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岐大蛇？
就是……岛上那个？
下克上还真是你们的老传统啊……
从老百姓到神仙……哈，某种程度上，这或许也可以是一种值得夸奖的平等的体现？
叶安然心里嘟嘟囔囔个没完，而脸上却始终是一副纯良的样子——纯良到莫名让八岐大蛇心里有些发毛。
她忍不住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在此之前，她虽然一直在外出公差、从未有过直接接触，但回来后也少不了从各种侧面、事迹中听闻叶熠的事情，算是有个初步的印象。再加上与白月的那次短暂共事，这印象也就更是总体偏好，以至于让她有些期待。
可眼下……
因为是冒牌货的缘故吗？
似乎……有点普通？
她眨了眨眼，没有多余地想法从表情流露出来，只是浅浅扫了一下叶安然那似是不太修边幅、明显未经打理且略有歪斜的领口，收回手说：“看起来还算顺利？”
而叶安然的注意力则明显在她身上那件明显宽大的、之前也在叶熠身上见过的404制式服装上——那种类型是略微有点朋克感的带兜帽大衣，其实风格还算比较符合地球人的审美，不过，确实不太适合她这种少女似的体型。
“还算可以。”叶安然简单回应道，“接下来就跟着你走就行吗？——呃……八岐、大蛇？”
“叫我小八就行。”
她似乎是相当好沟通地那种类型，也像是很熟练的就把这种昵称式的叫法给说了出来，随后才又相当详细解释起来：“404对编号物品的管制非常严格，而且从现实因素来看，在大部分情况下、我们内部其实用不太上编号物品这种东西——他们大多本身就是某次异常的起因，往往都有着极强的副作用，或者过于鲜明的‘个性’，但反过来对‘我们’的增幅则不太明显。”
“所以在常规情况下，‘我们’更多的愿意将之视为一种‘异常’、是需要‘监管’和‘收容’的危险品，而不是需要在特定情况下使用的道具。”
“所以理所当然的，想从中取出某物的手续也相当繁琐——因为这种行为本身就不太符合现实情况，且明显存在隐患。甚至再进一步，多数人（这里主要指的是想研究那些怪东西的武装支援部的研究人员们）光是想进入这栋9号楼内部都得先费一番功夫提交申请，然后回去等通知，短则数月多则不知道多少年，能通过的话就由9号楼负责人陪同进入，期间做出任何违规行为都会被直接赶出去。而如果申请没通过还不放弃的话……那就再重新写一份申请。总之相当麻烦。”
“不过，好在我们现在的情况特殊……呃，说‘好在’这个词好像不太妥当……但总之就是像现在这样——在有特大异常事件出现、且芙蕾雅和9号楼负责人方面无法同时批准文件的情况下——根据紧急情况目录第三条，‘直接相关此次异常事件的人员可在一位或多位来自其他小队的担保人的担保下、以及监督人员的监督下优先进入9号楼取得对应物品，且无需详细解释其中缘由，但同样不得违反9号楼内部行动条例，并必须在事情结束后的三个宇宙通用计量时间内补交详细报告’。”
随着小八详细到近乎说明手册的解释结束，叶安然不由得点了点头：“就是……可以先斩后奏？——意外的相当（人性化）……”
——“对喽！”
粗犷如洪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同时一条粗大的胳膊直接搭上肩膀，吓得叶安然当场就瞳孔骤缩，但好在是他“经验丰富”——尤其面对这种突发情况的经验特别丰富——所以肢体上的反应则显得相当平淡，有种“我就知道”似的熟练感。
“呃……你好？”
叶安然有些不确定的抬起头，只见是一位高他许多、身材壮硕男人，他披着狮子兽皮、做猎人打扮，面孔明显带有西方特点，脸上有不少胡茬，像是有段时间没做打理，但又说不上特别颓废邋遢的程度。
倒不如说刚好相反……
这个人简直是热情过头了。
“呦——你好，我就是那个‘负责监督的监督人员’，同时，也是这栋9号楼的长期负责人。我会全程引导你们在9号楼内的行动，当然，也是约束你们在9号楼内的行动……”他这么说着，随后突地话锋一转，便活跃气氛似得调笑起来，“哈，不用那么紧张嘛！说起来，我们还是同乡呢。”
“同乡？”叶安然闻言琢磨了一下，“塔吉克族？”（塔吉克族被誉为中国唯一的白人民族，会说波斯语，主要聚居地在新疆维吾尔地区）
“不不不不……我的名字叫‘赫拉克勒斯’——到了宇宙环境里，我们通常所说的同乡，就是指的我们同样来自哪个星球。”赫拉克斯勒语气略带玩味地解释了一句，手臂上的力量似乎稍大了一些，“我说叶熠小朋友，虽然我知道你似乎有点社交困难，但类似这种宇宙中的‘常识性问题’，还是要好好了解清楚啊！哈哈哈哈……”
随后他又一步跨到前头，用另一只手豪迈而大力地拍了拍小八的肩膀：“然后还有小八你啊——就算是第一次见我们叶熠，也不至于这么兴奋吧？介绍地未免太详细了一点吧！搞得就好像他是初来乍到似得！哈哈哈哈……”
“……”
叶安然始终沉默不语，似乎并不太习惯这样的热情，明显是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而八岐大蛇这边的表现倒是相当熟练，几乎是以相同的态度反过来絮叨和掩饰了几句，继而与之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但在这几乎天差地别的反应之下、在暗地里，他们的心中却是同时升起了一个相同的念头……
——“暴露了。”
叶安然下意识将拳头捏紧几分，但紧接着，却又瞬间因为意识到在场几人中唯独自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而缓慢舒张开来……
他只是寄希望于眼前这个矮个子姑娘的沟通还算有效，并直观地注意到了八岐大蛇那垂下的右手正隐隐偏移，仿佛随时能从身后抽出什么武器来似得……
“这么快就要起冲突了吗？”他完全不认为只有自己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于是愈发紧张起来。
但……
那样的事情最终却并没有发生。
相较于他们二人暗地里的反应和紧张、以及那仿佛随时准备应对冲突的心态，反观赫拉克斯勒这边的状态,则好像仅仅只是性格上有些神经大条……
他仍是勾肩搭背，仍是嗓音洪亮粗犷地胡乱聊着些话题，仍是一副毫不设防似得状态——他似乎真的什么也没察觉，什么也没在意，甚至是到点了就直接背对着二人解开9号楼的硬件闭锁，显得极其悠然……以至于先前那种“仿佛”极具侵略性的台词和细小动作，也都被衬托地像仅仅只是性情使然地口无遮拦而已。
“请吧！”
他就这么大手一挥、先一步引路进去，只留下宽阔的背影对着二人。
“……”
叶安然与八岐大蛇对视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
从外部看，这栋建筑算是占地极大，高度也相当夸张，虽然整体修缮风格相当简约——非但没有多余的雕刻或者装饰点缀，甚至结构上也几乎只是几个长方体进行拼接的程度而已——但即便如此，由于其体型足够庞大，再加上那扇极具冲击力的机械结构大门的存在，这种利落冷硬的样子就反倒成了一种独到的“风格”，使它像是某种巨人的居所或城堡。
而当此刻叶安然终于进入内部，感应式的灯光逐一亮起……当他直接目睹那仿佛原野般宽阔的大厅，以及数根犹如定海神针般矗立向上、没入了未能被光芒触及的高处黑暗中的通天石柱时，则又是更进一步加深了这种印象……
“这是巨人的建筑。”
抱着这种想法，叶安然便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距离最近的那根巨大石柱。
而赫拉克勒斯则在这时突然贴近了许多……
“第一次见。很新奇。对吧？”
他几乎是习惯性地试图产生一些肢体接触，将自己肌肉壮硕的大胳膊压到叶安然肩上。但叶安然下意识地抗拒却又使他收敛了一些力量，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他只是仍用他无法压制洪亮的声音说：“我猜，你现在一定在想一个问题……”
叶安然对此不置可否的“嗯哼”了一生。
于是赫拉克勒斯便又继续说：“那个问题，与这座9号楼有关。”
撇了撇嘴，叶安然其实想说“这还用问？”，但最后还是算了。
“我猜那个问题就是……”赫拉克斯拖着长音，停了有一会，最后才终于说——“你在想这里为什么完全看不到保卫措施。”
“……”
不，我没有。
叶安然被弄得有些无语，但在赫拉克勒斯眼中，却好像是成了某种默认的反应。
这似乎让他感到非常高兴、觉得展现出了自己的智慧，于是一边揽着叶安然的肩膀走向大厅深处、一边更进一步地解释了起来。
“告诉你吧——对于这座9号楼而言，收容‘超常规物品’本身就是一种安全措施。”
“具体该怎么形容好呢……”
“总的来说，其实就是像你们那的一句老话——‘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所有危险性极高的收容物，都被以一种特殊联动装置统合在了一起，只要牵动其中任意一个……嗯？什么？不是这么用的吗？哈哈哈哈，无所谓啦，能明白我的意思就行！”
他大力的用手掌拍了拍叶安然的后背、几乎要将人拍倒，继而又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微弱光芒下的祭坛——那上面正明晃晃的、似乎毫无措施的悬浮着一本类似书的物件。
他继续说道……
“只要牵动其中任意一个……无论是用‘窃取’，还是用其他任何规范外的获取方式导致收容失效，都会直接触发连锁反应、直接导致其相关联的至少十个以上的收容机制同时失效，继而瞬间陷入相当复杂且危险的境地。”
“当然，这个危险对于我们404总体而言不算什么！因为这栋建筑本身其实就是最大的那个收容设备，足够坚固、足够特殊、也足够保证那些东西不会把事情闹到外面的生活区里……顶多，也就是后面‘打扫’的时候可能会费点功夫。但对于触发了这个机制的人而言，那可就是个大麻烦了！哈哈哈！”
“所以说啊……叶熠小朋友，八岐大蛇小朋友，你们接下来可得千万注意——千万别想着能从这里多拿走什么东西哦！那种情况下，我可不一定有本事救你们！哈哈哈哈，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哈哈哈哈……”
这么说完，他便像是被自己说的笑话逗乐了似得豪迈大笑起来，同时分别左右手用力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左右扭头分别看了看他们，似乎是希望他们也跟着自己一起笑笑……
但叶安然几乎被这一下拍到腿软——心里只觉得这家伙很像某种校园热血漫画里的老大哥形象，热情到了令他相当不适应的程度，不过也太好拒绝，于是只好“呵……呵呵呵……”的、尴尬地跟着笑了两声。
而八岐大蛇貌似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差不多的反应，以及，差不多的在心里升起相同的念头……
“果然是暴露了吧。”
叶安然尬笑着，不着痕迹地撇了眼隔着硕大肌肉、同样在尬笑的少女，似是用眼神询问道……
“他是在警告我们吗？”
而八岐大蛇觉得……
“感觉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