎轻易的融入人群当中……仿佛他也只是个普通人那样。
“没有独立电梯，对你而言会不会有点失望？”贝洛斯特半开玩笑地问。
“还行吧。”但叶熠的反应相当平淡，“就是感觉越往上好像越有点冷了？这样人多点也好，挺暖和的。”
“挺好。”
贝洛斯特笑了一下，电梯也逐渐尾声，脚下由此传来微弱的震动、最后又在一下好似撞击的强震后停下。
大门打开了。
门外是剧烈的风雪、以及昏暗中闪烁的一丝灯光；众人娴熟的没入黑暗，却只留叶熠一行停在门口未动……
然后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我神贝洛，现在大部分重要电力都已修复，只剩下少部分照明电和供暖还在紧急抢修中。外头还是有点危险的，您现在准备去哪儿？需要我找人陪同吗？”
“我自己带着几位朋友随便走走就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是优先把人手投入到抢修，部队那头的调令也已经下来了……抓紧时间吧。”
“好。”
……
剧烈的风雪还在吹袭，寒冷的空气像刀子样划过脸颊，三人在这样金属的地表下看不到太阳，恍若这个文明自身也在黑暗中行走……显然这样的天气与叶熠来时大不相同，但是对于叶熠本人的态度而言，显然这倒也没有多值得惊讶得就是了。
“这也是提醒？”
“这次应该真的算是预兆了。”
贝洛斯特始终表现得冷静，带着二人一路抹黑向上前进。
这个过程在寒风与沉默中显得有点漫长……好在始终有白月点起的一簇火苗做伴，照亮叶熠需要迈进的每一步。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金属大地”之上。
“看吧，看那里。”
在白色火苗的光圈下，贝洛斯特朝着天空抬指……
——那是太阳的方向。
而太阳被遮住了。
……在那凌厉的风雪之上、再到肉眼可见稀疏的云层之上。没有星光、月亮也都黯淡，只剩一圈微弱到将要不可见的光晕仍证实着祂的存在，可祂的光与热却都已无法抵达地表。而遮挡祂的那物并非两颗月亮其中的一位，甚至都不是任何星体、任何自然现象、任何表演性质的节目……而是某些在科学上令人难以理解的东西。
叶熠看到了，看清了。
……在几乎毫无光线可以反射的情况下，叶熠完全是依靠404“锻造”的这副肉体在观察，分明看清了那个球形东西的全貌。
那个一个诡异的“星球”，表面有些紫色的气层萦绕、从内生长而挥舞出绵长的触手，一道巨大无比的沟壑仿佛是在它肚皮上划出的刀疤——只在自转时偶尔从中泄露出它所遮蔽的太阳的一角……
而更怕的是，这道巨大的沟壑朝着叶熠张开了。
……它就像是被人用两根手指探入其中，随后连带着星球上的紫色气层也被用力地上下扯开。只是这个过程进行的相当缓慢——就像慢动作，看得叶熠眼睛都有些发酸。
于是叶熠用力地眨了眼……
他酸胀的眼球在闭目间陷入一片橙红，而后又缓缓回复过来、最后回归到正常的一片黑色……这样再睁开眼时，对面的那个东西也已彻底分割完成……
它几乎要向后推掉半个星球，内部深的已露出猩红的地核，就这样一动不动得与叶熠“对望”着，惊悚的就好像是一颗眼……不，准确得说——它就是旧神的眼睛。
……它好像盯上叶熠了。
“……”
于是，叶熠再次用力的眯上眼、缓了一阵，沉默片刻后便问：“那是旧神？”
“是的。它在两百年前就盯上我们了……”贝洛斯特点点头，“当时我用我的能力放走了一颗卫星——让她自然脱离行星引力，漂流进宇宙空间里以吸引旧神的注意。当天突然的引力变化也给我们自己带来的不小的灾难，但是还好……她已经为我们争取了至少120年时间。”
“但旧神现在还是回来了。”叶熠扭过头看着祂。
“对……而且要不了多久就会抵达了。”
“还有多少时间？”
“不到三天。”
“这么快？！”
“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太阳很大，但是它更大。”
“那你们都准备好了？”
“我们能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
于是叶熠再次朝天上看……
如此恍惚间，他仿佛真的感觉到那个东西又变大了一点，眼睛的颜色又深了一点，太阳的光芒又浅了一点，以至于周围的风雪也变得更大了……
那东西应该是真的在接近了。
……
风雪变得更大，只是三人暂时还没有回到地下的打算……于是白月便尽量贴近了叶熠，使得一丝温暖从指尖源源不断地输送上去。
他们走了有一阵——虽然不清楚贝洛斯特如何在风雪中辨别方位——总之他们到了一间木屋前。
“咚咚咚”
贝洛斯特伸手敲门的声音仅在发出后就被风雪淹没，但好在里头的人还是清楚听到、很快就跑来打开了门。
……他看着很年轻，但是一副学者做派，鼻梁上挂着一副小小的眼镜，身上穿着相当厚实的衣物。
“你好，我叫米秋林。”他随口提了一嘴，看起来不甚在意，但是很快就送上三杯热饮，“我在这里负责研究和保存地表上曾经存在过的动植物样本……不过当然，由于近百年政策的转变和针对性，再加上这项工作也是近五十年才被批准展开的研究项目，所以实际上在我这里有所保存的种目……你懂我意思吧？可能百分之一都不到。”
“但你还是在保持研究？”叶熠端着热饮，但是没有喝。
“是的……”米秋林点点头，眼神下意识观察了下贝洛斯特的反应，“因为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这或许会是我们能留给这个世界的东西……如果有可能的话。”
他重复强调，进而再度看向贝洛斯特。
而对方却只是笑了一下。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雪，好像默认了什么事情。
“……”
“总之，我们还是希望能为这个世界留下一些东西。”
……米秋林如是说。
他拿起杯子饮了一口，稍微有点用力地咽了下去。短暂思考，接着继续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就是……我们，想用，呃，一些方式，记录下我们的‘历史’、‘文化’、‘道德’、‘知识’……之类的东西……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
他似乎不太擅长交流，语速也是时快时慢。每句话都在刻意避免使用一些不便理解的专业词汇，以至于发言整体显得有些怪异……
不过叶熠倒是不太在意这些。
“用什么方式？”他只是这样问。
“就是……一些宇宙公认的方式。”米秋林稍显手足无措，几度思考起应该怎么解释，最后只能起身拉来一块黑板、随便再上面写了几个数字——“数学。”
他不断用手指揉捏着笔杆。
“我的意思是……只要首先注解好进制，然后后面所有的数学……就，无关表达，无关书写方式，我认为至少也是大范围通用的。所以接下来就是用数学来代指文字含义……这个工作量很大，解读所需的计算量也很大，但是……足够轻量化……”
“……大概这么大就够。”
他随手从桌上抽出一张巴掌大的纸巾，如是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