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误判

作者:啧啧鱼是也 更新时间:2024/7/2 14:51:00 字数:3903

先是一簇白色的火花,从那个仿佛预兆着世界将要崩碎似的细小裂口中窜逃出来,又霎时熄灭,以一种完全转瞬即逝的态度,仿佛错觉般掠过众人的记忆,而后紧接着……便是迎来瞬间膨胀的白色火海。

它暴戾地仿佛撑裂了这个世界的暗面、直接撞开了那扇一直就隐藏在虚无中某处的木门,如洪水般疯狂涌出、霎时淹没一切,仿佛无穷无尽地剧烈膨胀着、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若从远处看去,这就是一颗新生的白色太阳正在膨胀。

而在这个过程中,第一个做出反应是党旦依……她意识到了“叶安然”的状态不对。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并不太好形容,而实际上,叶熠的行为举止也确实没什么异常、更没有表现出什么明确不对的线索……但即便如此,偏偏她的心里就是突然有了这么一种感觉——“不对劲。‘这个叶安然’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毫无由头地、竟是清楚地意识到——“我对叶安然的推测并无问题,如果是‘他’在这里,一定会成为拒绝郑先生的先锋,一定会在我们的支持下成为地球目前最需要的那个人。但……现在有什么地方不对。”

而偏偏又那个最明显不对劲的地方,她此刻却又遗憾地迟了至少三秒才反应过来……

那就是——“眼前这个‘叶安然’,好像比我认识的那个要偏激的多!”

于是她的瞳孔骤然缩放,下意识抬脚、张口、伸手、意图阻止……但已经晚了。

她只能看到“叶安然”倒下,好似被空瘪的茧蛹,进而下意识便要叫喊什么,却又再一次被席卷而来的火海打断……

她被瞬间掀飞,身体像卷进洗衣机似的那样接连翻滚,激烈的天旋地转令她闭紧了眼睛,身体本能的恐惧打断了她本该冷静的思路……再然后,她 突然被什么东西稳稳接住了。

“已确认叶熠状态,展开紧急措施。”

“强制启用碳基生物细胞再构……7%、31%、45%、70%、71%、70%、71%、70%……检测到持续湮灭效应影响,再构失败。”

“强制灵魂抽取保存方案启动……9%、9%、9%……确认个体灵魂与传说之力已发生高度绑定,传说之力即将开始逸散……”

“深度冻结收容措施启动……10%、31%、77%、100%……冻结生命态成功,开始连接维生装置……”

“确认维生装置系统起效、湮灭效应减缓,第二次尝试启用碳基生物细胞再构方案……失败……第三次尝试启用碳基生物细胞再构方案……失败……第四次尝试启用碳基生物细胞再构方案……失败……”

“失败……”

“失败……”

“……”

高频率的、仿佛ai报幕似的陌生语言高速传入耳中,党旦依当即意识到什么,竭力睁开一边眼睛,这才发现接住自己的竟是一滩黑色的泥沼……这东西触感冰凉、似有某种细小的生物隐藏在其中蠕动,躺在上面的感受着实不算舒适,但它也确实做到了相对完美的缓冲——当党旦依试图确认自己的身体状态时,仅仅只发现了两处烧伤而已。

她终于有机会四处张望……

只见各国高层几乎都被同样的黑泥垫住,只有少数似乎烧伤严重的遭到大面积包裹……她猜测那或许也是某种特殊医疗手段。

而与此同时,她的视线也在游移中对上了主席——那个硬朗的老人同样无碍,仅是散开的发型略微显得有些狼狈,以及衣物多出破损、漏出了其中特殊材质的防护内衬,但即便这样,他也明显对此并不感到愤怒,仅仅只是地送来问询目光,好像在说:“你猜到会这样?”

而党旦依当即摇了摇头。

她脸上明显露出一丝烦躁,下意识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于是又短暂低下头去,继而停顿片刻,这才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得赶忙又四处张望起来……

她终于找到……一个悬浮半空的淡蓝色身影在最前方抵挡着滔天火海,以及一个高大的家伙、正用一双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大手怀抱起叶熠干瘪的躯体。他们似乎正尝试执行着某种措施——为了救回“叶安然”;或者,只是暂时延缓死亡的时间……

而与此同时,那正面战场上的则又是另一个“人”……一个散着长发的、仿佛能溶于那白色的火中的、若隐若现的轮廓……

“那才是主力吗?”

党旦依略微眯眼,忽然想要看清那个影子。然而愈发暴戾的火光却几乎将她灼伤、很快不由得紧闭,但即便这样,那热烈的火光似乎也仍旧略微穿透了眼皮,使她闭目后仍抱有一片明亮的纯白。

于是她不由得撇过头,更加用力地闭紧了眼睛,这才总算是稍微好过了一点。

显然……

只要不正对着火焰爆发的中心方向,似乎多少都还可以忍受……所以这是身下那滩黑泥的效果吗?还是‘那两个人’对他们做的某种保护?

对此,党旦依显然并不清楚……而相较于这个问题,她的注意力则更是已经被另一件事紧紧吸走……

她始终闭紧了眼睛……而也大概就是眼睛突然几乎无法工作的结果,她的耳朵则仿佛突然敏锐了不少,隐隐约约地一直能听到有什么声音……也就是来源于那火海之中的对话。

其中一个声音明显是郑先生,因为相当低沉、磁性,所以也几乎无法分辨其中表达,最终只剩下仿佛被加密般的“嗡嗡”声。

而与之相比……另一个声音则是缥缈虚幻,好像深林里的钟声——若有似无一般回响开来,却又仅有少部分能被真正清晰捕捉……

——“千年过去……又要带走他了吗……?”

……

“……”

然而郑先生笑了,只是反问说:“怎么讲得好像他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了一样?”

“以前可能确实不是……”

几乎凝成实质的白色传说之力膨胀着……如围绕于山脉的云海般缭绕着白月,却又好似薄纱那样向后飘动,持续不断从身周逸散出来、又从末端整块整块的剥落,继而落入火中、与火焰交融、然后化作更猛烈地火焰,造成那火海如潮汐般剧烈的涌动——白月仿佛已经无法很好的控制住她的情绪,一双青蓝色的眼睛倒影出郑先生头顶那残缺的三色光环:“但现在……他确实属于我(的文明)。”

而滔天的火海之中,郑先生却似有恃无恐,勾起的嘴角也显然并不认可这种“设定”,于是当场讥讽了一句:“呵……伪神……还真是不讲道理的说辞啊。”继而他又随意地撇了眼众人的方向——眼看那边芙蕾雅的到场呵保护都相当及时,这才转回注意来继续说道:“在我看来,叶熠一直都只属于他自己。”

“……”

大概是完全不认可郑先生的说辞,甚至是根本就觉得他这个人无比虚伪,没有继续交谈的必要……白月当即出手了。

她挥出一拳……看不清动作和过程、只是结果已清晰呈现出来——那是短暂停顿在郑先生喉结上,带来“咔”的一声脆响——而郑先生身后的火海则同样是在这一瞬间被清空出一条巨大的通路、短暂漏出了外面深远的银河,然后紧接着这条通路就又被以那娇小拳头为中心所爆裂喷发出来的火焰重新填满……亦是也将郑先生完全的吞没其中。

但这还没完……

紧接而来的是白月一击正蹬踹击腹、使郑先生身体受力弓起,继而伸手平掌一划、以五指作刀割眼,并接回身用腿反扫——那抬起的脚踝这一刻既是压着、也是在用惯性引着郑先生的脖子带起身体脱离火海的覆盖,短暂悬到了白月的头顶……

在这一瞬间,白月的双手里瞬间凝出了两把长剑。

她左手剑反扫割喉,右正手紧跟低位置切入腹部,而与此同时,她青蓝色的眼睛也突地看见郑先生手指微动,于是右手便又紧接起一记反扫切腕,随后弓步后手一剑直刺心脏又用力拔出,用惯性带着郑先生的身体再次弓起——就仿佛一个倒写的字母V那般——身体几近畸形的开始“坐位体前屈”,而脑袋也恰巧倒着凑近了白月……于是理所当然的,又是一剑从下颚向上直接洞穿,紧接着另一剑从太阳穴大开脑洞。

就这样,郑先生的头部被摆弄出了一个血腥的十字……而白月也已就此脱手,转而用起她最擅长的那个动作——略微弓步,正面、全力、冲拳。

……这一下直接打在了郑先生的胸口,而白月的拳头也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仿佛没入豆腐那般的轻松陷进,但却并没有直接洞穿,反而是有些诡异地将郑先生打飞了出去……直接落入不远处的一颗星球上。

然后寂静的两秒过去。

在那火海逐渐愈合的孔隙之中,那颗星球粉碎了……

“……”

“郑先生死了?”

由于白月激烈动作的影响,那火焰的帷幕似乎也随之变淡的了几分,所以众人几乎都看到了最后的那一幕场景,而心里,也都忍不住升起这样的疑问……

直到一阵清晰的声音响起。

——“啪……啪……啪……啪……”

那是缓慢地,仿佛带着些许戏谑般的掌声……

而那掌声的源头,也正踏着一阵“嗒……嗒……嗒”的脚步,于众人身后缓缓走出。

在这一刻……

火海就像是终于支持不住的泡沫那般崩溃了、坍塌了,如烧尽了燃料似的挣扎着熄灭,好像求助般的最后抚摸了一下白月的衣角……然后尽数消失殆尽。

于是。

白月皱紧了眉头,转过身来。

医生下意识感到有些紧张,想要转身却又同时被芙蕾雅按住肩膀,继而果断继续尝试对叶熠的救治……

众人都在看向那个阴影中走出的,只有芙蕾雅好像早已由于预料……

“精彩。”

郑先生停在党旦依与主席之间,面庞终于完全从阴影中露出。

他似是嘲讽般的这么评价着,随后却又笑着抬手,轻轻做了一个虚按的动作……

瞬间——白月仿佛承受不住压力般跪在了地上,似乎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叶熠啊,叶熠……如果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一下还真是挺难对付。”

郑先生摸了摸下巴,似是有些感慨的笑了笑,忍不住说道:“偏激,冷静,果断,还有点让人难以琢磨的疯狂……果然。我们两个真的很像……”

说罢。

他望着医生的背影、或者是医生怀中的叶熠,短暂沉默几秒,随后又是忽然笑了一下,让人捉摸不清想法的顿了顿,继而便又突然像是要对叶熠解释什么般开了口……

“你的作用,确实不是挑起眼下事情进展的工具这么简单。”

“而事实上,你也的确是如你猜测的那般——是作为我应对404的关键准备而身处此处的……”

“但在这两个前提下,你却出现了一个最关键和重要的‘误判’。”

“那就是……”

“——虽然你身处这里,但却并不代表我需要你身处这里做什么。”

“而我所以需要的——也仅仅只是‘你身处这里’而已……这就够了。”

“……”

“呵……”

至此,郑先生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党旦依——而党旦依也像是在此刻瞬间明白了什么般瞪大了眼睛——他这才终于微笑着向前迈步走了起来,脱离众人……

他仿佛踏上了什么无形的阶梯,一步步逐渐向上、一步步迈向高处。而与此同时……他头顶上那残缺的、那个奇特光环中的青白黑三色也都随之开始流转起来——愈发强烈,逐渐相融。

于是终于……

当他停于高处,那个环终于成了彻底的灰色……

而当他凭空坐下,其环缺口的两端便都仿佛融化了似得逐渐圆润——仿佛是从中彼此伸出了手来、并终于交握在一起、终于补全完整,然后……从那个原本是缺口的位置睁开了一只灰色的、好像人类的眼睛。

“那么……对了,‘正式开始’吧……”

他深吸一口气,便用支起的右手随意托住脸颊……

“既我已重归此位,夺回完整,诸位伪神也当乞怜跪拜,唤吾姓名,歉以此数年间自居神明之事……然,可求得一生。”

“吾名……”

“——郑奕。”

……

他坐于天,正像是叶熠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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