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至此，叶安然终于在大概的程度上理解了一点现状。
赫拉克勒斯……
不，确切的说，是9号楼管理员先生……
毫无疑问地——他显然已经识破了叶安然的伪装，甚至猜出了八岐大蛇是卧底，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对，“某些原因”……叶安然认为此处最有可能是“不想违反规定”，所以才装作并不知晓的样子……当然，倒也不是完全不知晓的那种……以此应对他们的到来。
这个家伙……或许本身就是“某个人”用以应对内部空虚而留下的后手。
郑先生并没有提醒这一点……
郑先生被预判了……？
……叶安然微微皱眉，心里不住活动起来。
他认为，自己现在应该是已经陷入了某种危险……而且是未做应对和预案的危险。
但这个危险又是隐性的……
因为赫拉克勒斯并未直接揭穿，甚至还允许他们进入9号楼内部，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不直接触发问题，也就是不要违反9号楼的任何规定，那就暂时安全的……
而与之相对的，如果违反了9号楼的规定……
或者说——如果就这么按照郑先生的计划继续下去，以至于最终违反9号楼的规定的话……
“……”
叶安然跟在赫拉克勒斯的背后，下意识小声，但又因为明确知道小声也没什么用、所以相当直接的朝八岐大蛇询问道：“冒昧问一句……您打得过他吗？”
而八岐大蛇摇了摇头……也不知具体想表达地究竟是“打不过”，还是“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是安全的……暂时。
……
“简而言之，我们现在所处的一层区域被用以收容第四类物品。也就是‘非自然生成的’——由某些异常事件结束后诞生的副产物，或者直接产物。”
“然后到了二层区域，则是负责收容第三类物品。这一品类的定义是——‘促成某些异常事件发生的直接原因’，举个例子来说……前段时候叶熠小朋友不是刚好回了趟地球吗？那块西西弗斯之石的碎片如果未能被郑先生抢走，而是我们回收的话，多半就会被定义为‘第三类’，并存放在这里。”
“再接着是第三层，类推下的、第二类物品的存放处。”
“关于这一类物品定义……严格来说，其实他应该算作对第三类物品进行的一个‘补充’。也就是在第三类物品的基础之上，第二类物品则又新增了两个关联选项——其一，是‘在并非分裂或增殖的前提下，能够导致、或影响其他物品进入异常类别的判定范围’；其二，同样是‘在并非分裂或增殖的前提下，还能够产出其他异常物品为副产物’……任何第三类物品，只要符合、或者后续发现符合其中任意一条标准，就会被立刻归到第二类物品当中。”
“而最后的最后，这栋9号楼的顶层、最后一层、第一类异常物品的收容层，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关于第一类物品的主要定义……”
“呃……”
“哈哈哈哈……咱们先进去再说。”
有着明显蒸汽和齿轮风格的怪异电梯徐徐开启，赫拉克勒斯见状又是用力拍了两下叶安然的后背，旋即打样似得先一步行动，当着二人的面大迈出一步、直接跨过了拦在电梯门口的那块似是金属制成的“槛”。
而在这道门槛外，按道理应该是室内，实际却又是一片充盈着雾气的巨大旷野……以及远处，还有一面混凝土监狱墙壁似得建筑若隐若现。
于是，叶安然有样学样跨了过去……一时间，只觉好像有电流似的什么东西穿过身体，沿着血管和肌肉的纹理游走了一圈，继而再因为脚的落地而瞬间被吸走。
这使他身体本能地颤了一下，再抬头时，刚巧撞上赫拉克勒斯仿佛有些玩味的笑容……
“第一类物品，是直接相关于‘传说之力’、‘规则’、‘灵魂’……等等这些直接构成了世界底层运行逻辑的能量的物品。这些物品，全部都是‘天然形成’，且‘大多有自我意识’。”赫拉克勒斯说道。
“自我意识？”叶安然闻言忍不住用重复询问。
“是的，自我意识。”用粗糙的手指灵巧解开数道加密，赫拉克勒斯一双大手转开液压门把，解释说，“有个性，有想法，能主观运用自身能力，也有可能设计利用外部因素帮助自己脱逃。不过当然……其实里头倒也有不少事自愿接受收容就是了。”
“是因为……觉得自己被别人利用可能性更大？”叶安然猜测道。
“差不多是有这么一批。”赫拉克勒斯回答，“但此外更多的，其实还是担心会惹恼我们，进而遭到破坏。”
“……”
破坏啊……
闻言，叶安然思索着什么般顿了顿，继而开口询问道：“遭到破坏的异常物品……我不是单指第一类啊，是包含全部异常物品的这个范围里，其中最终遭到破坏处理的，多吗？”
“……”
对于这个问题，赫拉克勒斯似乎是非常明显的愣了一下。
他的大手在与高大墙壁不成比例的小铁门前停顿，随后更是掩饰般的动作一转，反手摸索着先从墙壁上按开了里面廊内的顶光，接着才开门将二人引进……
“对于异常物品的破坏必须非常慎重，因为大部分情况下，其实我们无法判断破坏这一选项是否会招致更加严重的后果。所以实际情况出发，我回答是——很少。可以说几乎是万不得已的最后选择。”
“换而言之……其实还是有的喽？”
“有。”
“是您亲手做的？”
“那倒不是，我从没执行过类似的行动，而且想完成这项工作也不是谁来都行。但据我所知……大部分情况下，做出直接破坏异常物品的选择都没有得到太好的结果。有的直接导致新的异常爆发，有的使问题加剧，还有的则甚至是直接造成了某个文明的灭亡。总之我是没听说过几个有好下场的……”
“明白了。”
得到回答的叶安然点点头，不再多问。
他们已进入9号楼顶层的巨大墙壁内部——这是收容着整个404最危险的危险品的地方。
“我看看，你们要找的是……‘传说史板’。”
赫拉克勒斯摸着下巴，看起来相当认真地在薄雾中分辨了一番路径，接着才继续领着二人前进。
这一路上，淡淡的雾气始终让远方的风景掩面，但踏着石板路前进，沿途的诸多建筑却还是让叶安然感到新奇……
在他看来，与其说这里是收监着什么东西的监狱，实际上，却反倒更像是一座被雾气笼罩的、建筑风格多样的小镇。
“是为了迎合诸多不同异常物品的‘个性’吗？”
叶安然的脑袋跟着左手一间仓库似的木屋移动、直到它完全消失在雾气当中，内心如是琢磨着，但并没有问出口来。
此后，他又是看到一间石头房子，一间别墅，一个水坑或者说泳池，甚至最后还有个跟坟包似得土堆……
所以……那个异常物品就埋在里头吗？
这也太怪了……
叶安然心里嘟嘟囔囔地，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图书馆……至少从外头看着，应该是一座近现代设计的图书馆。
其柱子、房檐和门框上的雕刻大部分是偏中式的风格，但也有一部分西式的味道，总体面积不算大，但看起来相当精致……精致的过分……
于是，叶安然忍不住越过赫拉克勒斯，主动转动了那道样式古朴的木门把手，期间并未没有受到任何硬件机关、或是机械闭锁的拦阻——这让他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感到有些惊讶。
但事已至此，这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或许是那样保护对于“第一类异常物品”而言，本身就是个笑话吧……
叶安然下意识为自己做了几句解释，试图让事情合理化，继而便不再在意，只是迈步、并向内看去……
而也就在他视线的正前方，七八个巨大书架歪歪扭扭的排列着，无数书本大大小小的随意散落堆积在地上，可却又正巧让开了一条通道，使得房间另一端的巨大落地窗得以投下明亮的光线，正好照亮了在那扇窗下、一座玻璃茶几前、一张单人沙发上的、捧着一本红色封皮书的黑发少年向他露出微笑。
在这一刻……
叶安然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里关押的并非物品、而是一个少年，也来不及疑问，为什么像外面那样被雾气笼罩的环境还能投下阳光……
此刻，他的整个大脑已完全被一种既视感所占据——那是一副极其相似的画面……同样的落地窗，同样的茶几和单人沙发，以及同样的一个人拿着一本书朝他微笑……
但在那个画面里，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却并非少年……而是郑先生。
“咚！”
霎时间，他的脑袋犹如遭到重锤般醒悟过来……
“原来如此。”
“难怪郑先生不明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怪他不告诉我这么做会导致什么……”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因为……”
“你就是郑先生那被诅咒（剥离）的‘真名’……”
——“嘭！”
与此同时，八岐大蛇纤细的身躯飞过叶安然的视线，重重砸穿了三座书架，直到撞在墙壁上才终于止住、缓缓落下、继而被一大堆冲击飞舞起来的书本掩埋……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踏着厚重的步伐朝叶安然身后靠近……
赫拉克勒斯如是说道：“按照规矩——所有收容室须由管理员确认后开启；然后，所有外来人员不得越过管理员私自进入收容室……违规者，管理员自行判断如何处理。”
“……”
随着那声音响起，叶安然的背后已浸满了冷汗……
“这他妈的……到底哪里是个‘简单’的计划了？！”
