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店？”
面部肌肉没有做出任何对应的变化，但白月内心已是回想起了什么……
她看向芙蕾雅，而对方则是直接开始解释：“虽然郑先生篡夺了洛基的‘存在’，但他本人其实并不拥有真正意义上随意穿梭裂隙、并以此行走宇宙的能力，反而完全依靠那个名为‘巴别塔’的房间。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将他关押在地环……因为地环本身就是人造产物，又有很强的商业性质；他们这些商人有对大型宇宙飞船出入管控的迫切需要，而我们则有技术和实力……所以我们就达成了合作。”
芙蕾雅说着，从抱在胸前的胳膊中抽出左手摊开：“——他们将得到‘足够强度的可控裂隙壁障’以控制境内出入。”然后又伸出右手，摊在另一边：“而我们，则可以省下一大笔修建人造次空间（监狱）和专用壁障的开销，转而借由这个简直是送钱上门的项目，设置壁障黑名单、专门关押郑先生这个囚犯。”
接着她两手一捏、握成拳头，好像“我全都要”似的翘起嘴角哼笑了一下：“而事实上，我们甚至还通过这个项目顺便得到了地环的安保监控系统，提前为那些谨小慎微的商人们解决和预防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当然，你要觉得我们这是直接在暗地里控制住了整个地环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们的直接目的本来也就是想拿它当专用监狱没错。”
这么说完，她喘了口气——就像是有意让在场几个人都了解并消化一下这些情况似的停顿片刻，接着才又恢复到双手抱胸的样子、继续补充道：“而这一系列举措，我们事实上执行的相当成功……郑先生被我们关押了近七十个地球年，期间从未有过一次小动作，也没法有什么小动作。直到最近几个月……”
——“请问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芙蕾雅一瞬间阴沉下来，突兀地朝着某人问了一句。
于是……
耶梦加得只觉头皮发麻、后颈汗毛倒立，下意识想嘴硬解释两句，但又同时觉得自己最好不要作这个死，所以始终是头也不敢抬的沉默……
“这个意外，给404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芙蕾雅别过头不再看他——“所以你最好珍惜这个机会。”
“……”
耶梦加得仍不做声，状况陷入了有些烦闷的沉默。
但幸好现场还有其他人在，他们现在也还有正事要办，所以芙蕾雅也算是点到为止，不至于在压力怪的人设上更进一步……
“芙蕾雅，还是先继续说‘巴别塔’吧。”
终于，四个人中看起来最正常的医生站出来主动打破了沉默，也说不好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给耶梦加得解了围，同时也给芙蕾雅递了台阶……
所以芙蕾雅微微额首，态度倒也直接：“‘巴别塔’，那其实是一件类似‘传说史板’那样的编号物品，目前的编号是1-0001，也就是——第一个被记录的编号物品。”
“它的外观真的是一间非常普通的‘书屋’，只不过在数次不同时代、不同地点的目击回执中，均表现出了——‘不同特点、但符合其环境需要，绝对不会产生违和感’的特征。”
“它似乎可以随时出现在任何地方——‘就像是凭空多出了一小片空间’那样突然挤进城市，和谐地出现在一堆早已建设完毕的建筑中间。而且即便是后来某一日突然消失了，也都不会留下任何类似于‘这里以前是不是有过什么建筑’的大片空地。”
“作为一栋建筑，它有时表现得巨大，有时则又显得简陋矮小，但是无论外表如何，其因素都并不与之内部空间大小存在实质的直接关系，反而经常会出现外大内小、或者内部空间远比外壳大上许多的情况……我们认为这二者变化是相对独立的。而郑先生，多半能够控制这种变化……”
说到这里，芙蕾雅突兀停顿了一下。
她带有机械纹路的面貌毫无波动，好像按下了暂停键那样顿在那里，说不好是陷入回忆还是斟酌言辞，右手食指一下又一下的抬起、落下，在具有一定弹性的机械手臂上敲出细微的声音……
“我曾进入过这间书屋三次。”
“第一次，是山脚下狭隘的洞口，里面有大量不知什么年代的壁画，地上随意摆放着龟甲、泥板……诸如此类的等等上古时期使用的记录工具。”
“再一次是地球蒸汽机械的起始，所以那间书屋也几乎完全是机械与钢铁构建——一排排金属书架异常庞大，却又因为其底部精妙的齿轮设计而极容易推动；各种铁制家具略显颜色单调、可又偏偏都有种符合氛围的特殊美感，并总附带有些巧妙地机械设计，甚至可以做到变化成另一种家具、做到功能性上的转换……而即使是最最基础的、店门口的门铃，也都被用各种细小机关联动、以至于可以同时提醒到屋内的各个房间，显得十分精巧……”
“不过……这一次的情况也明显是有些用力过猛，或者说目的性过于强烈了。”
“——这么具备想象力的设计突然出现在机械结构与蒸汽动力刚刚起步的时代，实在是难以不引起注意……又或者说，其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足够引人注目、尤其是引起我的注意。所以在我发现、决定进入其中、并且与之接触过后的第二天，这座巴别塔也就随之消失了。”
“而至于第三次，那是地球上的某个国家正在进行抵抗战争……郑先生也想参与其中，所以我就找上了门。”
“而这一次，书店里只有一张木桌，一杯茶水……”
“——我来晚了，郑先生已经开始了他的行动，而这也直接导致了他被通缉、并最终关押在地环。”
“……”
“有点说多了。”
像是有些刻意的补了这么一句，芙蕾雅当即终止了有关巴别塔的话题，只是简单的总结说：“总而言之，以‘巴别塔’的特性来看，我们想我们有理由相信——这间书屋多半就藏在这座城市之中。只要找到了巴别塔，就等于找到了郑先生。”
“嗯，找。”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白月当即接上话，“怎么找？”
“只要找到跟原本的觜宿市不同的地方就行。”
芙蕾雅随意解释了一句，语气显得相当轻松，仿佛眼前只是座一眼望得到头的小镇，故而也表现不慎在意……哪怕事实上，这已经是一座大小能在地球排的上号的城市了。
——“开始吧。”
芙蕾雅微微颔首，示意下方的医生可以开始动作。
而后者则是紧跟着点点头，当即从宽厚的风衣袖口里抽出一把手杖，并将之立于地面，随后两只大手交叠着按在仗上、支撑着他高大的身体不会向前倒下。
接着……
黑色的，犹如污水一般的粘稠液体从他的大衣后淌出、滴落、平滑的铺在地面上，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
在这个过程中，白月和耶梦加得二人都站的极近中心，自然脚下也第一时间就被覆盖……不过他们对此却完全没有“肉眼可见”以外的感受，所以下意识就认为这东西是自动绕过了他们的脚底；而事实上，当他们随后抬起脚看去的时候，则又神奇的发现这黑水早已铺平地面——他们早就已经站在黑水之上了。
就这样……
这种黑色与纯白的城市产生了鲜明的对比，但是仅仅只覆盖地面，完全不会攀登高处……以至于从城市上空看去，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是有一本精美儿童迷宫绘册，正在被数支黑色的记号笔迅速画满各个路径、很快就会找到迷宫的终点……
“找到了。”
话音落下，一瞬之间，大部分黑色都极速往回退却、退回到医生宽大的风衣里，只留下最后的、唯一的一条路径……
“走吧。”
医生带在前头，每前进一步、黑色就在他脚下消失一点。
他们就这样前进，一路来到市中心和外围的交接处，沿边有一排都是手机和数码产品的店面、马路对面是较有烟火气息的一排不同品类的餐饮场所，而至于黑色路径的尽头、也就是所谓的“巴别塔”所在的位置则是在十字路口，紧贴着一座银行的自助存取窗口。
在这个纯白的城市当中，唯独这间书屋有着不算突出、但也仍然极具特色的上世纪的中式建筑装潢，以至于地位格外的扎眼……
……显然郑先生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大隐隐于市”上。
医生推开那扇并未上锁的木门，后面仍是那样一片纯白无物的空间，他那黑色的液体仅仅从门槛垂下、随后便好似被什么东西隐去一般再不见踪影——于是心里这么就猜测郑先生的意图，并忍不住朝芙蕾雅问道：“会不会是陷阱？”
“不会。”芙蕾雅仍是飘在半空中、双手抱在胸前，“那家伙只喜欢整大动作，或者把阳谋甩在你的脸上，再看着你无可奈何的样子露出一脸欠揍的笑容。就算真的搞了什么小动作，那也绝对不会致命，最多就是恶心一下你，拖延一点时间……”
然后……
虽然说是这么说了，但芙蕾雅却还是紧跟着突然停顿了一下，马上就否定自己般的又补了一句：“不过，也很难说我们就这么直接进去的话，会不会反而在那家伙的计算之中……”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试探一下？”医生用胳膊挡在门框上，又是伸出脑袋向下看了看。
“对……”
芙蕾雅应着，脑袋缓缓转向耶梦加得……
然后，白月和医生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耶梦加得：“……”
……
一分钟后。
再一次的，三个脑袋从门框探出，听着那“啊————”的叫声从刺耳到微弱，看着那耶梦加得又一次向下坠落到身影完全被白色吞没……白月等人默默等待了一阵，几乎已经做好了再来一次发出“嗯↗↘……死了？”的疑问声，但好在这回……
“我***你****的**！”
“你***死**！”
“老子早晚*****！”
虽然是微弱到有些不太真实……
但再怎么说，好歹耶梦加得这次确实是没死，甚至听起来还挺有精神的。
可喜可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